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何景辉焦急的声音:“许青菱,你赶紧来美罗广场的劳力士,曹思清看中一块六万块钱的手表,她非要买!”
许青菱眉头皱了起来:“她让你掏钱了?”
何景辉被她问结巴了,压低嗓门道:“我,我哪来那么多钱啊!是她自己非要把自己存的钱掏出来买手表!你赶紧来劝劝她!”
许青菱想起来,上回请曹思清吃饭的时候,她说过她存了六万块钱。她这是打算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买手表了?
电话那头何景辉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许青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那是她自己存的钱,她有支配的自由。又没让你掏钱,你就别啰嗦了!”
挂上电话,许青菱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打了结的线团,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何景辉暑假回来,想跟曹思清和好,曹思清不搭理他。他就隔三岔五地跑到画室等她。
曹思清烦不胜烦,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找个人揍他一顿。
沈安吾看她挂完电话,还皱着眉头,“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青菱快速穿好鞋,将背包挎在肩上,弯腰就着墙角的简易水龙头洗了把手,又泼了些水到脸上,用力地抹了几把,“我要去趟美罗广场。”
第91章
何景辉后悔跟曹思清来商场了。
他在她开画室的幼儿园堵了三天,前两天她身边都有个他不认识的女同学。
第三天,曹思清一个人出来,身上还是那件五颜六色的画画专用服,脚上穿着中学经常穿的那双塑料凉鞋。
她这人物欲不高,衣服都是在批发市场买的。凉鞋为了好洗,几乎都是塑料的。刚开始何景辉觉得太土了,现在哪个讲究点的女孩会穿烧脚的塑料凉鞋?开始谈恋爱后又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作为女朋友,她挺省钱的。
熟悉的曹思清让何景辉安心了不少,他提出去附近的公园聊聊。曹思清冷冷地看着他:“这么热的天去公园?要去你自己去!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说罢,便径直去了公交站台。也不知道为什么,何景辉神使鬼差地跟她上了车。等到下车的时候,他发现竟然跟到了市中心的美罗广场。
平时几乎都是去批发市场买衣服的曹思清竟然去了商场!何景辉跟在她后来,看见她一个个柜台逛过去,一会在香水柜台上停下来看看,一会进鞋子店看看鞋子。
曹思清每拿起一个东西,何景辉的心就提溜一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待会曹思清有想买的东西,他要不要付钱?
美罗广场一楼主要卖护肤品和女鞋,价格倒不至于太离谱,绝大部分价位都在几百块左右。今天是他硬要跟在曹思清后头,如果她真看上什么东西,他不付钱说不过去。
何景辉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钱包,里头有几百块钱现金。如果不够,他卡里还有一千多块。
如果花点钱能挽回她,那也是值得的。何景辉胸膛涌上男人的豪爽。
曹思清看中一双二百八的凉鞋,他爽快买单了。
曹思清看中一条六百八的连衣裙,他虽然肉痛,还是咬牙把钱付了。
他付钱的时候,曹思清双手抱臂站在一旁,那双曾经无比清澈的眼睛暗含嘲讽:“你确定你要付?”
何景辉拍了拍胸脯,大方道:“我付不是应该的吗?”
之前跟她谈那么长时间的恋爱,也没给她买过什么贵重礼物。他们甚至连商场都很少逛,约会一般就在公园和学校。他记得元旦的时候,她去京市找他,他带她去学校旁边的公园。那天天气很冷,她没戴帽子,快被风吹傻了。
回宾馆的路上,到处张灯结采的,热闹得很。两厢一对比,刚才的公园也太冷清了。曹思清开玩笑地说,这么冷的天,商场里又暖和又热闹,你不带我去,非要拽着我去冻死人的公园,你不会是怕我要买什么东西,不舍得掏钱吧?
那时候的他,听了很不高兴,拉着她去商场买了顶帽子。后来想想,确实曹思清送他东西,比他送她东西要多得多。
今天她要是看中什么东西,他来买单好了,全当是补偿。
他坚持要买单,曹思清也没拦着。刚买的新鞋子和新裙子就直接穿在了身上,然后拎着袋子接着逛。
何景辉看着她的背影,逛了这么一会,一千块钱已经花下去了,她总应该要跟他和好了吧?
