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她笑了下,点点头,心中像是装了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直是他。”
要是搁在往常,林衔月是肯定不会主动说出这种略带着点儿腻歪的话的,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
或许是气氛影响,她竟然轻飘飘地就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一直是傅初白,
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傅初白。
-
晚宴仪式结束的时候时间算不上太晚,有几个同学张罗着说好久不见,找个地方接着第二场。
林衔月惦记着想让傅初白回酒店接着休息,也就没应声。
好在那几个同学也不是直愣愣的人,见林衔月真的不愿意去也就没硬拉她,几个人说了再见之后就先一步出了酒店。
林衔月和傅初白歇了会儿之后也起身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林衔月就看见了单末北。
他出现在这儿倒也不奇怪,
单末北和今天的新郎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单末北的工作调到京北的话,大概今天会出现在伴郎的位置上。
自从那次本来想要深聊却被电话打断的见面过去之后,林衔月和单末北就没再见过面。
只后来傅初白把李成的事情料理清楚的时候林衔月给单末北发了个信息,算是告诉他一声,
毕竟李成这件事里,单末北也算是受害者。
单末北收到消息后也没多说什么,宽慰了林衔月两句,又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之后便没了声音。
这么算起来,两个人的确也是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抛开别的,当年在港城,两个人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如今这样,
林衔月觉得,还是自己的责任多些。
她这么想着,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
边上的傅初白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问她怎么了。
林衔月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我去和单末北打个招呼。”
在单末北的事情上,她不想傅初白游离在外。
只不过让林衔月没想到的是,傅初白并没有一起跟来,而是自己先去开车,说是在门口等她。
单末北那边也早就注意到他两的动作,傅初白前脚刚走出大门,他后脚就走了过来,用气音笑了下: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林衔月心中不免内疚,抿了下唇,刚准备说些什么,话头就被单末北截断:
“挺好的,你们两。”
林衔月一愣。
“回京北的那天我就说了,你要去找他,现在找到了,可不是挺好的嘛。”
单末北笑着,语气也浅淡。
林衔月心口揪着的那股气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她吸了口气,看向对方:“你一直是我在港城交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之一。”
单末北也看着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你也一样。”
两个人这话说完,莫名地都笑出声来,
轻快的,释然的。
林衔月也没什么保留,上车之后原封不动地和傅初白复述了遍:
“我还说了,等回京北,我们请他吃饭。”
傅初白开着车呢,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傅初白就先一步解释起来:
“港城的事情,多少算是你欠他一个人情,光吃饭也不够,我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会约个时间给他的手在做一次详细的诊断。”
“还有他公司最近会在沪市拓展新的业务,以他的能力,过去当负责人绰绰有余。”
他这一串下来说的顺畅无比,显然是早就在心里想好的,林衔月哪能想到这一出,愣了好久才疑惑地啊了声。
“他那时候帮你,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是个好人,另一方面,”
正好是个红灯,傅初白转脸看了下林衔月,唇角扯了下,语气虽然竭力平淡,但依旧能察觉到其中的醋意:
“还是因为他喜欢你。”
林衔月听到这话从傅初白嘴里说出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努了下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傅初白接着道:
“但你不喜欢他,”
“你喜欢我。”
“所以在能量交换的角度上,他帮你的这人情,得我来还。”
其实说起来,单末北受伤这个事是真实存在的,他也的的确确是因为林衔月受的伤,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让他们两的相处间总是存在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现在傅初白想把这种别扭感消除,
因为他现在,和林衔月是一体的。
他做这些事,就相当于是林衔月在做这些事。
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
傅初白清楚,单末北也清楚。
而林衔月,自然也清楚。
她笑了下,转头看向窗外:
“我们现在去哪儿?回酒店?”
开启新的话题,也算是默许了傅初白的举动。
“不回酒店。”
傅初白声音松散起来,裹着暗暗的笑:“带你去个地方。”
傅初白鲜少这样卖关子,林衔月一时不免好奇起来,靠着窗户往外望,试图以多年的港城生活经验判断出目的地。
车子开了一段后,她拧了下眉:
“去学校?”
“这个点儿?”
路两边的建筑已经开始逐渐熟悉起来,目的地显然就是港城大学。
驾驶座上的傅初白嗯了声,喉咙见漫着很轻的笑。
林衔月愣了下,转过脸看他,
也是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
傅初白没开导航。
明明他们今天下午从住的酒店到婚礼现场的时候,他还开了的。
路边的霓虹灯光洒在傅初白的脸上,
林衔月的呼吸突然滞了下。
车子到底没开到大学门口,而是在还有两个街区的位置转了弯,左拐右拐地进了个地下车库。
林衔月还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凭傅初白拉着她的手坐着电梯上楼。
电梯停在二十二楼。
电梯厅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衔月像是意识到什么,但又好像没有意识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门,没动。
“开门吧。”
傅初白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夏季潮湿又沁人的海风:
“密码你知道的。”
声音敲在林衔月的耳膜上。
大脑的神思变得迟缓,林衔月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思考,只能顺着某种似乎被傅初白蛊惑的本能抬起手,压在密码锁上,无比自然顺畅地输入了那串数字,
1222
是她的生日,
也是北府华庭那套房子,这么多年从未改过的密码。
电子锁成功开锁的滴滴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然异常刺耳,
林衔月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身后,傅初白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
“我要来陪读的。”
见她还是不做声,傅初白上前,拉着她进了房子。
房子里的陈设算不上新,只有些基础的物件,虽然有定期打扫的痕迹,但其中冰凉的、没有人气的味道依旧明显。
林衔月被傅初白拉着站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上,
房子里没开灯,两相对比着,外面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
林衔月能从这里,看见自己当年最常去的图书馆,能看见自己排课最多的教学楼,
甚至还能看见后山操场的一个小角。
“房子得买,我来找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得定在你学校附近,这样你上早八就不用起太早了。”
“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带着星星独守空房,一人一狗孤独地看日出日落。”
当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林衔月的大脑皮层,
她心里泛着肿胀的酸。
“所以你,”
“所以你有来过?”
