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体验,有些人一辈子可能也遇不上。不光沈家村人倍感珍惜,达丝蒂也同样如此,这是一种和星际公民相处截然不同的方式。
许是夜色醉人,她脑海中一个个跃出这些日子认识的人,小花、沈村长、李衙役……每个人的脸庞都那样生动。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
她又一次地想起了蝗虫灾,想起了历史书上记载的无人生还。周围人交谈说笑的模样,和历史书上冷冰冰的死亡数字交汇在一起,刺激着达丝蒂的神经。
她冲动开口问了坐在一旁的村长:“村长,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搬离这里吗?”
这话一出,达丝蒂就知自己失言了。沈家村人牺牲那么多,千辛万苦才来了这里,日子才好过一些,怎么可能走呢。
果然,就见沈村长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走了,我们的亲人都埋在这儿了。”
那些死在路上的,村人拿上了他们的遗物,也都埋在这里了。
死去的族人也是族人,要是他们走了,那被留下的该多难过啊。逢年过节的,都没有人祭拜供奉他们,要是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了怎么办。
沈村长给达丝蒂一个个数着:“后山上东边的,是小花的爹娘。旁边的,是沈童生的舅舅。隔过去是沈老太的四个孩子,从老二到老五都在。还有大山叔的女儿、铁柱的爷爷、虎子的姐姐……”
死了,都死了啊,都被埋在那座山上了啊。
他甚至还记得所有人的死亡原因。小花爹娘是遇上山匪时为了保护村人离开死的。沈童生舅舅是一路上出谋划策累死的。沈老太的大儿子去边疆打仗一去不回,小儿子小六在路上被拐了去,老二到老五分别两个淹死的、一个年纪太小高烧救不了、一个被卷进路上偶遇的两波灾民打架。大山叔女儿没站稳摔在了有尖角的石头上。铁柱爷爷老了经受不了奔波折腾病死的。虎子姐姐被毒蛇咬了……
村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人死。剩下的人组成了一个大家,也只有他们了。
一个个人名被念出来,村长又回忆了一遍。很好,一个人也没数落。
那一个个小鼓包,都是他们的亲戚朋友啊,这要如何走呢。他们已经舍弃掉一切,背井离乡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第二次吗?算了吧,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就认命了,是老天残忍不让他们活下去。
达丝蒂听得沉默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还在想,想到这里是受灾难最严重的地方,想到受灾轻微的安稳南方。想到要是一个人稀里糊涂死在这个世界,她连星际家乡都回不去。想到她辛辛苦苦读书近二十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获得的新工作,想到买了还在升值的房子……
脑海中的念头混乱在一起,直到第二天还在头疼。缓了半天后,她还是去找了沈村长:“我想办理沈家村的户籍。”
她还是接受不了眼睁睁看这群人死去。
达丝蒂心里清楚,只有她留下来,沈家村的人才有活下来的一丝希望。如果她走了,那沈家村人必定会走向既定的团灭命运。
唉,他们都说她是神仙,可怎么可能有像她这样能量弱小的神仙啊。
如果她真的是神仙就好了,就不会这么发愁了,只需要动一动法术,就可以轻易化解掉沈家村的死局。
可她不是,她只是个普通公民罢了,连究竟能带着沈家村人活几天都不晓得。也许她会死的很惨,会把自己也给赔进这里,所以她真的不值得沈家村人这么信任的……
算了,再想这些也没用了。达丝蒂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垃圾箱的修复功能给力点,越快修复越好,让她能拿出更多东西来,抵御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天灾。
其实留在这里,也不是没意义的。千年难遇的蝗虫灾难,如果不解决的话,全国无论哪里其实都难逃遭殃。如果她能消灭掉沈家村的蝗虫灾,那就是消灭掉大毒瘤了。
沈村长一愣,紧接着就是狂喜,嘴唇哆嗦到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办、办理户籍的意思是不是……神仙您要长久留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我们能成为您的信徒了?”
天啊,他们沈家村真的要有保护神仙了!
