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儿子生下来后,沈兴邦倒底还是来看她们母子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在别墅里继续住着,多余的一句承诺也没有。
养大儿子的那些年,徐千兰才知道沈兴邦的心一直在尚蕙兰身上。原本尚蕙兰已经打算离婚了,因为沈兴邦在外头有了私生子,离婚反而延期了。
那些年,徐千兰没再见过尚蕙兰,却一直被那个女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女人成心是为了恶心她!只要她不让出位置,徐千兰就永远无法登堂入室。
尚蕙兰的儿子去京市上大学,在沈兴邦的许可下,徐千兰终于带着儿子搬进了御园。御园很大,有两个巨大的园子,沈兴邦没让徐千兰搬进主楼,而是在五福园里加盖了房子,她和儿子住在那里。
转眼间,徐千兰也熬到了快奔五的年纪。沈兴邦一直没跟尚蕙兰离婚。直到去年两人才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徐千兰在御园照顾沈兴邦的饮食起居,却一直没能等来正式的名份,心早已冷了。
最让她难受的是,儿子这些年也一直像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外头甚至很多人并不知道沈兴邦有三个儿子。沈兴邦两任妻子生的两个儿子,一个管着远星下面的建筑公司,一个现在已经是远星集团的CEO了。那两个儿子都拿了股份。只有她的儿子,什么股份都没有,还被打发到沈佩香的公司干活。
……
此刻,看着儿子的胳膊上被沈兴邦的手杖打得一道道的杠,徐千兰的心像针扎了一样。
她红着一双眼睛,也不看沈兴邦,只抱着儿子哭嚎着。
傅芹看着这一对母子抱头痛哭的模样,着实为难。作为长媳,她不得不站起来劝解。然而内心深处,她实在是不想。
一旁的沈安吾视若无睹,神色冷淡地站起来:“我下午还要有事,我先走了。”
沈兴邦心情也平复了些,看儿子抬脚就往外走,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道:“你母亲什么时候到?她不是说再也不回浔城了吗?怎么又巴巴地赶回来?”
沈安吾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他就猜到他父亲忍不住要问,不过他才懒得回答。
……
沈乐贤平白被自己亲爹揍了一顿,心里不忿得紧。这么多年,他妈一直教他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没见沈家有谁对他们母子好。
徐千兰把儿子带到自己的住处,看着儿子胳膊上一道道红痕,她眼泪就像珠子一样掉下来。
这些年,不是不后悔的。年轻的时候,喜欢她的大老板那么多。随便嫁一个,也比跟着沈兴邦,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强。
沈乐贤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眼里一片猩红,胸口那团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妈,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爸他根本没把我当他儿子。亏得我还在外头维护他的脸面!”
儿子的话就像刀一样扎得徐千兰心口淌血。到了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都是她做的孽,如今却要儿子来受这个苦。
沈乐贤气得冒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号码。
这几天贺坤的哥哥贺乾,一直在堵他和沈佩香,还威胁他们,如果不合作,就把他们这些年干的事全给捅到沈兴邦那。
沈乐贤看到手机上跳动的号码,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
许青菱去公安局协助调查那天,沈安吾特意开车接她。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在去公安局的路上,许青菱竟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已经很久不去回想那天晚上了。那是她重生的第一天,她整个人被强烈的仇恨情绪裹挟着,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脑子里一片混乱。
时过境迁,那些仇恨已经淡去,遗忘,放下。然而,现在让她再次回到那晚,她不得不把回忆和现实重新厘清。
许青菱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那件衬衫给他们了吗?”
