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苒推门走进去，她冷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沈东庭拔掉了针管，此刻正在精神失常地发疯。
她原本并不想管，俞苒这么多天也真的很累，可其一沈东庭是沈溯洄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其二她是一名医生。
“帮她重新扎。”俞苒朝身旁手足无措的护士开口。
沈东庭不闹了，愣愣地看着俞苒走过来。
“你是我姐姐女朋友，我姐姐呢？”
“她还在睡觉。”
“没有，你们骗我……”沈东庭眼泪流出来了，“我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俞苒一字不语，她坐到沈东庭的床边，“你姐姐没事，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配合治疗，她很在乎你，她甚至把她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你的治疗费上。”
“……”
沈东庭不说话了，治疗这段期间他也看手机，微博突然爆出这么多关于他姐姐的瓜，他真的很难不担心。
况且事情貌似闹得很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王兰芝。
王兰芝得知女儿自杀的消息了，此刻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很多网友评论，她是杀害亲生女儿的间接杀｜人犯。
俞苒伸出手，摸了摸沈东庭的后脑勺，安慰道：“好好接受治疗，你姐姐好了我第一时间带她来见你，我们一起等她醒来好吗？要是你不好好治疗，难道要让她再次经历一次打击吗？”
“……”沈东庭低着头，乖顺地点了点。
“我知道了。”
“那我去忙了，”俞苒拿着沈东庭的手机，输入了一个电话，“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姐姐。”
俞苒点头，准备起身离开，王兰芝拦在了跟前。
她抬起眉眼，轻蔑冷漠地觑过去。
“有事”
“你是那个贱人的女朋友”
“妈！！！”
俞苒抬手，制止准备下床和王兰芝拉扯的沈东庭。
“您的亲生女儿躺在病床上，您一眼没看不关心就算了，居然还是言语侮辱死性不改。”
“那又怎样她是我女儿，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您真的有把她当女儿吗？”俞苒眯着眼，冷声质问。
“你又凭什么过来指责我我今天看到你，觉得我以前对沈溯洄的管教都是对的，她果然不是正常人，是个神经病，不然怎么会跟女人谈恋爱。”
“你什么看法对我们来说不重要，等沈溯洄醒了，我会把她接到我身边，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
“你凭什么？她是我女儿……”
“你再说一遍她是你女儿。”
俞苒沉着脸的时候，压迫感真的很骇人，她气场太强，王兰芝瞪着她，一下子就不敢开口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那你，你凭什么把她带走，我……”
“这些年你对你女儿的言行侮辱已经触及到法律层面，届时我会让沈溯洄申请与你脱离亲子关系，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我们法庭见。”
“……”
王兰芝大张着口，老太婆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素华窝囊得坐在一边，他低着头无能沉默，事发之后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俞苒直接无视她们，略过，径直走出去。
-
下班后，俞苒快速换好衣服准备一如既往地赶到病房，简茗叫住了她。
“今晚下班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女朋友。”
其实沈溯洄出事后，简茗也一直想去探望，当初郭繁出事后沈溯洄给她吃饺子的事她一直记到现在，更何况她还是俞苒最亲近的爱人，在简茗心里，她也早就把沈溯洄当成朋友了。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没空，俞苒请了几天假，他们的任务就更重了。
“你等我一下。”简茗又走到值班室，从柜子里拿出早上刚买的果篮。
俞苒道：“早就准备好了”
“嗯嗯，几天前我就想来看望了。”
“其实不用准备东西，我女朋友她……还没醒呢！”
“身体没事了又能睡多久呢，况且水果本身也没几个钱，等小沈醒了我再买再送……”
俞苒笑道：“谢谢你，简茗。”
“不客气！”简茗道：“我有预感，小沈很快就能醒来了。”
“但愿吧。”
病房的走廊很安静，俞苒推开门，发现江实落也在，此时她正守在沈溯洄床边，出神地看着沈溯洄的睡颜。
眼神到表情都透着深深的悲哀。
简茗站在俞苒身后，看到这一画面后也猛然顿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实落抬头，对上俞苒的眼睛，随后看见了她身后的简茗，表情更是一滞。
她急忙站起身，那一瞬间，两人表现得都很慌乱。
“我今天下班早，就……过来了。”
江实落说完，眼神不自然地落到简茗脸上。
简茗没看她，她把果篮放到桌子上，看着睡着的沈溯洄。
“脸色也还行。”她轻声道。
“嗯。”俞苒道：“就希望她可以快点醒来吧。”
“会的……”江实落道。
