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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难以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阶级分明、女人社会低下的社会里，哪怕不是贫民窟的，未婚而孕将面临多少艰难。他的母亲已不在了，他到底怎么长大，又怎么继承了隆德家的外人无从知晓，但在这样的困境里，生活又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第一次去他那儿当翻译，他关于饥饿的那句话，她想，也许他也是经过了漫长的煎熬才走到今日的吧。
世上有人淋了雨，会去撕破别人的雨伞；可也有人淋了雨却会去给别人撑起伞。
阿蓝隆德，你是后者么？
她撑着破旧的雨伞行走在肮脏、狭小的巷子里。当工厂的轮廓出现在眼帘时，她看到了工厂内打开的灯。
白色的灯光从窗户流泻而出。
冷冷的，却驱散开了雨的潮湿阴暗。
她加快了脚步。
这一刻，她心底忽然涌起了许多温情与冲动。
刻在灵魂里的夏国记忆开始攻击她，她的脑海里浮过夏国历史上的那些先贤。
这些先贤说过的话以及面容与贫民窟瘦弱的孩童、维护自己的工人、送自己雨伞的老奶奶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潮彭拜，难以自制。
要赢。
工厂要做大做强。
因为这是夏克拉的希望。
是大家对我的信任。
所以要赢。
这一刻，她感觉属于原主的记忆变淡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身体里抽离，又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封锁心灵的桎梏，如一颗种子般，落在心间，在漫天雨水的滋润下，开始疯狂增长。
工厂内白色的灯光将她包裹住，大家关切地拿来毛巾，端来热水抚慰着她被雨淋湿的寒冷。
她坐在那里，看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嘴角扬起。
第一次，她对这里有了归属感。
她擦干了雨水，去翻看今天做好的衣服。
比起之前，大家的手艺已是大大进步了。而且仓库里也囤积了不少练习的衣服，是时候出去回些本了。
她让人把衣服分类折好，把样衣拿出来后，便跟大家宣布，明天要去跑市场。
大家欢呼了起来。
忙了这么久，他们也很想知道，他们的努力是不是真能换到钱？
第二天，是个好天。
大梨小梨早早就到了工厂。
走市场找订单，没有比这更好的拍摄话题了。
夏国以及国际上的观众对于这个工厂也是投入了极大的感情。尤其对于夏国观众来说，这个工厂就是一个种子，是他们云指导开出来的。
现在就看颗种子能不能发芽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在，包括柳莘莘自己。
出发了。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小商贩。
大公司是不可能要夏克拉的衣服的，但小商贩只要价钱实惠，质量尚可便会意动。
新洛迦这样的小商贩有很多，只是大多比较分散，他们得多走几个地方。
辛苦对于夏克拉的人来说不算苦。
比起饿死，他们宁愿受苦。
杜曼的夏日漫长，烈日的照耀总是无边无际的。在走了几条tຊ街都无果后，一行人都有些失望。
生意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呢。
小商贩觉得他们的价钱还是高了，给出的条件很苛刻。但事实上，他们已经把利润打得很薄了。要再便宜，这工厂也就不用开了。
“别泄气。”柳莘莘灌了一瓶矿泉水下去，放下水瓶后，便是用力拍了拍手，自我鼓励道：“做生意都是很难的，尤其是开始的时候。但是我相信勤能补拙，咱们多走几个地方，总能找到单子。”
团队的士气很重要。
阿曼与贝瑞对柳莘莘的能力很是信服，听到她这样说，也是打起精神来，坐上车，接着往下一个地点奔波。
下一个地方叫藤篮。
是一个平价集贸市场。
前前后后的，一条街有三百米长。街道两边都是各类小摊铺，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算是新洛迦比较大的市场了。
他们进了市场，拿着样品到处询问，可半天走下来，碰上的问题还是跟之前碰上的一样。
他们的产品要价太高，而他们市场也不需要质量这么好的衣服。
这结局让柳莘莘有些哭笑不得。
在夏国技术指导眼里烂到家的技术，在这些商贩眼里却已是高品质的象征。
如果都是这样想的话，自己这国内市场还走得通吗？
她不想放弃，眼看天色将暗，便准备先回去，明天再来做调查。
