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桌上摆满了烤串,啤酒一瓶接一瓶地上。
他们三个聊着天,陆陆续续还有别的院系的熟人走过来坐一会儿,喝喝酒聊几句,一下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酒馆总是越晚越热闹,大家可能都喝了几杯,兴致逐渐高昂,靠门口那桌竟然唱起了歌,全酒馆的学生们都看了过去,蒋萤也把目光投射过去凑热闹。
原来是阿卡贝拉社团坐的那桌,老岑学长起的头,一桌人在清唱《贝加尔湖畔》。
男生女生轻柔的哼唱一响起来,酒馆里的喧闹渐渐褪去,大家都静静听着,一曲唱完后,好多学生都在喊“再来一首”。
这时,酒馆的老板竟然拿了把吉他出来,“来来来,谁来继续唱,我这里有吉他和话筒。”
吉他一出来,学生们都激动了。
校园民谣一直流淌在华大的血液里,那开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学生们环坐在校园的草坪上弹吉他,写歌词,好多好多的忧愁和希望都被他们都写在了歌里。
现在回到华大教书的教授们,不少就是当年在草坪上写词弹吉他的学生,而新一代接棒的学生,可以说就是坐在酒馆里的这一堆。
老岑学长忽然站起来,往角落里一瞧,“哎,俞斯言,你也在啊,过来来,你来弹一下。”
他说着,还跟其他人介绍:“俞善她弟。”
大家一听,立刻明白了,开始起哄。
蒋萤听见熟悉的名字,有些惊讶地望过去,竟然还真的看见俞斯言从另一边的角落里走出来。
他笑着说:“岑哥,你们华大同学聚餐,我来凑什么热闹?”
“你弹唱都好,快给咱们小朋友们露一手。”
老岑学长显然喝了不少酒,胖脸红通通的,跟他开玩笑:“知道这里是华大的地盘还敢来,你别给你们学校丢脸。”
“行,岑哥都发话了,我肯定得上啊。”
俞斯言被突然点名也不忸怩,从容不迫地抱起吉他坐在了吧台边的高脚椅上。
一拨吉他弦,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
“大家想听什么?”他问。
在场的学生们东一句西一句,没有统一意见。
俞斯言看了一圈,忽然注意到靠墙位置上坐着的女生,怔了片刻,随后笑着说:“蒋萤?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不如你来点一个?”
“我来?”
蒋萤和他对上目光的时候微微一怔,身边的周安宁同学立刻转头看她,眼神里写满了:嗯???你们认识???
“对,你点一首吧,我应该都会唱。”俞斯言说。
那蒋萤就不准备客气了,笑着说:“你会《漠河舞厅》吗?”
“当然。”
果然和他姐姐俞善一样,俞斯言也拥有老天赏饭吃的好嗓子。
他的声音像冬日的暖阳,轻盈舒缓,淌着温暖的气息。
蒋萤悄声跟周安宁说了下午遇见俞斯言的事情,随后撑着下巴,和其他人一样看着他,安静地听歌。
周安宁看看她,又看看俞斯言,意味深长地说:“唱得真好听呢。”
蒋萤听得有些出神,轻轻“嗯”了一声,“很好听......不过我觉得他更适合唱《贝加尔湖畔》。”
听她这么说,周安宁愣了愣,随后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半开玩笑地问:“一首撕心裂肺,一首温柔浪漫,你更喜欢哪一首?”
蒋萤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知道,我的理智和我的本能好像在做不同的判断,但这两首歌都很好听。”
在她们聊天的时间,俞斯言已经用这首歌把场子彻底热了起来,唱完也没离开,对大家说:“大家点歌儿自己唱吧,我弹吉他伴奏,给各位服务。”
周安宁若有所思地看着蒋萤,忽然吨吨吨地干了半瓶啤酒,蹭地站起来,举手:“我来!”
她抓着许承明的袖子:“哥,一起,咱唱《梦醒时分》!”