林衔月的声音泛着涩,抬眼看向傅初白。
傅初白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声音低下来,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责:
“来过,每年都来,都待得时间不久。”
“要是我一直待在这儿,李成的事情上,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林衔月心头猛地一窒,
有滚烫的温度从眼下血管中蔓上来。
傅初白俯下身,在她的眼皮上很轻地碰了下,好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问:
“那你呢?”
“你是不是,也回过京北?”
“为了我。”
林衔月的瞳线一下就顿住了。
傅初白的唇依旧贴在她的眼皮上,催着:“是吗?”
林衔月就仰着头任由他亲,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热气却更重了。
“我在展板上看到了你们项目组的照片,前面全程你都参与了,唯独颁奖的时候不在。”
傅初白开门见山道:“而颁奖的时候,我就躺在医院里。”
“所以你当时,是不是为了我,回了趟京北。”
看到照片上拍摄日期的刹那傅初白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甚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还专门给陆宴楠打了电话,
也是他问,陆宴楠才回忆起来,当年他因为车祸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徐云烟的确有两次打听过他的情况。
徐云烟的打听,自然是为了林衔月。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
傅初白才幡然意识到,为什么林衔月这么好奇自己的身体如何如何,又为什么会在看见自己腿里那几根钢钉时那么沉默。
她都知道,
又或者说,她早就知道。
房间里的空气沉默着。
半晌,林衔月抬起脸,眼眶里蓄满了透明的红,语气哽咽委屈:
“傅初白,”
“我要害怕死了。”
害怕他真的出事,
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多年前的情绪在这一刻,跨越时空,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傅初白面前。
林衔月到现在还记得,她从徐云烟那里听到关于傅初白车祸的消息的时候,项目组的人正在为项目顺利提交而欢呼。
她近乎是失控地冲出了学校,又因为没有回去的飞机在机场硬坐了一个晚上,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傅初白已经从手术室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
她连那一层都进不去,
更不用说看看傅初白的样子。
但她也没走,而是饶了圈,在医院楼下找了个位置,
能看见重症监护室的窗户的位置。
她在那里足足待了两天,期间徐云烟来劝过好几次她都没动。
又或者说,她根本听不到徐云烟在说什么。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泛着说不上刺骨,但是却延绵不断的凉意,好像连心跳都变得缓慢起来。
直到徐云烟从陆宴楠那里打听来说傅初白已经醒了,她才像是终于缓过劲来,晕倒在徐云烟来搀扶她的动作里。
她在楼下硬生生坐了两天,即便是身体素质良好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当时的林衔月,本来就因为情绪问题一直病着。
她在徐云烟的出租屋里养了一个星期的病,
直到傅初白转到普通病房,林衔月才买了张机票回到港城。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这件事?”
傅初白揽着林衔月的腰,蹙着眉,问她。
不是生气,而是心疼。
心疼她当时要独自一人去经历那段折磨的时光,心疼她一个人,将这段恐惧和害怕埋在心里独自消化。
林衔月看他,抿着唇,没说话,只眼睫在颤抖的呼吸中很轻地颤抖着。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能会说,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开口。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当年埋在骨子里的那点儿情绪已经被傅初白挖了出来,然后捧在手心里,用一种近乎珍视的态度,一点点地将它抹平。
傅初白俯下身来吻她,咬字含糊,语气低沉:
“林衔月,我当时说过,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林衔月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傅初白说的,
是最开始他们在一起时,说出的那句承诺。
她点了下头,有两颗泪掉下来。
一辈子的意思就是,
从开始,到最后,没有一刻停歇的漫长时光。
即使在那些曾被乌云短暂遮蔽的日子里,他们也从未停止向对方走去的脚步。
他们一直相爱,
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
一直都是,
一辈子。
-正文完-
第94章 番外
赶着年尾,林衔月和傅初白两个人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没什么计划,算是突发奇想的决定。
那天难得两个人都没事,窝在床上都不愿意起床。
林衔月侧躺着玩手机,傅初白从她背后抱过来。
其实平常两个人之间也没少有这样静谧安详的氛围,但林衔月当下就是觉得血管蓦然有些发热,突突地往上顶,和带着什么预兆似的。
她听见身后的傅初白似乎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出声,而是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林衔月在床上躺着,一直等手机自动熄屏,才和傅初白一样,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她没进去,只是把门拉开。
傅初白什么都没干,只是站在镜子前面,双手撑着大理石的洗漱台,眉间微微蹙着,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
林衔月和他对视。
沉默了会儿,他先开口:
“我说句话,你要是觉得不可理喻,就当没听见,”
“成吗?”
林衔月眸色平静,良久,很轻地点了下头。
傅初白的手指蜷了蜷,青绿色的血管从手背上凸出来,像是想要将大理石板捏碎似的,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里的紧张被浴室特殊的构造无限放大,一轮一轮地荡在二人中央:
“林衔月,”
“你愿意嫁给我吗?”
和按下暂停键似的,周遭的空气一下安静起来,
林衔月没说话,眼帘轻软地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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