……
何景辉做梦也没想到买了鞋子和衣服之后,曹思清转头就去了劳力士。这下他彻底崩不住了。这可是劳力士啊,没个几万块钱根本打不住。
他拉着她就想往外走。曹思清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就兴你戴劳力士,我不配戴?”
何景辉被她呛得没话说,半晌结结巴巴道:“我,我那时候是同学借给我戴的。这么贵的手表,哪里是我们买得起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曹思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美罗广场这家劳力士是浔城仅有的三家劳力士专卖店之一。店员平时都见惯了有钱有身份的人。突然来了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年轻,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来闲溜达的,没想到女孩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曹思清想起以前跟许青菱一起来商场买东西的情形,挺直腰板,清了清喉咙,让柜员给她推荐几款适合她戴的手表。
刚才两人的拉扯已经被店员围观了。这会见她真的想买手表,店员立刻热情起来,拿出几款手表来给她一一试戴。
不得不说,高档手表就是高档手表。被戴着手套的店员托在掌心,店里的灯光映照之下闪着独特的光芒,说不出的低调和奢华。
她猛地想起那天吃烧烤时,何景辉手表上的钻石在烧烤摊昏黄的灯泡下折射出的耀眼光芒。当时她就很好奇,没想到许青菱先替她问了。
那时候许青菱就知道何景辉撒谎了,只是顾着他的面子没当场戳穿。
曹思清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同样是学美术的,同样是对颜色材质质感很敏感的人,她怎么会在何景辉说他戴的是假劳力士,就傻乎乎地信了呢!
大概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真的劳力士是什么样子吧?
曹思清在那一块块地试戴,抬起手腕端详着。
何景辉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让他浑身难受。眼前的曹思清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他知道曹思清打工赚了些钱,但没想到她靠着画画赚了这么多!
在销售的讲解下,曹思清看中了一块橄榄绿表盘的蚝式手表,六万多块。
她思考了几分钟,对店员说她就要这块了。
何景辉眼角直抽抽,头皮也麻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是六百!也不是六千!而是六万!他大学四年也花了不了这么多钱,曹思清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银行卡准备刷卡了。
眼前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何景辉有些恍惚,刚才曹思清在试手表的时候,他打了电话给许青菱。
原以为许青菱会站在他这一边,毕竟六万块钱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许青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是她自己存的钱,她有支配的自由。
何景辉感觉这个世界,他已经看不懂了。即便是朱玉珂,也很少这样在商场里一掷千金。她拿给他戴的劳力士,是她父亲的。
此刻的何景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刚出了一千块钱的肉痛。他被曹思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是多么有限!
……
许青菱赶到美罗广场的时候,曹思清正拎着个袋子从商场里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曹思清手腕上戴的手表,走上前去抬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眼光不错,这个颜色很难买,六万多不亏。”
曹思清才知道刚才何景辉打了电话给她。她以为许青菱会跟何景辉一样,觉得她不该买,没想到她竟然夸自己眼光不错。
她胸口还激荡着刚花了一笔大钱的兴奋,有些晕乎乎地笑了:“我就是想尝尝花几万块买个东西的滋味。”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许青菱扑哧一声,戏谑地看着她:“滋味如何?”