沈安吾正在开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衬衫:“给了。这个案子他们接管后,我那一身衣服都给了他们。”
许青菱点点头:“那就好。”
这语气听着不对劲。红绿灯路口,沈安吾停下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这个案子其实已经侦破得差不多了,警方该掌握的证据也都掌握了。作为那天晚上唯一的目击证人,你的证言不过是再给他们上一层保险。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许青菱轻抿着唇,低头摆弄着书包的背带,嘟囔了句“我知道。”
到了公安局,沈安吾想陪她一起进去,被许青菱拒绝了:“我是给那桩绑架案当目击证人的,我们俩最好什么关系都没有。你陪我一起进去,我等会怎么跟他们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沈安吾被她一句话逗得笑出声:“还需要怎么解释?你救了我的命,我对你一见针情,爱上你,不行吗?”
许青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地抿着唇。
沈安吾看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然而他还是不想放过她,解下安全带,侧过头看着她:“那天你说好了当我女朋友,不许反悔。”
许青菱看多了他冷脸的样子,真的受不了他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鞋子。沈安吾送她的那双球鞋已经被她洗得发黄发旧。
沈安吾抓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些得意地扯了扯唇角:“你能不能对自己坦诚一点?我知道你在意我。特别舍不得我。”
许青菱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有种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人看光了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沈安吾这辈子腿好好的,身体一点残疾没有。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让他高兴一点,不希望看到他有任何的心情不好。
上辈子在沈安吾手底下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总是能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他,隔得老远都能感应他的心情如何。
难道——自己上辈子就喜欢他?!许青菱感觉自己脑子像被针扎了一样,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她忍不住抬头看着沈安吾。
沈安吾抬手将她脸上一缕碎发拂到耳后,忍不住将藏在心底的念头说出来:“你知道吗?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好想跟你谈恋爱。”
*
老城区的公安局不知道是哪一年盖的办公楼,灰扑扑的大楼,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
许青菱坚持不让沈安吾陪她一起进来,自己一个人进去。在保安室里登记了下名字,很快便有人领她进去。
办公大楼里的光线也不好,大白天也要点灯,许青菱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对面坐着一老一小两个警察。
老警官自我介绍姓张,黧黑的面膛,一脸风霜之色,一看就是经常办案的老警察。
旁边年轻的小警察显然刚参加工作不久,面前摊着本笔记本,正低头认真做着记录。
许青菱总觉年轻的警察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张警官没想到许青菱这么小,年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瞅着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他沟壑纵横的脸上难得露出溢出一丝和蔼,语气也比平时多了一份温和。
“许小姐,你那天晚上怎么会经过事发地点呢?”
意料之中的问题,来之前许青菱也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
“去年高考成绩出来,我考上了浔大的专科,家里不让我去读。我只好去找我小叔小婶,希望他们能帮我劝劝我爸妈。那天晚上从小叔家出来,回家路上经过炼油厂那块空地。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同学的家就在炼油厂的职工宿舍。我那个同学爱买杂志,我在家看店很无聊,我想找她借些杂志看。到炼油厂,才发现那里拆了好多房子,出租车没法开进去,我只好在路边下车。经过那块空地的时候,我听到里头有动静,就看了一眼,看到有个人跪在地上,眼睛被蒙了起来,旁边围了一圈人……”
许青菱庆幸自己真的有同学住在炼油厂。上学的时候,因为走读的关系,她经常在上下学的路上帮那个同学买杂志。
张警官一双锐利的眼直盯着她,“那段时间,炼油厂工地应该处于停工的状态。那么晚了,你确定看清楚了那几个绑匪的样貌?”
