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皙白面颊浮上薄红,似不知说什么,“乐娘,你……”后哑然许久。
闻淑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照施Z所说的双修还有下次,那最好不要重复上次的事故现场,她理直气壮起来。
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埋怨他:
“施郎你根本是一窍不通,还要我去教你……唔”
施Z抬手捂住她的唇,他耳根已是红得不行,“是我的错。”
闻淑乐弯起眼睛,杏眸水润,带着调戏过他的狡黠得意。
他方知晓被她逗弄,可昨夜确是他太过生涩,应当好好学习。
春图在乡下没有卖,到城里去才有。
这下闻淑乐也不算是骗那婆婆,她是真的要跟施Z进城。
她与施Z没有路引无法进城,不过这难不倒他们,甚至都不用御剑,他背着她仿若侠客般轻踩城墙,如履平地般翩然跃了进去。
那些看守的士兵甚至连影子都摸不着,就让他们溜进去了。
闻淑乐心脏砰砰直跳,欣喜与他道:“我们进来了!”
他平静道:“嗯。”
他果然不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这便是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凡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样,修士却习以为常,这高大的城墙在修士眼中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击倒。
就连没什么修为的方术之士,都可以到皇城之中领一份差职。像施Z这样强大的实力,参与任何凡间战争都是压倒性胜利――这种实力的碾压,才让修士如此轻鄙凡人。
到了城内,来往的人显然比乡下穿着精致许多,在春会时,那些少女们已经穿的足够鲜丽,是她们最好的衣裳。
可比起这边的人衣裳而言,还是普通许多。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鄙视链,仙人鄙视下界的修士,修士又鄙视更下界的凡人,而凡人中位高者又鄙视农人。
她默默捏拳,决心永不瞧不起他人。哪怕以后拥有更强大力量也不该鄙视别人,贬低他人并不能使她变得高贵。
施Z不知她下什么决心,白嫩面颊透着粉意,杏眸坚定看着前方,可爱非常,如果他看不见就将错过这样的景象。
他修长手指从油纸包中取出一块糕点来,放在她嘴边,她眨了眨眼看他,浅棕色眸子闪动,那些野心和坚定迅速收了回去,一口咬掉他手中的糕点,面颊微微鼓起。
她实在太纤弱了些,他要多看着她吃东西,把曾经亏下的肉都长回来,背着她时候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城内卖的东西多了起来,别说春画,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玩意,增加闺房之趣的物件。
她忽然庆幸施Z看不见,不然要增加些奇怪知识。
在她身前,商贾一脸奇怪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妙龄女子来他这买东西。
闻淑乐对他奇怪视线当做不知,她仔细挑出一画册,上边的画工精细,适合初学者学习。
可是这类画册价位更高,凡人在床事方面总是保守的,商贾也不好与她来回讲价,她顺利用优惠价格买到,商贾顺赠她一小罐油膏。
说是什么:外域神油,丝滑无阻。
商贾将油膏交给施Z,少年接过,拉着她的手匆匆离开,眼尾泛红。
到了夜晚,闻淑乐在塌上细数着剩余的天元币,想着还能住几天的客栈,没钱的话只能野外随便找个地方歇着了。
将天元币收好,闻淑乐枕在施Z的怀中,仔细观摩着春画,在烛光笼罩下,她的面容柔和清丽,睫毛纤长,圆溜溜的棕色眼睛专注看着香艳图册。
……不知道还以为她在研读治学经书。
施Z面颊泛红,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到底还是看了,他想让她更舒服些。
她从头到尾仔细翻过一遍,以前她只接触过女性的知识,现下她对男性也有更深了解。
“施郎,我来教你――”
施Z想说,他方才大致看过一遍,虽不说深透,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且春画怎会有如此多的花样,竟然比练功武学的招式还花样百出,复杂难言。
