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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和荒草半包围加油站，水泥地面反射一片金属的冷光。
“是弹壳。”孔雀蹲下来，捻起一颗弹壳研究。“是冲锋枪的子弹，还有——我靠？重机枪？肯定不是‘青蜂’带来的，他们不屑于使用重型枪械。”
伫立月光下的封归野，注视重机枪的弹壳。
弹壳下是比较新鲜的血迹。
“老大，看来我们要注意躲避子弹。”孔雀愁眉苦脸。
“重机枪不方便携带，敌人的埋伏不是临时的计划。”封归野的眉宇沾着月光的银辉，面容冷然肃穆。“押运‘海藻’的途中受袭，然后敌人快速撤退，是整个计划的一环。”
“敌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们拖延的时间点太巧了。”封归野看向第二辆装甲越野车，其后座车窗的窗帘被白皙的手快速拉下。
封归野沉声：“出发，去金石镇。”
“收到！惹上我们骁狼团是他们的失误。”孔雀弹走指间的弹壳。
凌晨四点，夏萤再一次睡醒，感到车子徐徐停止行驶，最后停在一棵大树底下，四周鬼影绰绰的荒草。
“为什么？雷，帮我们跟老大说说呗！”
“发生什么事？”夏萤打哈欠。
“到‘集市’了，老大又不准我们下车。”小俊很委屈。
她若有所思。
“集市”是城外的人类聚集地，有车队停留，有黑、灰两道驻扎，也有四海为家的拾荒者居住，他们会以物易物，或者以稀有矿石易物。
里面龙蛇混杂，要抓捕某个伪装人类的信徒不容易，他们留在车上确实是上策。
环手抱胸的雷也无奈：“我也不能随意下车。好好在车里呆着吧，我们都是团里宝贵的财富。”
小俊哀嚎。
夏萤灵机一闪，问他和老鬼：“你们有望远镜吗？”
没多久，两副黑溜溜的望远镜对准车头外面。
“我看见老大他们和‘青蜂’的人接头了。‘青蜂’的人竟然不穿制服？”举着望远镜的小俊诧异不已。
“制服会妨碍他们混入集市。虽然这里还是月影城的管辖范围，金石镇的老大时常和城里合作，但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低调行动比较好。”说完，老鬼心痒难耐，敲一下小俊的头顶，抢过他的望远镜窥望镇里。
不久，夏萤窥见封归野、长发的孔雀和一名平头哨兵走进金石镇。“镇里的人会不会认得老大他们？”
老鬼沉吟一秒，一本正经道：“骁狼团经常接的任务有两种。第一种成月影城边境的坚固防线；第二种是追捕逃出境外或者从境外混入月影城管辖范围内的荒野的目标。”
“这些目标要么被当场打死，要么被押送进城，我们从不在集市暴露身份。”
望远镜的视野内，她窥见镇里有不少壮汉的衣着与封归野他们相似。
她恍然大悟。
难怪他们不穿军装。
“你们骁狼团很牛啊。”
闻言，老鬼和小俊得意洋洋地笑。
连负责驾驶的哨兵和雷也笑了。
镇里熙熙攘攘，用碎石铺平的道路长出野草，道路两侧支起很多小摊子，夏萤好奇地窥望小摊子贩卖亮晶晶的物品。
“哇，有人卖宝石！”
“哼。”老鬼不屑：“鱼目混珠。那些混球用彩色玻璃当宝石卖，集市最多的是油腔滑调的骗子。”
他话锋一转：“夏少尉要是喜欢宝石，我可以帮你找靠谱的上家，也就收取一点点跑腿费，嘿嘿。”
小俊觉得有这样的班长，很不威风。
“那……站在路边的美女是做什么的？她向路过的男人招手。”
小俊一听，顿时脸庞绯红。
老鬼支支吾吾。
“怎么啦？”夏萤不解地侧目。
“咳，招揽生意的。”
“是什么生意？”
老鬼十分婉转：“集市包含黄和赌的生意。”
夏萤恍然大悟。
“我没有光顾过，真的！”目光炯炯的小俊注视夏萤。
她给小俊竖起大拇指。
“镇里的人有点奇怪。”
雷通过通讯耳机呼唤封归野：“老大，路上的人没看你们一眼，你们要小心！”
封归野那边没有回应。
这是罕有的事。
雷的不安感愈发浓郁。
“孔雀没有回应我。”老鬼忧心忡忡地重新拿起望远镜。
叫卖的吆喝奏成嘈杂的交响乐，每分每秒刺激哨兵们的敏感听觉。
