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栾本来不想承认,对上他妈犀利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跟她是有点关系,但责任不在她。是那个小混混纠缠她,欺负她。
儿子话语里满满的回护,傅芹心里明镜似的,嘴上道:“我上回说了,高考结束,不会管你交女朋友的事。你年纪小,多谈几个也没事。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爷爷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刚改了遗嘱。妈妈希望你在谈恋爱方面还是慎重一点,最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谈了就能定下来。”
沈栾听他妈这口气,就知道她不喜欢宛月。他妈就是这样,一旦对谁印象不好,就很难再掰过来。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越说他妈越来劲。
傅芹看儿子板着脸不作声,语气软了几分:“你们班漂亮女孩子那么多,我看那个赵子贝就挺不错的。上回你爷爷还安排她姐姐跟你小叔相亲呢。谈女朋友之前先多了解了解嘛。”
沈栾努力克制自己的反感:“妈,你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赵子贝一点不来电!她高二就交了男朋友,现在感情稳定得很!”
傅芹觉得这是个引导儿子的好机会,苦口婆心起来:“栾儿,妈妈觉得你看女孩的眼光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让男人为她打架,这种女孩处理问题的能力就是有欠缺。说轻一点是情商不好,说重一点可能关乎人品。那姑娘也是橡树村的,论家庭条件跟许青菱应该差不多,可妈妈觉得她待人接物远不如许青菱……”
“许青菱”三个字成功让沈栾炸毛,心底的不耐烦按不住了,生气道:“我小叔都快三十了,他都还没定下来,你催我干什么?”
傅芹被儿子说得哽住,她一直以儿子为傲。从小到大没让人操过心,就连青春期也没有太过叛逆的行为,倒没想到高考结束了,他倒拧上了。
听到儿子提到沈安吾,傅芹语气淡了:“你拿什么跟你小叔比?你小叔有远星49%的股份,你爷爷管不了他!”
这个家除了沈安吾,其他人谁不要看老爷子脸色?老爷子独断专行的性子,不听他的,谁也别想从他那分到一分钱!
软话说了一箩筐一点效果没有,傅芹没了耐心:“别的事我不管,你找对象的事,必须听家里的。刚才那个女孩不行。”
明明是酷暑,车内气氛已冷得无需开空调。
沈栾黑着脸将头撇向窗外,赌气似的摇下车窗,让外面的热浪将车内的空气席卷殆尽。
……
浔府人家,酒席结束,程逸领着程家的亲戚们回饭店。
许红茭特意留下来,有些话要单独跟父母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浔城,明天上午我想领着程家人去家里坐坐,下午我们就回京市了。”
吴桂芬和丈夫对看一眼,忙道:“那中饭就在家里吃,明天一早让你爸去买菜。”
许红茭原本想着去外面吃,既然她妈都这么说了,便点点头:“行。”
吴桂芬厨艺很不错,做一桌子饭菜招待人对她来讲并不废事。她刚嫁给许德茂的那些年,枫桥那边的亲戚来城里办事,为了省钱都在橡树村落脚,她都要留人家吃顿饭。
不过女儿婆家那些亲戚倒底不一样,吴桂芬有些迟疑:“招待亲家是应该的,就怕她们嫌咱家乱。”
这么多年,许家靠着自家的房子做起了生意,住家的空间几乎都让位给宾馆和超市。吴桂芬担心在亲家那种当官的家庭眼里,他们那房子太寒酸了,丢许家面子。尤其是红茭那个嫂子,一看就是大城市里娇娇女。
许红茭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我都已经跟程逸结婚了,以后要一起过日子。咱家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许德不高兴了,眼一瞪:“咱家那条件哪里丢人了?在浔城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程逸父母是当官的没错,一年赚的钱没准还没我多呢!”