他反思先前,她哭的时候究竟是快乐还是痛她不会与他说这些,他要自己去理解,这远比参悟剑招要难得多。
闻淑乐与他细致讲解,见他沉默不语,面生红晕,恼火戳他的面颊,故作板正道:“你懂了么为师如此辛苦教导你,莫让我失望嗯”
他轻抬鸦羽般的眼睫,弯起的眼尾勾人心魄,“乐娘,让我试一试。”
闻淑乐一僵,真要开始她又胆怯起来,目光躲闪,“腿……腿还酸着。”
“此次按你说的,将枕置于腹间,如此便可省力不易疲惫。”施Z温声道,已经用起她刚教的知识。
闻淑乐:“……”
虽然她很想修复经脉,但这也太频繁了罢。
似是洞察她的心思,施Z道:“就试一次。”
然这“一次”,又让她日上三竿才起。
那赠送的外域油膏,确实有些效果。
闻淑乐开始些微的痛楚,但这是她体内经脉的重塑,不是因为施Z的技术问题。
施Z进步神速,举一反三,她没与他讲过的他自己悟了出来。她浑身发软颤抖,扯过布衾遮住自个的脸,不好意思躲着他。
他却扯开布衾,明明他看不见,为何执意要她露出面来
闻淑乐赌气咬住他的手臂,他任她咬着,乌黑发丝垂落在塌,脖颈修长,锁骨秀致,身上木质浅香中融入靡艳气息,烛火摇曳,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投出晦暗阴影,像是惑人心神的精怪。
她迷乱一会,不自觉松开嘴,他腾出手,勾住她的下巴,在她水雾氤氲的眼中俯下。
唇瓣凉意与热意的撞触,烛光照不透他沉暗眼瞳,似藏有卷得人粉身碎骨的漩涡涌动。
“乐娘。”他亲吻间隙叫她,清润嗓音沙哑一片,“交给我。”
闻淑乐意识发沉,丢掉所有理智,全都交给了他。
于是第二日的她腿更酸了。
但她能感到自个精神气愈发的好,手脚也没那么冰凉,便不追究他食言的“一次”。
走下大堂,她点了菜饼吃。不知晓什么菜做的,大约是野菜之类,入口清甜,很是不错。
施Z早已辟谷,不用吃食物,于是静等着她吃。
大堂总是热闹,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凡间,总爱关心别家的事情,她随意听着这些人胡扯。
什么春楼的头牌、郊外出现的大虫、这些杂散事情。
忽然,有人抖出猛料来,“我听闻县老爷家前日死了个女人。”
生生死死的事,最能吸引他人注意。
有人问他:“死的是谁”
“近来谁进老爷家的门,便死了谁。”说话的人放低了点嗓音。
有人嘶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另一人道:“莫乱说,前几日才进去的,今日怎么就……”
“我有相识在里边干事,自然知晓。”
有个直脾性的女人突然道:“什么老爷人家姑娘嫁过去,他家有子来配他家不是年前便丧子么!”
“嘘――虽不是隐蔽的事,不好大声说出呀!”
那直脾性女子怒红着脸,嗓音沉下去,“我就是看不过眼,人家好好一姑娘。我那日恰好经过那姑娘家门口,她、她是被捆着进轿子的!若是个青天大老爷,还怕人说”
旁边有人拍她的肩,“莫说了、莫说了。”
客栈中也有同闻淑乐一般的借宿之人,恍然过来道,“这……活人嫁死人,不就是冥婚么”
闻淑乐蹙眉,没想到此地有冥婚陋习,再想到死去的那位姑娘。
她顿时有些吃不下菜饼了。
菜饼还没放下,倏地背后阴风阵阵,刺骨寒意笼罩住她的全身,浑身僵麻不能动弹。
一道女声阴恻恻在她耳边响起:“你是阴女”
闻淑乐像被定住般,说不出话,又听女声道,“借我一用。”
紧接着,闻淑乐眼前天旋地转,飞快失去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无一丝光亮。
她甩了下手,却撞到厚实的木板,发出咚地闷响。
闻淑乐发觉不对,心脏狂跳起来,难以置信呢喃,“怎么会”
这声音不是她的!
她想要起身,额头却撞到前边木板,发出哐地一声响。
不对、不对!
这里――她在棺材里!
第34章
客栈中的人皆感到阴风刮过,抬眼一看大门外的白日青天。
无风无雨,何来阴风
再联想方才说的,寒毛竖起,皆默下来。
冤魂将要进入脱壳的躯体,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按住闻淑乐的身体,清润嗓音透着紧张道:“乐娘”
那冤魂甫一触上少女的身躯,魂魄发出油烹剧痛,她惨叫着往后退去。
她震颤道:“这少年生魂如此……”
纯阳之体专克邪魂冤魄,她好不容易遇上个阴体少女,想借她身躯用来复仇罢了。
苍天何如此苛待她啊!
