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淑乐眉眼微动,“原是如此。”
老人:“你能与周仙人在此相遇亦是一种缘分。”
闻淑乐:“是巧合。”
老人看她,“谁说巧合不算缘分,命定的缘分是不会断的。”
闻淑乐心想,她也曾强求过一段缘分,可该断还是断了。
不过纠结这些无用,她索性专心整理红线,好在每日就来此整理一个时辰,若久的话估计她也受不。
……
常仙人显而易见的忙碌,于夜半敲门询问她明日还认得路否,在闻淑乐答认得后就离开了。
闻淑乐知晓要仙人们忙着布置庆典,由于她是新来的帮不上忙,而常仙人一消失就是几日,她对庆典不甚了解,甚至不知晓会不会叫上她。
直到常仙人清晨敲响房门,刚打开门,闻淑乐几乎要被她身上携着的宝饰闪到眼,平日常仙人已经穿得很是华贵,现下更是庄重华丽,珠宝簪钗耀着光辉。
常仙人歉意道:“近日太忙了,现下我为你挑选一番衣物,带你去庆典。”
闻淑乐一愣,尔后才反应过来她也要去庆典,常仙人已经拉着她的手进了屋,熟练翻开屋内的衣箱,显然她当初布置这里时已对各个地方熟悉,手上速度飞快,嘴里念念有词:
“肤白的话,穿松花色缠枝纹上衣……翠微裙正合适……”
闻淑乐怔愣着,也不好打扰常仙人,她连庆典是什么都没概念。
不过看来时间紧急,常仙人挑什么她便穿什么,显然常仙人搭配衣裳眼光高超,颜色搭配异常和谐,甚至还要为她梳发,闻淑乐连忙谢拒,这个她可以自己来。
待她穿戴梳理好,已过半个时辰,常仙人将胭脂点在她面上晕开,少女抬起杏眸时雾意朦胧,扑了脂粉的面颊增添气色,琼鼻粉唇,瞧着清丽纯透。
天然好颜色,就是如何装扮也不会显得厚重,是无论男女都会喜爱的容色。
常仙人很满意,把折腾一番的闻淑乐带出屋。
闻淑乐:“我们去哪”
“凌霄殿。”
凌霄殿在仙界地位,就如人间的金銮殿,在此举行盛大的典礼。
随着她们前去,旁边的仙人多了起来,显然跟她们一样前往同样地方。
闻淑乐环顾四周,各位仙家穿着衣物庄重华贵,仙帔漂浮,或彩帛飞舞,而有的仙家不再凭虚御空,而是骑牛或鹤,及其余妖兽,瞧着很是风光。
她这一身显得出水芙蓉的秀丽,常仙人忙着与周围仙人招呼,其余仙人看到闻淑乐便知晓她是刚上界的小仙,笑着夸赞她一番。
闻淑乐面*上覆了薄薄胭脂,脖颈皙白纤细,微垂着眼睫,瞧着像羞赧模样。
不过她一点都不害羞,只是插不上话罢了。
突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闻仙人。”
能叫出她姓的人在仙界不多,她抬眼看去,又见到周如松。
他眸光落在她面上,又挪开。
闻淑乐弯起笑眼:“周仙人。”
她与周如松在仙界年龄都不算大,常仙人看着两人抿唇一笑,原是旧识。
此时,一个骑虎的老人腾空而过,留下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是月老殿的王仙人。
常仙人瞪了王仙人背影一眼,对闻淑乐道:“他管红线久了,满脑子的情爱玩笑,莫在意。”
闻淑乐本想询问庆典是做什么的话吞下,还是等两人时候再问罢。
随着她们接近凌霄殿,远远听到钟磬长鸣,有弦乐之声自殿内传出,光听着就觉灵台一清,动听美妙。
竟如此大的阵仗……究竟是为何事
由于她们晚了些时间,约莫是最后一波来的仙人了。
琉璃绿瓦闪耀光辉,殿前两头妖兽昂首挺胸,气吞日月,仿若城池般高大的朱红重门大开,仙人鱼贯而入,实在震撼人心。
闻淑乐甫一入殿内,顿觉里头宝光四射,难以目视。梁柱刻有奇珍异兽,精雕细琢。四方壁画由金粉彩饰图绘,栩栩如生,大得根本不像个殿宇的规模,里头还有多层的玉阶天梯,最上有数张宽大金椅,已坐上些人,还空一位。
殿内两侧珠帘里边还有仙人或吹或弹弦乐,余音袅袅。
看到那上座华贵威严的一男一女,闻淑乐猜到那是皇女与帝君,侧边还有位美极的女子,应是仙界第一美人。
闻淑乐站在常仙人后方,混在仙人之中,唯有身高这点不会随着她修为提高而变化,除了大殿上方位置,另一侧方向她被挡着看不清。
她走到常仙人旁边,问道:“为何今日庆典”
来庆典的仙人这般的多,她心底莫名不安。
常仙人恍然想起还没告诉她庆典一事缘由,余光扫到一道颀长身影闪过,下一刻已到最上位。
在如此多艳丽繁杂的颜色中,他只身穿玄衣,束玉冠,神色平静无澜,仅凭通身清冽如冷月的气质便压下周遭所有仙人,惊艳无双。
闻淑乐看着常仙人,毫无察觉动静。
常仙人转头对闻淑乐笑道:“瞻阳仙君历劫归来,这是贺喜办的庆典。”
闻淑乐神情一滞,“历劫归来”
他不是死了有一百年了么,怎么才历劫归来
