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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姨娘回到自己屋才发作，把芳嬷嬷递上来的茶碗都给打翻在地，重重地拍桌。
“这小贱胚子越来越厉害了！刀都架到我脖子上来了，要不是我掐住了老爷这个刀柄，怕是脑袋都得被她削下来了！”
芳嬷嬷恭谨地顺着她的话说：“也是奇怪了，没嫁去世子府之前，也不觉得她是如此心计深沉之人，自打出嫁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算计，步步为营，可不能小觑了！”
宝姨娘恨恨再拍了一下桌子：“就说当初不能让她嫁去世子府！也不知道晚颜那孩子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怎的就非嫁裴书臣不可了！当初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若肯听我的，嫁去世子府，如今哪还有这么多糟心事？我又何须为了她在将军府过得不好而费心费神，忽略了这小贱胚子，差点还着了她的道？！”
“是她早有打算？还是到了世子府有谁在帮她？”
芳嬷嬷的话成功引起了宝姨娘的猜疑。
她细细地想了许久：“先前晚颜倒是跟我提过，这小贱胚子当初回门便自请要去瞧她母亲住过的院子，这才发现了关在那儿的老东西，晚颜也担心过，是不是那老东西跟她说过什么，但按理说，那老东西也不可能知道小贱胚子她娘是怎么死的啊！”
又想了想：“世子府连世子都跑了，剩下都是下人，还有谁会帮她？”
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宝姨娘却警戒起来：“但这小贱人确实变了，曾经我还以为她比她娘还好对付，现在看来，她可跟她娘一点儿都不像！”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第93章 你们男人
宝姨娘眸色沉下：“若非这阵子被晚颜的事耽搁了，我早就动手除掉这小贱人了！这小贱人终归是不能留！不过也好，如今也算瞧清楚了她真正的一面，便是要动手除掉她，我们也得计划周全了才是，否则随时会被她反咬一口！”
“那此事得从长计议才行了，毕竟这嫡姑娘可不如从前好对付了！”
宝姨娘赞同地点头：“如今最忌是着急，毕竟她已经嫁去了世子府，我们的手可伸不到那么远，若是莽撞了，随时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到这儿，宝姨娘一叹：“我身边的老人就剩芳嬷嬷你了，一起陪嫁过来的胡妈已经去了好些年，如今芹妈也折了，我可不能再把你也赔进去了！”
芳嬷嬷感动起来：“夫人，我老婆子这条命若能死得有点价值，夫人大可不必客气！”
“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宝姨娘板起脸，“咱们可未必会输！那小贱人咱们暂时动不得，总有咱们能动的人！”
芳嬷嬷反应也快，想了想便明白了：“夫人说的可是……林青娘？”
宝姨娘咬牙切齿：“这也是个贱人！虽然是被世子府那小贱人利用怂恿了，但这事一出，她也留不得了！”
芳嬷嬷立刻来了斗志：“夫人想怎么做尽可吩咐，奴婢定办得妥妥当当！”
“你傻不是？才出了这事林青娘就死于非命，那最大嫌疑不还得是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芳嬷嬷愣了一下：“那夫人，难道就……放过她？”
宝姨娘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放过她？不可能——我不能动她，老爷能动她啊！”
芳嬷嬷没懂，但看见宝姨娘的狞笑越来越大，她也噤了声。
回到世子府天已经擦黑，凝歌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久久地不说话，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手里握着那只老旧的铃铛。
小钗伴在她身旁，不敢出声相劝，担心得坐立难安。
瞧见江枫眠从院门口而来，她如同见到了救星般迎了上去，压低声音恳求。
“江公子！你来了就太好了，赶紧劝劝姑娘吧！她怕是钻了牛角尖，想不透，出不来了！”
江枫眠轻轻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小钗便下去了。
直到江枫眠到了身畔，鼻尖嗅到那股清冽的竹子香，凝歌才恍然回神。
抬眼瞥了瞥，凝歌思绪有些凝结，顿了片刻才回转。
“你还知道回来？”
江枫眠一笑，拱手：“是在下的不是，离开也不曾跟少夫人交代，望少夫人见谅。”
思绪还紊乱着，凝歌好容易才想起关键。
“不好，经过今日一事，青姨娘怕是要遭宝姨娘毒手，得赶快——”
她急急要起身，被江枫眠按了回去：“少夫人放心，在下已经安排了人暗中看着青姨娘，不会让她有事的！况且事情才发生，若青姨娘即刻遭遇不测，任谁都会怀疑到宝姨娘头上，她不会这么蠢，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的。”