此时此刻,沈村长的脑海里仿佛在放着噼里啪啦的鞭炮,炸的他双耳嗡鸣,心跳砰砰作响,血液飞速涌动。
他活了四十余年,见过各种大风大浪,但是今天绝对是他人生记忆里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其实沈村长是真的压力很大。虽然他掌管着一个人口少量、贫穷多灾的村子,但他真的是个好村长,对村子尽心尽力。他爹就是沈家上一代村长,他爹死时,把村长的位子给了他,让他一定要守住沈家村。
家乡遭难时,沈村长百般纠结仿徨,最后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带全村人出来找条生路。出来后,全村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等待他振臂一挥,指引大家接下来要走向哪条未知的路。但沈村长其实也是第一次走出村子啊,他心里也怕的不得了,可他连迷茫都不能表露出来,他得装出一副特别沉稳可靠的样子。
每一次不小心带错路,沈村长就感觉自己像被审判了一样,心中自责加重一分。
先前人多,他还可以和小花爹娘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还可以找沈童生的舅舅商量。但他们都死了后,沈村长只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了。
死的人越多,沈村长越沉默。他心里其实很愤怒,他想哭诉这凄惨的遭遇,想骂这贼老天他们沈家村人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想抱怨为什么偏偏是他承受这些压力。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而是一副乐乐呵呵的样子,给村人加油打气,告诉大家没什么难的,他们还有奔头呢。
在村民心里,他是一村之长,最大的官,威严气派,承担重任,村人的命就压在他身上了。但其实真相是这世界太大了,他只是一个小小村长,他也不知道他的选择是对是错。
他好多次睁着眼睛看天亮起,害怕万一哪天他突然死了,那剩下的人要怎么办。
一路上经历了各种艰难,死死生生。终于,大家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就决定在这里扎根,成立新的沈家村。
沈家村初建时,被周围村排斥瞧不起。沈村长亲自出去低头哈腰打交道,求其他村落给他们一些帮助。
总而言之,就是熬,靠熬度过了一天天艰难的日子。前段时间,大家都绝望了,觉得再也熬不下去了。好在他们还是熬到了希望,熬到了神仙来了他们村子。
说来也可笑,沈村长觉得自己白活这么多年岁,竟然依赖一个年轻姑娘。可他是真的在达丝蒂身上感受到了可靠与安心。就好像有达丝蒂在,他们的日子就一定能越过越好。
他喃喃自语:“连神仙都在的地方,一定是个风水宝地吧。”他当初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吧?
达丝蒂神情微妙,就这片地下,埋了不知有多少蝗虫卵。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算了,村长也不容易,还是别让他担惊受怕了。有时候,未知也是一种幸福。
第8章 拟态姜
两人前往县里办理户籍,还遇到了老熟人李衙役。
李衙役听说是给达丝蒂办户籍,整个人都恍惚了。他们县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吗,竟然都和天庭有相同作用,能给神仙办户籍啦?
话说他们这位神仙还真是特别亲和。他还是头次遇到这么讨人喜欢的神。像那些话本里的神仙,有些就因为什么恋上凡尘伴侣要毁了世界,让他们老百姓遭殃。不像他们县的神仙,又是关心农事,又是知道自己来办理户籍,一看就是神仙界里的优秀神仙。
李衙役已经知道了,达丝蒂给沈家村带来了很多变化。但是这还不够,他期待达丝蒂的能量能发挥的更大些,未来给他们整个吉县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这不符合吉县行政规定?李衙役不在乎,反正能让他们全县人吃饱饭的话,这就算是个妖怪他都会给她办户籍。
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质疑,接受度很好地把二位迎了进来,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办理程序。他还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手把手地帮忙。能帮神仙办理户籍这是多大的荣幸啊,几十年后都能拿出来吹嘘。
第一步——“你姓甚名甚?”
沈村长一愣,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神明的名字呢。达丝蒂来了村子好几天了,这文都写到第8章了,他们竟然都忘记了问她叫什么。
达丝蒂自己回答了:“我叫达丝蒂。”
达思帝?沈村长和李衙役都一惊,好家伙,小神仙听起来地位不低啊。而且这听起来修的似乎是偏文官的神位吧,难怪小神仙懂这么多东西呢。
可是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尊贵,却不好往上写了。李衙役自觉自己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得避讳,而且这名字念起来也很拗口,于是商量干脆以沈做姓,让达丝蒂以化名行走人间。
沈村长提议道:“不若单名为仙,就叫沈仙吧。”
沈仙……李衙役把这名默默念了两遍,眼前一亮:“够直观的啊。好,就叫沈仙吧。”
说完提笔一挥,又在身份上写下“神仙”二字。
达丝蒂看了只觉得太中二了。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言说了一句:“其实这世界上真没神仙的。”哪怕是到了星际时代,她们都没见到过神仙。
她诚恳地跟李衙役耐心讲解:“你知道穿越吗?这其实是科学,我给你讲一下你就明白了。首先弄懂一下多维空间,还有星际虫洞……”
李衙役听得双目发直,最后斩钉截铁道:“就是神仙!”
神仙说的话对他来说还是太难懂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吧,感谢神仙费心点化,可他终究不是什么大境界的人,怕是参悟不透啊,还是不要让神仙心力耗费在他身上了。
达丝蒂:……就很无语。
算了,至少有了这东西后,万一以后要出远门,通行也方便些。达丝蒂捧着新出炉的特制神仙路引,和沈村长回村了。
临走时,李衙役还十分不舍:“让沈仙您就等呢,真是不好意思。”
达丝蒂很理解,她在星际时做的也是类似的活计,知道都是要走流程的。想到这里,达丝蒂不免想起,正是因为她接到推广新型垃圾箱的工作,她才会和垃圾箱一起穿越。
可惜了,如果带的是机甲就好了,那多酷炫狂霸啊。说不定她能驾驶着机甲穿梭虫洞直接从古代位面飞回星际呢。
既然要留在这里了,那达丝蒂便操作垃圾箱收起了轮子。垃圾箱底部终于接触到了沈家村的土地,就像是扎根在了这里似的。
已经知道了达丝蒂的名字,沈村长不免好奇道:“神仙,您座下这恶……神兽坐骑可有名字?”