常仙人抬手指最上方,空着的金椅坐上了主人,“是啊,说起来是你飞升的第二日归来的,真巧。看见了吗,上边的就是瞻阳仙君。”
闻淑乐手脚发寒,她瞥见大殿上方的俊美仙君,身躯一震。
常仙人见她神情不对,“怎么了”
第67章
闻淑乐脑海嗡嗡直响,再见施Z,她绝没想是这种情景下。
甚至,她未见他穿过玄色衣裳,明明是一样i丽面庞,可她却觉得十分陌生。
真有这样的巧合,他才飞升与她毫无干系吗
她喉咙干涩,眼下是庆典,她敛下眼睫,不让常仙人看出不对来,“我没想仙君如此年轻俊美。”
好在她面上覆了胭脂,否则该让常仙人发觉不对了。
常仙人笑着提点她,“仙君俊美是真,可并不年轻。”
闻淑乐恍然想到,能叫仙君这般地位的,起码数万年的岁数。
她默默后退几步,曾经的少年郎被她杀死,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她想到修仙界的施Z,总是一袭雪白衣裳,含情桃花眸潋滟生波,无论何时都没抛弃过她。
被囚时她觉得他无情,可现在想来,他或许待旁人无情,连自己都不在乎,却是把所有的情意都给了她,甚至愿意死在她手里。
她眼睛酸涩,压下心中沉痛,不让眼泪滑落。
清雅的弦乐她听不入耳,独自站着仿佛隔绝了世界。上头皇女与帝君起身说了些话,典礼便开始了。
只见天梯上的白玉台缓缓走上数位衣着华丽飘逸的仙人,随着弦乐站定方位,抬手舞动起来。
真是精妙舞姿,仙人手脚灵活动脱,霓裳飞舞,彩带飘飘。骤然又响起了鼓声,管弦齐鸣,原本悠扬的乐声变得急切起来。
蓦地,金椅上坐着的女子起身,飞身下玉台,她身姿曼妙,眉间一点朱砂,眼尾微微上挑,秀鼻樱唇,肤色皙白,美艳得不可方物。
殿内仙人顿时扬声喝采,秦韵玉有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称,且实力强大,现下要献舞,其中之意显然是刚历劫归来的瞻阳仙君。
闻淑乐被热烈的欢呼拉回现实,她看着玉台上绝色女子,眸光转到旁边的玄衣青年身上,他靠着椅背,眉骨深邃,幽深眼瞳凝在白玉台的秦韵玉身上。
相貌与地位都极为相配的二人,闻淑乐听到前边的常仙人感叹道:“此等心意,有哪个男子可以拒绝”
现下记得那些回忆的只有她,闻淑乐听着赞赏的声音,唇角勉强弯起。
她应当为他感到开心,至少他忘却与她一起不堪、充满欺骗的回忆。
鼓声与弦乐配合极为和谐,秦韵玉在仙人之中旋转身体,所有仙人目光都凝于她一人身上,霓裳翻飞如江流翻涌,煞是轻快灵动。
她眉眼含情,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一人身上,随着她一个弓步,紧接宛若惊鸿在空中转悬,一条彩帛如有意识飞脱而出,向着玄衣仙君而去。
众目睽睽,瞻阳仙君微掀眼帘,修长指节抓住了彩帛。
在场仙人皆惊叹一声。
秦韵玉见状,心中更是鼓舞,面上满是霞红,随着她最后的舞云手,周身的仙人抬袖,将彩帛往上抛,只听叮铃一响,四处飞花散下,而秦韵玉在飞花之中看向他。
绝色美人搭配着绝妙舞姿。
闻淑乐心生感叹,她看到施Z的动作,这般……算是回应秦韵玉罢
亦是正常之事,小说早偏离既定路线,她凭什么觉得施Z不会回应别人。
皇女维持着面上笑容,眼皮跳动了下,她一直关注着施Z,在他看似观赏玉台舞姿的假象下,眼底实为漠然且漫不经心,叫人摸不透想法。
场上仙人们尚没察觉,笑眼看着台上,其中有仙人道:“真是托了瞻阳仙君的福,才得看见藤芷仙君绝世的舞姿。”
无视热闹,那高高在上的仙君垂目,清隽面上神情平静,突然起身。
他手上尚拿着秦韵玉的彩帛,秦韵玉下意识屏住呼吸,面上霞红已经至耳廓,眸光羞涩含情看着他。
这是要成了么
这是在场大部分仙人的心声,皇女微拢起眉,想不透施Z要干什么。
旁边帝君拿起酒樽,浅酌一口酒液,不动声色。
瞻阳仙君将手中的彩帛递给秦韵玉,弧形优美的桃花眼清冷幽深,勾人摄魄。
百年未见,她对他的爱慕不减反增,想以她最擅长的舞以得他心。
她纤手接过彩帛,唇边弯起一抹甜蜜的笑,“多谢仙君。”
他却忽地转身,仅还她彩帛而已,在一众仙人目光下缓缓走下天梯。
秦韵玉面上笑容凝住,眸光透着不解,看着他修长背影。
作为知晓内幕的帝君,他眸光复杂,猜到几分。
百年的求得不得,哪里能这样轻易放过
闻淑乐没想事情转变如此迅速,原本热烈的嗓音消失,弦乐亦停了,而作为庆典的主人,玄衣青年一步步走下天梯。
他不像其他仙人穿繁复衣裳,却依然夺目得无法挪开眼,玄衣微动如流动的墨,待近看才发觉有金丝暗纹,衬得他皮肤冷白,清贵不可言。