听罢，凝歌的思绪又凝滞了片刻，眸子讶然盯着他：“你还挺了解宝姨娘的，心思……也不输她。”
凝歌别开身，也轻轻甩开了他的手。
江枫眠望了眼落空的手，浅浅一笑：“在下也是想替少夫人分忧。”
“分忧……”凝歌的视线逐渐空远，“你倒是确实替我分忧不少……”
尤其是生意上的事，一直以来都多亏了有他，才能打通朝中的一切关节。
否则不管是官盐一事还是西域茶商一事，凝歌也都没那么轻易能摆平。
还有每次她身陷险境，也都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确实是得力。
凝歌再度抬眸，深深望他一眼，再缓缓把视线放远。
江枫眠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她下文。
“你能告诉我，你们男人……待自己的发妻都是这般无情冷漠吗？”
江枫眠怔住，眸色逐渐深邃：“少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裴书臣不管娶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都不曾满足……”
不管是前世娶了凝歌，还是这一世娶了秋晚颜，他都不觉得满足，都想要更多。
“世子也是，大婚夜都未曾让新婚夫人见一面，便从此一去无踪……”
听到这，江枫眠欲言又止，眉心深深蹙起，有口难言。
“还有我爹……”
凝歌握着铃铛的手开始发力，指节泛白，微微颤抖，连颊边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夜色下那双眸子衬得如同星子般闪亮，却透着一股子叫人心惊的恨意。
江枫眠看在眼里，眉心锁得更深。
“我母亲豆蔻十三便被他娶为正妻，美貌绝伦，温柔可人，为他操持家务，贤惠至极，仅仅只是因为她没能及时怀上孩子，我爹便迫不及待在外面物色别的女人了……”
原来她的心事来源于秋锦年。
今天的事，秋锦年这所作所为委实可恶，但凝歌作为女儿，深受他养育之恩，若当众用身份压他一头，硬要他处置宝姨娘，必定落个忘恩不孝的罪名。
加上为世俗所迫，秋锦年亲自下令判了凝歌母亲沉塘，的确让凝歌寒心，但她眼中这般深沉的恨意，似乎还有另有其他原因。
江枫眠一时猜不透，便没说话，细细听她说。
“我母亲十三岁嫁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怀不上孩子竟然成了她的罪过！不满十七就要看着夫君从外面带回别的女人，她这个正妻还不能吃醋，要大度，要帮着张罗婚事，把那比她还大几岁的女人迎进门来做姨娘！”
听到此处，江枫眠隐隐动容，同样身为男人，也难免对秋锦年所为不齿。
“若是个柔善的女人也便罢了，偏偏是生了一副蛇蝎心肠的宝姨娘……你可知道？宝姨娘入门那一夜，大夫正好给母亲诊断出了喜脉，我爹欣喜若狂，连新入门的宝姨娘都撇下了，一心陪着母亲，但宝姨娘一杯酒就能把爹给勾走了！”
凝歌长长吐出一口气，咬着牙关：“她的手段可不止这点，入门后便装好人，源源不断地给母亲送各种补品，爹还夸她贤惠贴心，却不知她是别有用心，把母亲腹中还是胎儿的我养得过分健壮，母亲生产时可吃足了苦头，几乎一尸两命——”
第94章 心疼
说到激动处，凝歌浑身颤抖，江枫眠及时伸手按住了她肩膀。
她长长松一口气，继续：“母亲咬着牙硬是生下了我，但却伤了身子，长了难看的斑纹，消不去了，从此就失了爹的宠爱……宝姨娘这一石二鸟之计毒辣得很，轻而易举就夺了父亲所有的宠爱。”
“母亲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哪里斗得过她，秋晚颜一出生，我们母女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整个知府后宅都被把持在了宝姨娘手中，我爹这个一家之主……哪怕能多给母亲一丝怜悯，一个眼神，都能让她不至于在后宅过得这般凄苦！偏这样了宝姨娘还不满足——”
凝歌闭眼深深吸气，江枫眠放在她肩上的手掌也加重了力道安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凝歌整个人都在抖，气愤的那种抖。
凝歌已经用力地把双眼闭上了，却还是没能阻止眼泪留下来。
“我三岁那年，母亲被马贼掳去……是宝姨娘在背后布的局！是她跟马贼勾结，害我娘被马贼折磨了三天三夜——我亲耳听到她对秋晚颜说的，就是她——”
江枫眠才知凝歌母亲死的真相，也是大为震撼。
女人之间的心计竟能狠毒至此！
凝歌母亲也着实是可怜，受这般折磨，还要被最亲近的夫君亲自判了沉塘。
而那时的凝歌才三岁，这么小的孩子便要面对这样残酷可怕的事情，亲眼见着自己母亲沉塘，难怪她如此痛恨宝姨娘，也如此痛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秋锦年一手造成的。
回想起自己刚重生时听到的这些话，凝歌心中便如同被千万个根钢针狠狠地扎。
“啊——”
她仰天长啸，江枫眠双手才把她按住。
“少夫人！少夫人——凝歌——”
凝歌猝然深吸一口气，瞪大着一双美目，久久地，才终于缓缓把郁结在心头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
江枫眠也跟着松下一口气。