她身上怨气更重,发出只有她一人可听见的嘶哑哭喊,声声如杜鹃泣血,无力跪在地上。
很快,施Z发觉什么,蹙起眉宇,两指敲击桌上茶杯:“你既引得风起,想必能借物。”
身着红嫁衣的冤魂立刻止住哭嚎,怔然看着桌上茶水。
这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用手沾取杯内茶水。
施Z侧桌之人只觉身上越发地冷,可眼下是三春天,哪来的冷意
再听俊美少年古怪的话,面庞惊疑不定,屁股再坐不住凳,丢下天元币起身溜出客栈。
少年真是聪慧极了,冤魂在桌上用茶水写下:求求你,我心中有冤,需皆你身侧之人一用,事成我将脱身离开。
那干燥桌面凭空多出的湿迹诡异非常,一笔一划,寻常人见了不定要吓破胆,而少年只是沉下眸光。
他以为自己记不得字,可随着这些字在他眼前浮现,竟自然通晓其中之意。
难道他的记忆有恢复迹象
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刻,他缓声道:“乐娘如今在你身体里”
冤魂写道:是,她无生命之忧,且安心。
施Z稍稍放心,这冤魂无论是从她者嘴说,亦或是表达看来,都不是狡诈之人。
但……施Z漠然道:“我不会让你上乐娘身体。”
桌面突然掉落一滴水,看来冤魂不知如何是好,她赶忙哀求写下:我只是想复仇,你方才也听见,我是如何……
少年不为所动,嗓音悦耳却毫无情绪波动,“不行。”
闻淑乐之前察觉没错,施Z虽品格高尚,却不意味他是共情能力强的人。
相反,他尤为冷情,难以共情他人。
冤魂再次无力跪在地面上。
那现在的她还有什么意义她不是实力强大的冤魂,作为魂魄除了带来点刮骨的寒风、甚至连凳子都无法搬动。
小二在少年身后欲言又止,面容惶恐,这个俊美少年一直对空气说话,再加上阴风阵阵,实在让人心底发寒。
少年蓦地起身,他的身材颀长,玉般容貌清贵超脱,桃花眼漠然,“但乐娘定然会助你,你带我去。”
冤魂恍惚片刻后飞速爬起,她在桌上写下:多谢。
……
完全黑暗的环境唤醒了闻淑乐内心的恐惧,仿佛她又回到被关魔窟的时候,但这里比那更狭窄,更黑暗,她好像被吞入怪物的腹中。
她用力拍打棺材,喊道:“放我出去,我还活着!”
外头突然传出散乱脚步,有人在的!
没等她接着呼救,就听到男人嗓音惊惧道:“里头是人是鬼她怎么可能没死!”
“快压住棺,莫让她出来。”
“我就说婚事不对,哪有将活人关在棺中,我也是听老爷命令,有仇莫寻我,莫寻我啊!”
“吵什么,取钉来,将此棺彻底封死!”
闻淑乐反应过来,双手更用力拍打棺板,“放我出去!”她该是跟人换魂了。
外头很快传来敲打声响,闻淑乐心底一冷。
此刻她切肤体验到被活封棺中的那个女子感受,无法抑制的绝望袭上心底,她怒意满满道:
“丧尽天良,做此恶事你们都将遭受报应!”
外头吓得不轻,但手上动作未慢,哐哐哐地给棺打钉,每一声都让闻淑乐身躯发颤,眼见自己的死亡,这是何等残酷
“什么县老爷!是为披着豺狼皮囊的虫豸,愧为一方父母官,竟让无辜女子活葬为你儿作冥婚,无耻至极!”
闻淑乐用尽全身力气抵着棺,可顶上棺板纹丝不动,她眼眶酸涩湿润。
一道威严男声蓦地响起:“敢咒骂本官,好大的胆。虽不知晓你为何还活着,但我已在棺上贴有方术符纸,就算你有怨,也无法死后寻找本官。”
闻淑乐怒极冷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棺已经被钉住。紧接她下意识去摸腰间,没有匕首,这不是她的身体。
眼下她无武器可利用,仅凭双手出棺简直是痴人说梦。
外头几个家丁满头冷汗,死死按着棺板,不久前他们已按过一次,里边的女人尖叫着抓挠,直到憋死棺中。
再待一会就好,同上次一样,里边的人会“再次”死去。这世上总要有人倒霉,她恰好是那个罢了。
眼见里边安静下来,不再有捶打声响,他们心底松了口气,其中一家丁松开手,对中年男子汇报:“老爷,还不过七日,现下这情况”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眼下确实有些诡异,思量后道:“夜间丑时,抬棺从侧门出,脚步轻些,莫让人瞧见,与她与吾子同葬。”
丑时,道路无人,方便神不知鬼不觉运棺出行。
家丁刚要点头,就听砰砰两声巨响,那棺材里头似有猛兽狂捶般轰隆巨震,刚打下的钉子顿时往外突出,似要脱出,按棺的人被骇到连退几步。
“老、老爷!”
那是中年男人重金买来的棺,厚沉无比,便是男子被关里边都难以推开棺板,何论个弱女子
中年男人不自觉后撤几步,嘴连带着胡须细微颤动,神情由开始的笃定镇定急剧变化,化为惊疑不定,他大声喝道:“还不快去重钉!”
家丁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个个两脚发颤,不敢上前,“老爷,这不对啊!”
家丁声音尚未落下,棺板咚咚地再次巨响,地板都连带震动,板上钉子彻底飞出,所有人都惊在原地。
那棺板突地被巨力拍开,滑落在一侧地上发出隆隆重响。
一只苍白的手攀上棺壁,血红嫁衣的女子从棺中坐起。
黑的发,红的嫁衣,白到发青的面,凹陷无光的眼睛――显然不是正常人!
家丁双腿发软跪在地上,神情恐惧到极致,张着嘴呢喃道:“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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