他似没有察觉到周遭的好奇眸光,步伐从容,闻淑乐心脏咚咚直跳,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垂下眼,身边一切安静得针落可闻,如此脚步声就清晰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视线中出现苍蓝靴的一面。
他就在她面前。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
闻淑乐无法再装看不见,抬起杏眸。
他看着她,就如还在修仙界时,一如既往牵起她的手,携着轻笑嗓音:
“乐娘”
有人酒樽砸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殿内一片寂静,常仙人转过面,一脸震惊之色看着两人。
施Z离得她这般近。
闻淑乐僵住身躯,只有她看清了。浮在他浅浅笑容下,仙君极其冷寒的眼,藏着滔天恨意几要把她吞噬殆尽。
她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往后退,可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无法躲开。
他、他怎么还记得她
皇女起身,越过怔愣住的藤芷仙君,扬声道:“瞻阳仙君未失下界记忆,看来两位是旧识”
至于瞻阳仙君在忘川前等了这少女百年的消息,是绝不能说的。
在场仙人活了那么久长岁月,自然都是人精,光旧识还不够罢,只有夫妇才会唤得这样亲密。
藤芷仙君面上苍白连脂粉都藏不住,她方才还惊喜于施Z接过她的彩帛,眼下怎么就冒出个亲密的乐娘来
闻淑乐身体发颤,这是她杀他的报应么,施Z没有忘却下界记忆,他真的在忘川前等了她百年
百年啊……她飞升了仙界,而他知晓下界一切的话,她又背叛他一次。她嘴上说着喜欢他却不愿殉情,选择了飞升。
她说不出话,一滴泪水顺着颊边滑落。
眼泪都是骗人之物。
皇女走下天梯,施Z松开手,视线从闻淑乐身上挪开,缓声道:“是旧识,但那已是前尘往事,无念起必要。”
他嗓音仍是动听,但比较少年时低沉些许,更为磁性,如穿林的溪流悦耳,却也无情。
他的意思是与下界的他做全然切割,对她没有一丝感情。
闻淑乐眸光闪动,看向俊美的男人,她不觉被羞辱,本来就是她负了修仙界的施Z,他想跟她撇清关系是正常的。
她当初使了卑鄙手段对他下毒,但那是不得已为之。现下,她没想攀上他的关系。
皇女不知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看得出过去并不愉快,否则怎让瞻阳仙君这样失态。
哪怕是这样的反常举动对瞻阳仙君而言都是失态,他向来无情无欲,从未有对任何人特殊过。
本以为他回归仙界就会恢复以前模样,看来保留记忆对他尚有影响,而她现下不知晓这个影响有多大。
她还记着站在忘川前的少年,固执等了百年,却等来了少女飞升的消息。
少年才选择回归仙界,不喝下孟婆汤,不忘却下界记忆。
仅有她与帝君才知晓,瞻阳仙君下界历劫的根本原因是他没有情感。
瞻阳仙君来历不明,实力深不可测,无人可探出他的底细。
作为仙界掌权者,皇女忌惮他的存在,没有情感的人如何抓到他的漏处若他突然倒戈魔界,仙界将遭多大的劫难
仙界之前便有仙君投于魔界,至今已稳坐魔界领主之位,对仙界虎视眈眈。
于是,她与帝君编造他有劫难未过,需下界渡劫,是想让他以新生的人诞生于下界,补全他没有情欲的魂魄亏空。
瞻阳仙君似是看穿他们所想,却不在乎,因为下界的时间于他太过短暂,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瞻阳仙君还没下界,皇女便发现他投不了胎,无法入生死簿,说明他并非人身。
普通肉身无法容纳他的魂魄,正在她犯难时,是瞻阳仙君自己化作灵胎,降生在修仙界。
所以哪有化天地灵气诞生的婴儿,是他自己凭空捏了个身份降生世上,而这样的能力,无论她还是帝君,没有人可以做到。
皇女眸光凝在闻淑乐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少女能作为软肋牵制瞻阳仙君,让他彻底留在仙界,不生二心。
她为抓到瞻阳仙君的失态而欣喜,却见他立要切割关系,那不是又要回到以前
少女对他应有情意,该会挽回罢
皇女看向闻淑乐。
少女杏眸含泪,嗓音轻柔认真:“瞻阳仙君说得没错,那已是前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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