许青菱冲姐姐一眨眼,对许德茂道:“爸,你说的对。京市工资看着高,花销更高。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不像咱家房子都是自己的,做生意那都是净赚。”
许红菱抿唇:“程逸爸妈确实没什么钱,攒的那点钱全贴给两个儿子了。大哥结婚他们给了十万,程逸结婚他们也给了十万。我和程逸也没钱了。为了买房,程逸还跟朋友借了几万块。”
对于女儿的难处许德茂并不往心里去,随口应道:“儿子结婚,做父母的给钱是应当的。”
吴桂芬却知道大女儿性子要强,她大学毕业后,还是头一回听她喊“穷”,当即讪讪道:“哪家娶媳妇不要花钱?你和程逸工资高,欠的几万块钱还起来也快。”
许红茭原本并不想跟她爸妈说这些,听到这也觉得没什么必要报喜不报忧,“房子我们只付了个首付,每个月还有贷款。我和程逸年纪都不小了,还得为生孩子攒点钱。我跟程逸说了,结婚后我就不往家里寄钱了。”
这话一出许德茂和吴桂芬脸上都变了色。
许红茭才不管,有些话她今天就想摊开来讲:“爸,你刚才也说了,家里一年到头赚不少。我妹念大学的钱不至于出不起。你们要是想好了让她念大学,就痛痛快快地把学费和生活费出了。你们要是打定主意不给她念,也行。那就直接跟我妹说好,以后养老你们不指望她,有许俊文给你们养老就成。”
许青菱心下震动,转过头看着姐姐,漆黑的瞳仁里蕴满了情绪。
上辈子姐姐也说这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候她不懂,总觉得姐姐冷心冷肺,一点良心没有。明明是自己不想孝顺父母,还要拿她出来说事。
她没想到姐姐倒把她上辈子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给说出来了。
人是会越老越糊涂的。许德茂和吴桂芬年轻的时候,能吃苦能打拼,重男轻女还不大明显。老了以后,脑子里就只剩下“养老”两个字。尤其是吴桂芬,丈夫去世后,她只想跟着儿子儿媳一起过日子。
大女儿这番话,彻底点燃许德茂的火气:“啥意思?我和你妈辛辛苦苦把你们姐妹俩拉扯大,现在还没老呢,养老的事你们就想撇干净?”
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但看到大女儿冷心冷肺地说以后养老的事,吴桂芬脑子乱了,心里也慌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知道你因为打小把你送到乡下而怨恨我们。可我那不是没办法吗?怀你弟弟之前,我胃下垂,生了他才好些。为了生你弟弟我吃了多少苦?你在乡下舅舅那,生活费我从来不短你的。我和你爸哪里亏待你了?我们对你不好,你能考上京大?”
许德茂铁青着脸不作声,吴桂芬则一把鼻一把泪地哭诉,她是如何关心,如何爱两个女儿的。
许青菱知道姐姐心里憋着气,听她爸妈又拿孝顺、良心出来说事,她也觉得挺没意思,忍不住开口道:“还真挺公平,把爱都给了我和我姐,把房子和钱给了许俊文。连我的生活费都想我姐出,不舍得花在我身上,打我不知道,你们赚的那些钱最后留下来都是给李俊文的。”
许红茭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为了生儿子吃的苦算不到我们头上来。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当闺女的太自觉,因为有弟弟,从来不觉得家里的财产跟自己有一分钱关系。你们想靠着儿子没问题,但不能谈奉献的时候想到女儿,分财产的想的全是儿子。”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顾许德茂和吴桂芬黑得像锅底的脸。
这一番输出让许红茭如释重负,这些天堵在胸口的石头总算彻底挪开了。
程逸回来接老婆,发现丈母娘眼睛发红,老丈人脸色不大好看。他一开始以为是老两口不舍得女儿出嫁,看了看老婆的脸色,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许青菱想着晚上姐姐能回橡树村住一晚呢,她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看这情况,姐姐是不会回去住了。
眼巴巴地看着姐夫急着要把姐姐带走,想到以后一年也难得跟姐姐见上一回,许青菱鼻头发酸,眼里全是不舍。
许红茭看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冲她招了招手。
第25章
许红茭回京市前的一番话,还是对许德茂和吴桂芬起了作用。
两口子一宿没睡,大闺女冷心冷肺也就罢了,连老二也像换了个人似的。
吴桂芬没许德茂那么藏得住事,犹豫着跟男人商量:“要不,咱把红茭在浔城摆酒的钱给她算了。让闺女心里好受一点。这孩子确实多少亏待了她。收上来的礼金咱再凑点,凑个三万给她。让她在程家也有点面子。”
许德茂却是心硬的:“她都说了,以后没什么事不回来。话都说到这份上,还给什么钱?不来往就不来往,我当没这个闺女!我老许又不是只有一个闺女。我就是把钱给老二读书,以后老二结婚,我给嫁妆,也不把钱给老大!”
吴桂芬叹了口气:“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硬。我看红茭那男人是个有本事的,这以后要是在京市混上去了,指不定你还得找他办点事。别的不说,要是俊文以后出息了,去京市上学工作什么的,还不得找他姐姐姐夫?不管怎么说,是亲生的闺女,咱也别太寒着孩子的心。”
许德茂闷头抽烟不作声,半晌道:“要给钱你给!我是一毛钱不会给她!”