简茗有些别扭，她原本也打算送完果篮就走，现在江实落在这儿，她走急了对方还以为是因为江实落在这儿。
于是斟酌几秒，她开口道：“你们还没吃饭，我去食堂给你们带点儿。”
还不等俞苒回话，她就背好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江实落突然说话了。
“我跟你一起去买。”
简茗没说什么，两人默默走在路上，她们打算去马路对面的快餐馆。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简茗能感觉到江实落在时不时看她，只是她表情一直很冷淡，江实落便也不好开口。
“……怎么样了？”
简茗道：“在我妈那边。”
两人点好餐，坐在饭馆等待，简茗握着杯子，一直看着窗外。
“那天的事……对不起。”
“我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江实落低头，语气愧疚，“俞苒跟我说，那天你还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简茗笑了笑：“告诉你干嘛？我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也是医生，发个烧还让你大老远跑过来送温暖”
“……话是这么说。”
“江警官，”简茗语气突然严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且也都不小了，这种事情不过你情我愿，大家穿好衣服就过好自己生活就够了，我们现在也有经济实力，也不用想着就一定为对方负责，或者是发个烧要送药要口头关心干嘛干嘛，这些感动刚青春期的小青年差不多，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小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吧……”
“况且，我也说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不用觉得愧疚。”
“简医生。”
“饭好了，我们走吧。”
江实落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能将话都咽进肚子里。
第54章 苏醒
◎“我都听你的。”◎
简茗没有在病房逗留太久，吃完饭后，她背着包准备离开。
江实落站起来，神情慌张不自然，“我，我送你。”
简茗朝她温和地笑笑：“我开车，就在地下车库，你在这儿陪她们俩吧。”
“……”
她这样一说，江实落也不好再迈开步子，只愣愣地站在那儿盯着简茗看。
俞苒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视，心里渐渐明白了什么，但她不好说，别人的感情，她也无插口的资格。
毕竟，双方都在场，帮这个说话又会让那个置入难堪的境地。
“我走了，再见。”
最终等简茗离开几秒，江实落才心不在焉地坐下。
俞苒坐在床边，握着沈溯洄的手，看着江实落心不在焉的表情，她觉得这人挺笨的，都这样了，还死死咬住第一答案不放。
“喜欢就去追。”
“我没有。”江实落一口否定，“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对那晚的事愧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俞苒不急不慢道：“但该怎么处简医生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既然她都放开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结呢？双方都忘记放手在你心里不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吗？”
“可，可是……”
“可是你觉得这事做得很不磊落，就算简医生原谅你不怪你你也不愿意放过你自己。”
“……”
江实落噎住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俞苒还是那样了解她。
她的心不管包裹得有多厚，都能被这个善于审视的女人一眼看穿。
“江实落，如果你真这么光明磊落，一件已经结局的事可以复盘那么久只因过不去自己的良心，那关于沈溯洄你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放手呢？”
“……什么？”
“你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大方，那么负责任，为什么在沈溯洄身上就是死死咬住不放，不管干什么从来不会犹豫……可你对简茗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那是因为我们不熟！！！”
“随便吧江实落……”俞苒道：“随便你怎么想，起码我的视角看到的，是你不愿让简医生留下阴影受到伤害，你也怕她因此疏远你，一辈子不你。”
“我，我……”
“我言尽于此，感情这门功课，还是需要你亲自读懂。”
“……”
江实落低头沉默片刻，俞苒现在回来了，这间病房她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我先走了。”
她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走出去了，俞苒一直在看着沈溯洄，因此也没回复。
这间病房是高级病房，设施齐全，俞苒和沈溯洄两人住不是问题，自从沈溯洄住过来后，俞苒都是骨科病房两点一线。