好家伙,这一下全部的人都看向了他们这桌,俞斯言也看了过来。
周安宁肯定是喝嗨了,她那嗓子在宿舍里嚎还行,在这里恐怕就从演唱变成喜剧了。
但向来理智冷静的许承明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竟然真的被周安宁怂恿得站起来,“行!”
蒋萤呆呆地从别人手里接过话筒,递到他俩面前。
周安宁问俞斯言:“李宗盛的版本你会吗?”
俞斯言:“没问题。”
这本来是首伤感的歌,但李宗盛版本变得满是洒脱和活泼。
吉他弦被拨动,轻快悦耳的调子溢满整个酒馆。
俞斯言游刃有余地弹着吉他,身上沉静的气质也带上了恣意和张扬。
已经有人开始举起手机拍视频了。
华大的学生有多爱唱歌呢?
在校园歌手比赛开票前的那一晚,学生们会在开票的礼堂前支起帐篷排一整晚的队,如果在学生会有关系搞到内部票,那段时间就能在学校横着走。
这会儿知道校门口酒馆里唱歌热闹,呼啦啦又来了好多人,现场的学生拍视频发在朋友圈和群聊里,以便没法来现场的朋友们观看。
周安宁摇头晃脑:“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许承明也摇头晃脑:“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还别说,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唱得还不错。蒋萤捂着脸笑到身体发抖。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这两个酒蒙子把最后一句唱完,忽然把话筒递到她嘴边。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蒋萤懵了一秒,恍惚想起这首被周安宁在宿舍里放了无数遍的歌,最后还有一句什么来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下意识就唱了出来:
“bababalalababa~”
全场都嗨翻了。
抱着吉他的俞斯言这时也看向她,眼里染上笑。
这首歌结束后,又有同学接过话筒开始下一首歌,俞斯言熟练地弹起伴奏,俨然成为了今晚的主角。
「你太厉害了(膜拜.jpg)」
蒋萤给他发了条微信。
*
视频画面定格在话筒举在黑发女生面前那一刻。
她脸上带着有些羞怯的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弯月,闪动着亮晶晶的光。
发出这条视频的同学的朋友圈下面,大多数人都在讨论那两个用动感十足的旋律唱悲伤情歌的两人,有一条留言问他们旁边那黑发女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的,真漂亮。
有认识蒋萤的就回复说是心理学系的学姐,学术大佬,好像单身可追呢。随后下面跟了一排“呜呜呜好恨我也是女孩子”。
陆之奚收起手机,摘下耳机,走到餐桌边坐下。
佣人们将餐点端上桌,将酒倒进酒杯里。
“我认为你应该多和赫伯茨医生进行沟通自己的情况,免得以后在外面又出现意外,如果被媒体拍到很不好。”
陆琇说着,切下一小块牛排,带血的汤汁顺着银色刀具淌到白色瓷碟中。
“Alex刚从学校回来,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先吃饭吧。”安东尼喝了一口酒。
陆之奚没有出声,垂眸用刀叉缓缓切着盘中的食物。
“Alex,当父母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回应,这是修养。”陆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闻言,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母亲,淡声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陆琇在饭后又再次提醒了他去见赫伯茨医生这件事。她从前一直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今天却在陆之奚到家后反复提了好几次,归根结底是因为安东尼最近频繁地回家了。
在一次和陆琇的例行吵架之后,安东尼忽然说“我在试着当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然后两人就这么忽然变得融洽了起来,甚至住回了一个房间。而陆之奚那次在酒会的意外恰好发生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两人都对儿子的异常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心,安东尼开始在陆之奚睡前主动跟他说晚安,问他今天感觉如何。
也许是因为频繁的梦境,也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再三催促,陆之奚真的去见了赫伯茨医生。
“我一直很想和你讨论你在中国的经历,而且我没想到这次是陆女士联系我,她对你展现出这方面的关心是好事。”
摆满了书籍的书房里,赫伯茨医生泡了杯放在陆之奚手边,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回归正题,你说你和一个女孩进入了一段亲密的关系,Alex,容许我问这个问题——你认为自己爱她吗?”