凝歌缓缓吐字：“到了今时今日……我爹早已不记得我母亲了，他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分是非黑白地袒护宝姨娘，为此甚至不惜杀人——”
芹妈死得不冤，但便宜了宝姨娘这个幕后黑手了。
“好了！”江枫眠及时打断她，“够了！不要再去想这些了——”
才知道她在心间背负这么多，江枫眠隐隐地心疼。
“如何能不去想？！”凝歌猝然转头盯着她，一双美目通红，“你以为我母亲死了，宝姨娘这些年就收敛了吗？！爹不停地纳妾，她不停地算计，害死了多少人？把我这个嫡女踩在脚底下，甚至就连我和秋晚颜是皇上的赐婚——她也动过修改婚书换亲的心思——”
江枫眠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婚书写错了名字，竟是这般由来。
“若非秋晚颜早已跟裴书臣勾搭上了，执意要嫁去将军府，宝姨娘怎么看着自己女儿嫁得不如我？”
江枫眠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得亏是凝歌嫁过来了，若嫁过来的是秋晚颜，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境况。
凝歌却一下看破了他心思：“若是秋晚颜嫁过来，你会像今日待我这般，待她也尽心尽力吗？”
江枫眠被她突然一问，有些懵了，仔细想了想才回。
“大约是我想也不见得会有这个机会，以她的性子，断不可能看得上我这么一个小小乐师，又如何会让我这个小小乐师为她办事？”
确实，前世正是因为秋晚颜不待见世子府所有人，闹得自己在世子府待不下去，最后才连世子都未曾请示，就把世子府所有人遣散了，她自己也干脆搬回娘家住去了。
大约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吧。
往后没多久，凝歌便发现了这个从世子府出来的琴师颇有能力，收为己用了。
也是江枫眠敏锐，数次察觉到了裴书臣行踪诡秘，跟秋晚颜行踪不谋而合，起了疑心，告诉凝歌，可惜前世的凝歌并未曾放在心上，也呵斥了他不要再挑拨自己跟裴书臣的关系。
如今想来，前世的自己还挺对不起他的，难得他受了呵斥，竟也未曾离开，依旧留在凝歌身边尽心尽力。
想想凝歌心中对他便多了分愧疚，口吻也放缓下来。
“幸亏她是嫁去了将军府……”
凝歌视线又放远了。
重活这一世，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入将军府家门，那就是狼窟！
所幸秋晚颜即便早她一步重生，也遂了凝歌的心意，重新又调换了过来。
江枫眠也是庆幸，微笑：“是啊，幸亏她是嫁去了将军府，否则不定如何磋磨我呢！”
凝歌再度望望他，前世秋晚颜跟他之间是有矛盾，具体如何她倒当真不得而知。
江枫眠轻叹一声继续说：“我这样身世，她定然瞧不上！”
“身世？”凝歌好奇，“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是何身世？”
其实福妈跟凝歌提过了江枫眠的身世，但只是简单几句。
江枫眠似乎也没打算细说，只是淡淡一笑：“我也不见得比少夫人好多少，也是打小没了娘，也是难产，但我娘不如你母亲幸运，她没能活下来……”
凝歌心间微动，福妈也是这么说的。
为此他被相士说成是命硬，天煞孤星，克死了娘，处处被人嫌弃，人也自闭起来。
莫名地，凝歌心间生出一丝心疼。
再看江枫眠，他视线凝固在某个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往事，悠悠的口吻，莫名悲凉。
“……所有人都说是我的出生害死了娘，都觉得我不详，都不愿亲近我……哪怕是我爹，也深信不疑。”
凝歌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竟然也是没了娘，也缺了爹的疼。
“那你爹……”
凝歌话才出口，被他迅速打断：“也罢！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他这样薄情之人！”
“薄情……”
他父亲莫非……也抛弃了他娘？
江枫眠看穿她心中疑问：“他倒是没有抛弃我娘，在人前依旧演着深情款款，可转身却娶了别的女人，嘴上却总挂着我娘，说什么此生最爱永远是她……全是鬼话！”
第95章 宝姨娘没怀孕
凝歌愣住。
原来他的童年，当真不必自己好多少。
未免触及他的痛处，凝歌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那你这几日不见踪影，究竟是去了哪儿？”凝歌眼神聚焦，泛起锐光，“你究竟……是何人？”
闻言，江枫眠的眸也深邃起来，那笑更是意味深长。
“少夫人此话问得奇怪，我可不就是这世子府上的乐师么？”
“你找装蒜！”凝歌直接跟他摊牌了，“我不傻，世子那么宠信于你，你断不可能只是个乐师，更不可能只是个小小左中允！世子长期不在府上，我没猜错的话，若非我嫁过来，这个世子府是你说了算吧？”
话至此，江枫眠长长一声轻叹，仰头望天：“少夫人好生糊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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