许青菱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工地虽然停工了,灯泡还亮在那。那几个人的车子就停在离那个工程灯不远的地方。我躲在工地角落的建筑垃圾堆后头。他们那群人,一起总共有七八个人,确实看不太清楚。我只记得有个穿白色背心的男人,那人应该是他们的头头,其他几个人都围站在他旁边,递烟给他。他站在工程灯底下,抽烟的时候刚好正对着我的方向,我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警察认真听着,一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原本情绪平稳的小姑娘变得激动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眼里隐隐有惊惧。那天案子结束后,他们曾经去现场勘察过。现场车辙印记,罪犯活动轨迹,确实跟她说的如出一辙。
“没多久,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那几个绑匪,我以为他们全都被抓了。直到前几天,我在金海岸娱-乐城又看那个绑匪头头……”
许青菱知道自己的话漏洞太多,然而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年轻警察神色严肃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一一摊在她面前,“许小姐,你仔细看看,这里面哪一个是你那天晚上在炼油厂工地上看到的绑匪头头。”
许青菱仔细辨认着面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囚服,几乎都是那天晚上她看到的绑匪团伙的人。在这一群理着相同发型,穿着相同衣服的人里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天在金海岸碰到的男人。
“是这个。”她从一堆照片中抽出一张递给年轻警察。
张警官扫了一眼照片,面色凝重起来,又追问了几个很尖锐的问题,比如:许小姐,你这么瘦是如何把体重远胜自己的沈安吾从坑里拖出来的。
对面小姑娘都一一回了,描述的经过也都能跟他们的侦查结果相吻合。
张警官办案二十多年了,经手的案子不知道多少。眼前这桩案子,因为证据不足中断了一段时间,最近因为一家□□被查封,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
二十多年的办案经历,张警官把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咀嚼了好几遍,总觉很多地方过于巧合了,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透过对面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又找不到任何可怀疑的地方。
张警官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刚要点燃,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地将烟盒又塞回口袋。
他含笑看着许青菱:“许小姐,说说你和沈安吾之间的关系,听说你们俩家有亲戚关系?”
许青菱抬眸看着他,眼睛里并无躲闪之意:“我跟沈安吾算不上什么亲戚关系。我跟他侄子沈栾是同班同学,在绑架案之前我只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并没有见过他。那天晚上之后,又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救的人是他。”
将上辈子的记忆一点点剔除,还原完的“真相”就是这样。
张警官继续追问:“事发之后,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救的人是沈安吾?具体哪一天?”
许青菱想了一下:“具体哪一天我记不清楚了。那天之后,过了几天,高中班上同学组织去秀潭峰玩,晚上在翠谷度假村住宿的时候,在那碰到沈安吾。我是那天才知道我救的人是他。”
年轻的警察在纸上快速记录着,老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许青菱都一一回答了。
老警官又跟她聊了一下学校里的事,得知她在浔大美术学院上学,便推了推旁边的年轻警官,“易明,这位是你的小师妹啊。”
年轻警察脸色有些难看,垂着头不吭声,仿佛不愿意许青菱认出他来。
“易明?”许青菱在脑子里搜刮一通,突然想起来这个年轻的警察是谁——难怪看他觉得眼熟,这个年轻警察就是学校里那个自制假证的师兄!当初张达还从他那搞了一张假月票!
可是易明当初因为□□的事,被派出所抓了,赔了钱,被学校通报批评、劝退。听说最后连毕业证都没有,只有肄业证书。
这么一个有案底的人,竟然成了警察?许青菱满脑子的问号。易明没想到碰到知道自己老底的师妹,笑得有些尴尬。
“许小姐,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的配合。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们再通知你。”张警察站起来,让易明送许青菱出去。
易明只好把许青菱送到公安局门口,没想到在这碰到校友,还是一个学院的,顿时有种脸没地方搁的感觉。
许青菱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师兄,你不是去深市打拼了吗?怎么留在浔城当警察了?”
易明这个事当初在学院里闹得挺大的,她们寝室几个人还经常谈起易明,都说不知道他在深市混得怎么样。哪里想到他竟然在浔城当警察?
易明对自己在学校那些不光彩的历史挺后悔的。一开始画假月票,其实是因为他月票被人偷了。没想到他做的月票,去搭公交车根本没人发现。后来找他画月票的人越来越多,每个找他画的,回来都对他的技术赞不绝口。他越来越有成就感,一发不可收拾了,最后因为造假证的事被警察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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