左边的小贩叫卖封面破损的光碟；右边的大妈吹嘘她捡到的电子元件最完好；斜对面的背包男人倒出许多罐头，有过期的汽水、午餐肉罐头、水果罐头，哗啦啦的声音犹如响亮的击鼓，令哨兵们烦躁极了。
更甚者，他们从吵闹的声音中还能分辨音量小的谈话声。
例如靠着灯柱的小伙子，跟招过来的女雇佣兵推销自己的贴身服务。
例如管停车场的矮个子，阴险地给面生的客人提价。
又例如某座房子里尽是摇骰子的“嗒嗒嗒”和“啪”之声。
很烦。
镇子如同噪音制造场。
没有白噪音保护，哨兵是易敏感、易狂躁的疯子。
面容冷峻的封归野扫视道路两旁的摊位，忽而停在一个摊位前面。“老板，你的煤从哪儿拉来的？”
孔雀和平头男哨兵神色微变，极力压制烦躁的情绪。
一瞬间，三人感到四周的气场发生一丝变化，像是一滴清水微微稀释粥状的浆糊。
粥状的精神场域，他们昨天感受过。不同的是，当前的精神场域由他们主动触发。
“老大，不对劲。”孔雀压低声线，眼中掠过锋芒。
“保持警惕。”
对面的黑瘦老板慢慢地抬头。
旁边的小贩和路人也投来视线，不过他们只是一瞥，似乎是随心所欲，但众多的人一起随心所欲绝非偶然。
“从倒塌的矿场找到的，得搬开碎石和深挖地面发掘煤块，危险得很，我可不讲价。”
喘息间，孔雀和平头男哨兵冒出要讲价的念头。豁然清醒之际，他们一阵后怕。
有一股力量诱导他们融入此精神场域。
是精神污染！
“老板，北方确实盛产煤，但这里是南方，你拉煤的车子是旧时代的高铁吗？”
孔雀和平头男哨兵刚回神，就听见封归野怼老板。
“……”老板语塞，目光呆滞。
粥样的精神场域瞬间流动森寒的气息。
“老大他们干什么！都看不见四周有枪指着他们吗？”心急如焚的雷想开门下车。
主驾驶的男哨兵及时拉住她。“别冲动。你看看指着他们的枪只是步枪和冲锋枪，没有重机枪。而且我们停车的地方隐蔽，但不只是对于我们隐蔽。”
雷迅速冷静下来。
夏萤也窥见诡异的一幕：
封归野三人跟黑瘦的男人交谈，全然不觉路人之中有几人亮出枪械瞄准他们。
更离谱的是，那几个人的枪械一直背在后背，封归野他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刚才有一刹那，我感到附近有精神场域的动荡，他们可能陷入大型的精神污染中。”夏萤斜睨迫不及待的大熊猫。
它趴在主驾驶和副驾驶之间，不停地舔嘴巴。
害她也觉得饿了。
小俊闻言，对着笔记本电脑查找整个日曜的资料库。
雷不甘地想捶击车窗发泄，不料神色大变。“有车子朝着我们的方向来。”
“不止一辆！”
“有四辆！”
第8章
四周的气场很不对劲。
南方的集市不是没卖过煤，但是老板呆滞的反应和路人之中暴露的杀气，足以令经验丰富的骁狼团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凡是有外人进入集市，地头蛇必然派手下来接触，试探对方进镇子的意图。
然而这一次，从封归野三人进入金石镇开始，没有地头蛇的眼线来主动接触。
要么是地头蛇出事了——逻辑不通，二把手或三把手会争相上位。
要么是整个镇子出事了。
“散！”
当封归野喊出团里特有的行动暗号，孔雀和另一名哨兵凭着超然的直觉，分散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孔雀耳边的发丝随着急促的气流扬起。
四周气场骤然剧烈震荡。
“是子弹！”孔雀大喊。
他最爱研究热武器的构造和威力，自然包括子弹的弹道。
“四点钟！”
孔雀话音刚落，平头哨兵的手-枪朝孔雀身后的四点钟方向开枪。
开枪的时间不到0.01秒，他们闻到新鲜的血腥味。
“八点钟！”
“三点！六点！”
平头哨兵和封归野同时大喊。
孔雀迅速朝封归野的八点钟方向开枪。
封归野则接连射击平头哨兵的三点钟方向和六点钟方向。
没人知道他如何来得及连开两枪。
一共四个方向传来血腥味，他们却没看见开枪的人。
孔雀和平头哨兵露出残忍的微笑，开始循着血腥味狩猎。
封归野则镇定地追击属于自己的猎物。