出了藤篮集市，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怪声怪调喊声，“那位小姐，请留步，你们的衣服能给我看看吗？”
第40章 来自外国的生意
柳莘莘回头看, 喊住他们的人容貌看着跟他们差不多，但若从打扮的细节上看，就能知道, 这是一个外国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 长袍内穿着一条灰色的宽腿裤。
这不是杜曼人的传统打扮, 是邻国亚乐国人的打扮。
近些年来，杜曼经济增长加快，倒也有许多邻国的商人来此寻找商机。
“你好, 我叫荻諾，来自亚乐。”男人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刚刚在市场里看见你们在推销自己的商品，恕我冒犯，没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听了你们的对话，也看了一眼你们的商品, 我觉得你们的商品很符合我国人民的需求。所以，能让我再看看你们的样品吗？如果合适的话,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柳莘莘先狂喜了下，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她上辈子处在信息极为发达的国家, 关于商业诈骗的新闻看了不少。对于眼下这个忽然掉下来的馅饼, 在惊喜过后, 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她接过名片，上面竟用了夏、S、杜曼三种语言。
亚乐卡尔拉敦明大街273号……
竟是在亚乐首都做生意么？
她又看了一眼男人。
见他衣领口略有些发黄，心里的警惕就更高了。
不过她并未拒绝对方的要求。
老祖宗说过“人不可貌相”。从细节看可疑, 但也不能太武断了。送上门的生意，怎么着也得试试的。
荻諾从柳莘莘手里接过样品, 细细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惊喜了起来。
平心而论, 这些衣服除了款式有点落后外，工艺还是不错的。
这几年杜曼经济有所增长，吸引了一些投资。而像他们这样的小商贸公司圈里，今年就多有杜曼“淘金”的神话出现。
大抵就是杜曼人工便宜，做出的鞋帽等物质量还行。要是自己不怕吃苦，到杜曼跑一跑，再带回本国或者周边国家，也能赚上钱。
只是神话虽好，现实却无比残酷。
他来杜曼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里他跑了很多个工厂，可这些工厂对于他们这种小打小闹完全看不上。在碰了几鼻子灰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杜曼各市场看看。
要是市场买得多，价钱能便宜得话，多少也赚点，总比这样空手回去好。
他拿着衣服左看右看的，越来越兴奋。
这工艺不错啊！
别看柳莘莘等人是刚起步的菜鸟，但严师出高徒。在质量与技术这一块，贝瑞与卡丽是抓得很紧的。更别提他们还经过夏国技术指导，夏国人还帮他们优化了生产流程，更是留下了一套相应的等级标准。
在这样的规范下，衣服质量可能达不到夏国需要的A标，但肯定是有C标的等级了。
柳莘莘自己回想了下自己上辈子买过的衣服，觉得他们现在做的衣服大抵可以达到拼夕夕上30块钱左右的标准。
如果用料再好一点，那能达到拼夕夕50的标准。
拼夕夕50块钱的T恤对于大多数夏国民众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标准了，更别提这些落后地区了。
“这位女士，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荻諾把衣服还给柳莘莘，“我想，我们的确是可以合作的。”
谈生意自然不能站在这里谈。荻諾是想请他们吃饭的，但被柳莘莘拒绝了。
按照夏国的传统，如果有生意上门，自然是要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实力。
洛克喊来自己开车的兄弟们，大家一起上了车，直接去了希望工厂。
荻諾也是胆大。
看他们到了夏克拉，反是有点惊异地道：“这里就是杜曼最大的贫民窟？你们工厂开这里？”
柳莘莘有点想笑。
这老兄会不会胆儿太大了？要是自己是坏人，他的腰子岂不是就危险了？
不过能出来跑的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荻諾心里有些发怵，但想想这群人会去市场推销自己的商品，应该是真想做生意的正经人，不是什么坏人。