曹思清抬起手腕,仔细看着这枚间金的蚝式手表,咧嘴:“挺开心的。”
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块手表,也是她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第一件奢侈品。她越看越觉得喜欢。
许青菱眼里流淌着淡淡的笑意:“那就记住你现在的心情。以后找男朋友,如果没办法让你比现在更开心,那也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曹思清眼里浮起迷惘之色,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开口:“那太难了。我还是努力赚钱吧,赚更多的钱。”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到何景辉就站在身后。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里面有刚收上来还没来得及存银行的画室学生交上来的学费,她从里面抽出十张蓝绿色的钞票递给他:“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找到适合你的女朋友的。”
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坚决。何景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胸口位置似乎有个巨大的空洞,风从四面八方往里灌,吹得他浑身发冷。
曹思清没有说“再见”,转身便跟许青菱一起走了。
*
樟墅的泥工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了,许青菱早就跟杨栩请好了假,她要去京市看望姐姐。
许德茂和吴桂芬知道二女儿要去京市大女儿那,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了些东西让二女儿带过去。吴桂芬要去菜市场杀两只鸡,被许青菱拦住了。这么热的天气,坐十几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这鸡还不得在火车上闷臭了。
最后吴桂芬准备了些干货:“炒好的干米粉,红茭喜欢吃粉蒸肉。”
“还有这些干墨鱼,干茶树菇,炖排骨汤是最香的。”
“……”
许青菱看着大包小包的编织袋,有些头疼:“妈,京市啥东西没有,需要特意从浔城带过去?这么多东西,你让我怎么挤上火车?”
吴桂芬唬着脸:“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姐快要生了,你过去了,不捎点东西过去,她婆家怎么想?”
许青菱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她妈就是喜欢做这些表面功夫,“我的东西已经尽量精减了,就一个背包。你这些东西最多两个编织袋,多了我拎不了。”
吴桂芬听闺女这么说,挑挑拣拣硬是把两个编织袋塞得满满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好歹也大包小包从浔城捎到京市,多少算娘家一份心意。
大女儿生孩子这种事,许德茂没多大感觉。哪个女儿不生孩子?结了婚早晚也得有这么个步骤。他坐在柜台后头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叮嘱二女儿:“你去京市见着你姐姐姐夫,跟他们说,我跟你妈不是不想去京市看她,是家里超市和宾馆生意实在走不开……”
许青菱坐在店里的折叠椅上,根本懒得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你们就是不把女儿生孩子当回事!生之前不去,生之后总要去一趟吧?我姐也就生这么一回孩子,你们都不去看一眼,让我姐和她婆家怎么想?我姐生的孩子以后是不是还得喊你们一声外公外婆?”
老二现在动不动就把“重男轻女”挂在嘴边,吴桂芬多少有些怕了,一听这话风不对头,赶忙在一旁打圆场:“你姐要是生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跟你爸肯定至少要去一个人的。要是走得开,就两个人一起去。”
许青菱没再说什么,四下看了看,问道:“黄娟呢?”
“黄娟下午说她要去市区买点东西。晚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黄娟平时在都在店里,也不常出门。她说要买东西,吴桂芬很爽快地答应了。
许青菱发现许俊文也不在,“我弟呢?”
一听女儿问起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吴桂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啊,分数出来就玩疯了,天天不着家。老魏家儿子回来了,勾着村里一群不着调的后生仔在外头玩,你弟也跟着去了……”
正说话间,许俊文从外头回来了,笑嘻嘻道:“妈,你说谁不着调呢?”
大概是因为许青菱陪考的原因,许俊文的高考分数比上辈子高,勉强够上了浔城工程学院的专科,他填志愿随便报了个土木工程专业。虽然最后录取结果还没下来,但小叔许德佑已经去打听了,问题不大。
这可把平时学习不怎么样的许俊文得意坏了,走路都摆了起来,看他妈和他姐都瞪着他,脱口而出:“妈,我可没不着调,不着调的是黄娟!我下午看她上了魏东来的车,也不知道去哪了,八成跟他在外头鬼混呢!”
魏东来?!
黄娟什么时候搭上老魏家的儿子了?
吴桂芬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扬起手作势地打儿子:“你嚷嚷啥?黄娟去市区买东西,没准是人家送她一程呢!等她回来,你可别咋咋呼呼的,没事被你整出事来。找个机会,我来问问她。”
许俊文撇了撇嘴,他妈要是能问出个什么来才怪!就黄娟看魏东来那恶心死人的眼神,他俩没一腿才怪呢!
许青菱坐在那没吱声,她把黄娟和魏东来两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上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这辈子怎么反倒搭在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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