许青菱和父母一起送姐姐姐夫还有程家那群亲戚去机场。她看到她妈背着人往姐姐包里塞了样东西,薄薄的像存折,姐姐没要。
回程路上,吴桂芬心里难受,一直在抹眼泪,不管怎么说都是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看着闺女远去的背影,她生出一种感觉:这个女儿是真的嫁出去了。
许青菱大概猜到她妈难过什么。她姐撂了狠话,她爸妈反倒软了。
果然,还没到家,许德茂突然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答应给她出学费,还问她一个月500块生活费够不够。
她爸好不容易大方一回,许青菱自然不会拒绝。他出他该出的钱,她打工攒的钱刚好存下来。
她打算从上大学开始就从家里搬出去,以后不在家里住。她要攒钱为独立生活做准备。
*
因为姐姐结婚,许青菱有两天没管画室的事,全靠曹思清一个人顶着。曹思清表哥鲁明那边城南的项目又催得紧,两人没课的时候就到那边去帮忙画画。
城南的项目是给一个高档楼盘的售楼大厅做美化。外墙和内部装饰,活多且碎,除了鲁明和李师傅,还多了个姓赵的画工。许青菱和曹思清分到手的活也比以前多了。
八月就要结束了,浔城的天气还是蒸笼模式,一点没有凉快的迹象。许青菱戴着草帽,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毛巾,长衣长裤,从背后看完全跟鲁明和李师傅一样,典型的工地农民工打扮。
曹思清只戴了一顶普通的帽子,没一会儿就感觉脸上和肩上火辣辣的。她手搭凉棚看了眼远处几栋已经封顶的高楼,眼里的羡慕挡也挡不住:“这里应该是浔城最高档的楼盘吧?3999一平方,比永海地产那个楼盘一平米贵整整两千块啊!一百平米整整贵二十万!够在浔城多买两套房了!”
许青菱随着她的手势看过去,目光落到最高的那栋楼。城南这一块本来就是浔城的富人区,在九十年代末地皮被几个房地产公司瓜分殆净。大部分地皮都用来盖别墅了,像这样拿来盖电梯房的不多。
这个地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上辈子,她和沈栾结婚后就住在这个小区。沈兴邦把手里头两套顶楼的房子送给孙子当结婚礼物。她和沈栾没有小孩,住着其中一套,另一套一直空着,直到宛月离婚后带着儿子搬了进去……
曹思清兴奋地说了半天,转头看着许青菱,她整张脸都在帽檐的阴影里。她感觉到好友似乎对这个小区的房子一点兴趣也没有。也难怪,许青菱跟她不一样,她家是城中村的,不缺房子。
曹思清悻悻道:“这种房子倒底是给谁住的?”
正说话间,口袋里的BP机又响了起来。曹思清拿出来翻动着按钮,看到寻呼台发过来的电话号码,秀气的眉毛顿时拧到一起:“这个何景辉真的是闲得长毛!”
从早上开始曹思清的BP机响了好多次,许青菱一开始以为是家长打来咨询画画的事,没想到是何景辉打来的。她想到上辈子他俩的孽缘,随口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干嘛没事老找你?”
曹思清脸胀得通红,骂道:“我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反正不喜欢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许青菱抿唇笑了,她可不觉得何景辉头脑简单。他头脑简单怎么会娶到京市的富家女,还从精明的老丈人那得到投资,开了连锁健身房。
看着曹思清莹亮的眼睛和略带羞恼的面庞,她什么也没说。
青春有试错的资本,上辈子没成,不代表这辈子也成不了。
曹思清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事全被好友给看透了。不过她也并不是扭捏嘴硬的性格,“顺其自然吧,过两天他就要去京市上大学了。隔那么远,谁知道什么情况。没准他一进大学,就看到更喜欢的,也没准我到浔大,也立马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
许青菱挺喜欢她这种豁达的性子。
……
两人站在太阳底下,一边聊天,一边画画,时间过得倒也快。
这次许青菱负责所有植物和文字部分,她看到其中一个板块的文字,愣了一下——这文案也不知道谁写的,字眼玩得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她拿着图纸去问鲁明:“鲁大哥,这个应该不能这么写吧?”
李师傅凑了过来:“我,要,高,巢。这有啥问题?这小区最高一栋32楼……”
许青菱脑中久远的记忆全涌了上来,“最好问问。我记得前几年通过了广告法,户外广告归城管部门管,这种带着暗示的谐音肯定是不行的。这四个字占的面积还挺大,写上去万一要改,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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