他第一次见这凶恶黑兽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随着这段时间在村子里的和睦相处,倒是对这畜牲改变了一点想法。觉得这位畜牲虽然面貌丑陋,但性格其实还是很温顺的嘛。
每日乖乖地待在家里等主人回来,也不闹着非要遛弯运动。而且还很注重个兽卫生,连一根毛都不掉。好养活,根本不用喂养。而且还有神异功能,腹中能藏下那么多的宝物,神仙需要时就乖乖吐出,一点也不藏私。
他听四周邻居说了,这么久了,从没一个人听过这黑兽乱叫,看来它个性确实温良,只会默默守护在主人身边。
沈村长默默夸赞了句,不愧是小神仙,这眼光也是极好的,能挑中这等不凡神异的黑兽,而且御兽手段了得,能把这凶兽收服得如此服帖,心甘情愿当坐骑。
达丝蒂听得满头黑线。什么坐不坐骑的,别人要不御剑飞行,要不骑魔法扫帚,她拿个垃圾箱当坐骑合适吗?那不得把人笑死。
她郑重声明:“它只是个垃圾箱而已。”
沈村长摇头否认:“不可能,我们村也有垃圾箱,看起来和它不像兄弟啊。”
达丝蒂解释:“这是因为这个垃圾箱是机器制成的。”
沈村长恍然大悟:“原来这神兽名叫机器啊。”
他晃着脑袋,附庸风雅道:“观机而动、大器晚成,真是绝妙好名,取名字时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这神兽能被委以重任,派下来随侍神仙左右,护送仙人安全,也算它有大机遇了。”
不光样子和凡间众兽不同,连名字也从未听过,果然是只有仙家才能豢养吧。
达丝蒂气闷,又一次觉得沈村长到底在说什么屁话。原来跨越时代的交流如此困难,根本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真是吾道孤独啊!
……
既然都决定要留下来了,达丝蒂自然要将更多心力放在研究如何灭杀蝗虫上。
其实如果能拿到杀虫剂的话,这个问题自然就可迎刃而解。但问题是杀虫剂属于有害垃圾,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达丝蒂也摸不准蝗灾到底是什么时候大规模爆发的,万一蝗灾爆发,她的杀虫剂还没有出现,那问题可就大条了。所以她也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杀虫剂上面,也要从其他方面另外想想办法。
达丝蒂开始从脑子里扒拉东西。从生物防治角度来说,以蝗虫为食的有昆虫、爬行动物、鸟类、蛙类等。
——还好还是记得一些东西,不枉费她之前为了通过星际考,花整整一年时间从早到晚天天刷题,从基础到偏门,硬生生刷成了六边形答题战士,达到了除高考外人生的第二个智商高峰。
当然结果也不错,笔试面试均第一,且都和第二名拉开了不小的差距,脱颖而出,成为唯二被录取的人员。其实正常情况下,她如此优秀,是会受到重视培养的。
可惜她方方面面都很完美,唯一欠缺一点运气,偏生生是那届参加的考试。那届和她一起被录取的另一个人,是首相大人的小儿子……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她没被列为重点培养人员,而是被派往去做一些被称之为清闲,其实就是零碎的各种跑腿帮手杂务了。
想到这件事,达丝蒂撇了撇嘴。要不是出了穿越这件意外,她在星际的本来意向是让那孙子等着,她十年之内必会干掉他老爹,自己当首相!
可惜啊,命运就是如此地不可捉摸,于是她的命运就被突然改变了。目标不再是当首相,而是变成了当神仙(?
达丝蒂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做。一提起昆虫,她就会克制不住地联想到星际虫族,立刻厌恶撇过脑袋。想了想怕吓到别人,于是又把爬行动物划去。所以目标就清晰起来了,就在于如何为他们沈家村吸引来更多的鸟类和蛙类。
达丝蒂又一次在垃圾箱里翻找起来。
还得感谢上次拿出致幻菇时,有村民说的话给她提供了灵感。她朝这个方向搜寻了下,还真找到了另一款可能有用的东西——拟态姜。
很显然,拟态的能力就是在古姜能力的基础上进化而来。根据传闻,古姜特别容易被看错,和土豆丝一起炒时可以伪装成土豆丝,和肉一起做时又能伪装成肉,甚至还能伪装成甘蔗。凭借它出色的骗人能力,古姜异军突起,成为古论坛上继榴莲、牛油果等等之后,又一被大规模吐槽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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