俞苒洗完澡后趴在沈溯洄床边看书学习，下半年她还有一场重要的考试。
明天休息，俞苒看到了快天亮，才终于熬不住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
沈溯洄醒来的时候很平静，她先是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天花板，眼神渐渐往下飘散。身体是麻木无力的，无法动弹，干裂的嘴唇也几乎发不出声音，那瞬间，沈溯洄误以为自己成了植物人，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那一对眼珠子。
感觉手被人握着，那人的手心冰凉，沈溯洄费了好大力气，才往下看去，而后她就看到在她梦里出现很多次很多次的梦中人出现在她的视野。
是俞苒。
难道梦还没醒。
受治疗的缘故，沈溯洄的记忆支离破碎，她的记忆停在某年她被王兰芝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少年时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此时居然握着她的手躺在她身边。
不是梦境，就是走在奈何桥孟婆看她暗恋人家十四年可怜，给她制造这画面留作念想。
虽然知道是假的，沈溯洄还是忍着身体不适，慢腾腾地起身，下床……将放在床位的衣服搭在俞苒的背上。
这一动，俞苒便惊醒了，感应到什么，她整个人坐了起来，衣服顺着脊背滑下去，沈溯洄的心也活跃地跳动起来。
俞苒回头，两人的目光局促地撞上。
沈溯洄盯着俞苒的眼睛，她觉得俞苒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带着不舍、想念和不可思议。
“沈溯洄……”
“是我。”沈溯洄道：“我看你的手好冰，就想着给你盖上衣服，结果吵到你了，对不起啊……”
她看着俞苒的脸，看着俞苒紧绷的表情渐渐扭曲，最后一行行热泪从眼睛里流淌下来。
然后俞苒起身，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醒过来了……”
“……”
拉扯间，沈溯洄的意识也渐渐恢复，她想到咖啡馆重见俞苒的那一幕，想起俞苒送她蓝宝石眉钉的那一幕，想起她们见到lucky的那一幕……
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里犹如当电影般，恢复记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进度条。
“俞苒……”沈溯洄回抱住她，忽然问：“你等了我好久吗？”
俞苒的眼眶已经模糊了，她本想说“是啊，我是真的等了好久”，可一想到沈溯洄的十四年她便重重摇摇头，道：“不久，一点都不久……”
沈溯洄抱着俞苒，眼眶也红了。
“对不起，俞苒，那会儿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所以我……我做了一件错事……”
两人拉开距离，俞苒看着沈溯洄通红的脸颊和眼睛，只觉得心痛得快要呼吸不上来，她摸着沈溯洄的脸，凑过去亲吻她的眼泪。
“俞苒，那天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我就后悔了，我忽然不想死了，明明你那么坚定地选择我，凭什么我要认输……”
“我不怪你小洄，人人都会犯错，可是下次不许再吓唬我了好不好……”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沈溯洄红着眼睛点点头，两人几乎都是泪如雨下。
过了会儿，俞苒颤抖着嗓音道：“沈溯洄，这十四年，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溯洄整个表情和身体几乎都凝固住了，“你，你都知道了？”
“我看了你的日记。”
“……”
“沈溯洄，为什么不从在高中遇见我的那天就告诉我”
“……”
“沈溯洄，为什么当江实落提出让你和我交朋友的时候拒绝”
“……”
“沈溯洄，为什么不加我的Q｜Q”
“……”
俞苒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质问。
“沈溯洄，为什么要让江实落拍下我的照片”
“……”
最后一句，俞苒泣不成声。
“沈溯洄，为什么要吞药瓶玻璃”
“……”
看似俞苒在问，实际这一桩桩件件，都是沈溯洄十四年来的心结。
“因为我爱你……”
沈溯洄的嗓音早已抖的不像话，“因为我要尊重你，我那么那么普通，我不能让你为难……”
“我不像杜秋言，她那么美丽、那么优雅、那么大方……你又那么喜欢她，你们天作之合……”
一个“合”字还未说出口，俞苒就凑过来用接吻堵住了沈溯洄的嘴巴，因为流了太多泪水，这个吻从头到尾都是苦涩的咸味。
“不要再跟我提杜秋言，”俞苒一字一句道：“她不配。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沈溯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心在重遇你的那一刻就完完全全给你了……”
十四年前无法悸动的心在十四年后忽然大悸，沈溯洄给了她十四年的偏爱，俞苒也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双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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