到了工厂，看着混乱的贫民窟里竟然有这样一个整洁的工厂后，荻諾还是忍不住赞叹，“想不到在这里会有一个工厂。啊，整理的真干净啊。”
厂区外虽然还是泥巴路，还未来得及修缮，但起码工厂内是干净的。
自从大梨提了卫生问题后，柳莘莘就不断地在规范个人清洁与厂区卫生的问题。
为此，她还专门在厂区外面搞了一个淋浴间，自己掏钱买了户外折叠储水袋，配了花洒。
而对于工人们，也要求做到勤洗手、认真刷牙、日换衣的要求。
开始大家不能理解，但在看了隔壁另外一个大国多波特因为工人不讲卫生，做出的产品被退回的新闻后，就渐渐接受了做工也要讲卫生这事。
车间干净，工人也整理得利索。且百来台缝纫机摆着，再加上外面的太阳能光伏板，就这样看看，都觉得这个厂有点意思了。
亚乐也不是什么大国，只是比起杜曼又要好不少。但是，即便在亚乐，百来台缝纫机的厂也不能算是小厂了。在听到他们还接受过夏国技术指导后，荻諾心里更激动了。
亚乐是夏国的铁杆盟友，从上到下对夏国都非常友好、崇拜。整个国家，上到政|府，下到平民百姓，说到科技，说到发达就只有夏国。说他们是夏国脑残粉都不过分。
一听机器是夏国捐赠的，技术是夏国人亲自指导的，再听听这个厂的来龙去脉，上平台看看视频，荻諾觉得自己中大奖了。
这厂才刚刚开起来，如果自己成了这个厂的第一个客户，将来也是要被写进厂志的吧？而且自己也有网络账号，要是拍一拍，借着这家厂的故事，没准自己就能依靠这个大赚一波呢。
要不怎么说能跑出国干生意的脑子就是灵活呢？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荻諾就想到了各种好处，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希望工厂合作了。
参观完工厂，按照夏国的习惯，柳莘莘自然而然地就带人吃饭去了。
大梨小梨在一边笑得不行，对着镜头直呼，“兄弟姐妹啊，咱们莘莘上辈子一定是夏国人。看看这习惯，跟咱们多像啊。”
荻諾搞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但作为夏国的超级粉丝，看见大梨小梨在笑，便也走过来，对着镜头比了和耶，嘴里还喊着，“夏国亚乐万岁！”
一行人回到市区，找了个夏国餐厅坐下。
选夏国餐厅是因为荻諾很喜欢夏国，而且这样安排也是各位观众爱看的。
在一阵相互吹捧后，喝了几瓶啤酒的荻諾开始向大家倒苦水。
“我这都是给人骗了。说杜曼人工便宜，有利润空间。等我来了以后，到处碰壁不说，我自己再仔细算算，以杜曼的运输，最后核算到成本上，不比我们本国便宜多少。这还是建立在大厂愿意接单的份上，不然一般小厂根本给不出合适的价钱。”
荻諾想想这些天的遭遇，都想哭，“幸好我家乡就在杜曼边上tຊ，我会杜曼语。如果不会杜曼语，我都不知别人这么看不起我们。”他说着就看向柳莘莘，“拉缇小姐，您别误会，我不是对杜曼有什么意见。但就做生意上，你们真的要跟夏国好好学。”
柳莘莘想起缝纫街的事，也是苦笑。她大抵能猜到荻諾遭遇了哪些事，必然又是阶级划分那套。
是的，对于外国人，杜曼人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最上等的要属S国为首的北方阵营国家。他们经济发达，工业实力强悍，又殖民过多个国家，在杜曼人眼里，这就是最上等、最高贵的人种。
说来也是贱。
明明是被殖民的，最后却将殖民者视为上等人，这真是一个民族最大的悲哀啊。
而在杜曼边上，对杜曼有过诸多帮助的夏国人在杜曼人眼里只能算二等人。
原因很简单。
过去的夏国也惨北方阵营国家侵略过。虽然在整个南方国家里，夏国是少数没有投降过的国家，但这并未能赢得相应的尊重。
在S国不遗余力地抹黑、封锁下，曾经的夏国一度很贫穷，而这就成了杜曼人将其划分为二等人的理由。
现在的夏国可是能跟S国叫板，能一争世界霸主之位的国家，可在杜曼人眼里那也只能算二等人。
而夏国人以下，如亚乐等国，那就跟贫民窟贱民差不多。
他们高贵的人怎么能给贱民做衣服？做买卖？就因着这可怕的思维导致许多周边许多国家不大愿意跟杜曼打交道，做生意都是绕道走，在网络上相互叫骂的也非常多。
“您不用抱歉。”柳莘莘道：“对于客观存在的事实该惭愧的应该是我们。”
她站起身，举起手里的果汁，“荻諾先生，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成功。也希望从我这里开始，能改变您对杜曼的看法。”她微微一笑，“不是我在给我的国家洗地，其实我们国家也是有很多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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