陆之奚沉默片刻,说:“......我没有感觉到那种感情。”
赫伯茨医生凝视着他片刻,没有指责也没有纠正,而是用那种“我能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他在很早以前也从陆之奚这里得到过类似的回答,只不过那时问题的主语是“父母”。
“那你觉得为什么这件事仍然在困扰你呢?”
“几天前,我们通了个电话,她向我发了脾气。”
“方便说说原因吗?”赫伯茨医生问。
“......她在指责我虚伪。”
赫伯茨医生仍然用温和宽容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是否会为此感到愤怒?”
空气安静了很久。
陆之奚垂眼看着手边的茶杯,蒸腾的雾气飘起,又一点点散去。
他的声音也变得像雾一样缥缈,“不,我并没有真的感觉到愤怒。我只是......希望她别再生气了。”
“那你有再试着联系她吗?”
“没有。”
“为什么不呢?”
“因为她好像已经不再生气了。”
陆之奚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
他想到了那个在朋友圈里流传的视频,视频里她笑得很开心,像是从未被他困扰过。
像是再也不会被他困扰。
尽管赫伯茨医生不像家庭医生那样跟陆之奚的家庭保持紧密关系,但他也算是看着陆之奚长大的。
在很多时候,他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药品供应商一样给这个家庭开具药物,帮助他们减轻身体上的不适,但他也会抓住一些时机,希望借此能真正和这些内心和资产并不同等富足的人们进行谈话。
“Alex,有时候我们的大脑为了保护我们免于受伤,会帮助我们屏蔽一些东西。有些情绪,感觉不到并不意味着真的不存在,就像饥饿一样,我们可以告诉别人自己不饿,但身体仍然会诚实地作出反应。
“尤其是当我们已经饥饿不堪的时候,如果有人递出一块面包,我们甚至可能无法彬彬有礼地接过面包并向她道谢。相反,我们更可能会直接扑上去跪在那个人面前,狼吞虎咽,乃至痛哭流涕。”
赫伯茨医生最后说:“我建议你试着再跟她聊聊。我想那个女孩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她会愿意听你说话的。”
第25章 前男友
从十一月开始, 太阳就渐渐从北京的天空隐没身影。
天色是灰沉的,凉风渐起,这时候学校教学楼、图书馆和咖啡厅里暖黄的灯光就变得愈加温馨起来。
蒋萤一进入大四就没有专业课了, 除了每周固定有两天跟着导师林教授去精神卫生医院做访谈、开组会以外,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咖啡厅里准备毕业论文, 看文献、准备量表、搭论文框架。
实际上, 如果不是图书馆不允许携带有色饮料且座位难抢, 她并不是很喜欢到咖啡厅。在上一段感情里,陆之奚总在这里等她。当她去取咖啡,或者路过某处座位的时候, 一些回忆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进入她的脑子里。
不过周安宁叽叽歪歪的声音会暂时让她忘记那些事情。
“我爸妈来北京玩儿了,明后天我要陪他们,不如你去问问你的俞同学有没有时间一起自习?”
周安宁喝了口咖啡,嘴角泄露出一丝八卦的笑意, “就像上周一样, 讲真的,清大的咖啡比华大的香吗?你去了三天!”
蒋萤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他有三本我需要的书,而我们图书馆的存本全部都借走了。”
“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周安宁双手撑着脸颊,两眼发光地看她,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觉得他很不错, 很优秀,而且是个很热心的同学。”
“然后呢?热心的同学有很多,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每天跟你说早安晚安吧?”
蒋萤关上电脑, 认真地看着她说:“说实话,我明白他的意思, 对他也有好感。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反正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周安宁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俩在酒馆那天就看对眼了呢, 没想到竟然你和他都磨磨唧唧的,不像.......”
她声音猛地一顿,口风迅速一转:“也挺好的,让子弹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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