三头解开枷锁的野狼，恣意地在人群之中，争分夺秒地杀戮——因为当前出现的敌人和废弃加油站埋伏的敌人数量不对等，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轰隆隆——
埋伏荒草间的汽车毫不掩饰行驶的声音。
夏萤听见，复数且重叠的汽车声以他们的装甲越野车为中心驶来。
轮子碾过野草时声音闷闷的，她判断来袭的车辆内置重物，心湖荡漾忐忑的涟漪。
“很难退出伏击圈。”主驾驶的男哨兵愁眉不展。“一退，容易夹在对方的两辆车之间，短距离受击的话很难躲避。”
哨兵不能展开精神场域，因此属于死物的汽车保持不动并且藏在草丛里，他们很难发现。
“小俊，你还有多久？”雷咬着储备电能的U盘问。
笔记本的屏幕前，小俊乌黑的双眼映着滚动的数据。“还没找到相似的精神污染事件记录，倒是发现有过集市出现人口失踪的调查记录。”
他眸子一转，灵机一闪。“我改找有案底的信徒资料。”
男哨兵和雷对视一眼，有了不需要言明的计划。当他发动汽车引擎，听见四个方向的汽车同时刹停。
然而他们的眼前只有黎明前夕的黑暗，与鬼魅的荒草。
突然，荒草之间闪烁金属的幽光。
夏萤和两名哨兵想到恐怖的可能性。
尽管车窗防弹、车身镶嵌钢铁，他们也难以估计车子在火力的围攻下能坚持多久。
雷的眼神迸发决意。“保护向导和调查人员！”
不知道为什么，夏萤不希望她说这样的话，因为带着一股悲壮的意味。
然后，雷降下五分之一的车窗，准备吐出咬紧的U盘。
夏萤则双目紧闭，抿紧嫣红的小嘴，仿佛把自己交给命运宰割。
高高的荒草左右摆动，老鬼利用望远镜看清楚，其中两个方向的荒草间微微伸出漆黑、组合型的转轮枪口。
四个方向，伸出数量可观的转轮重机枪。
老鬼紧张地咽口水，用身躯挡着小俊和夏萤的位置。
凌晨的凉风扫过，草丛中的敌人同时扣下扳机。
雷吐出了储存电能的U盘。
瞬间，她惊异地瞪大美眸，一生铭记此情此景。
来袭的子弹雨射出枪口，却停滞于半途。像是旧时代的电影《黑客帝国》，那些停顿的子弹攻不过来。
仔细看，车里两名哨兵发现子弹不是停顿！是非常缓慢地前进！
雷和驾驶的男哨兵回望后座的夏萤。
“敌人里面有哨兵。”她闭着眼说。
老鬼和两名哨兵诧异不已。
“尽情吃吧。”夏萤不知道对谁说。
一股劲风压弯车外的荒草，敌我双方看见模糊的黑影升起，然后扑过去其中一个埋伏方向。
“我草！”男哨兵脱口而出。
大黑影进击的方向上空，冒出一只老鹰精神体。然而它张开尖尖的喙叫不出声，脖子被黑影掐着。下一秒，它送进黑影的嘴里。
男哨兵和雷吓得冒出冷汗，脊背僵硬。
他们没听说过，精神体能吃掉精神体。
他们只听说过，没了精神体的哨兵或者向导，会变成虚弱的废人。但他们没敢直接向夏萤确认，那是不是她的精神体吃掉敌人。
紧接着，同一方向又冒出鲨鱼精神体，被虎背熊腰的黑影吃掉。
转眼，它精准地找到第三名哨兵的方位。
噼啪噼啪。
雷的电网依附夏萤的精神场域，瞬间烤焦所有子弹，闪烁的电弧让神秘的黑影暴露黑色的毛发。
“他妈的那是什么怪物？”
埋伏的车子里响起惊恐万状的诘问。
“为什么我们的子弹打不过去？”
“情报有误！撤退！”
“不是……”耳机里传出另一辆埋伏车子里的人的声音。“是她跟来了。改变计划！停止射击，派出‘纯真’！”
夏萤蓦然颦蹙。
砰！
砰砰！
男哨兵和雷发现不远处，不断有猩红的球状物自爆。
“有东西攻击我的精神场域，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咬紧发白的嘴唇。
“夏少尉，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夏萤虽然紧闭双眼，但敏锐的五感融入精神场域，感到那些可怕的枪不在了。
“好，你们要小心。攻击我的是扭曲的精神力，我猜是信徒。”
雷冷哼。“那些是‘气球’，是逃出月影城的信徒！让我来对付它！”
“雷，小心它任何带活性的分体。”
她了然夏萤的暗示，打开车门冲出去。
与此同时，夏萤马上撤走精神场域。
电光石火间，自爆坠落的碎片连接成猩红的网，朝雷和装甲越野车笼罩而来。
被电弧环绕的电鳗一跃而起，释放耀眼的大片蓝白的电流洗刷四周。
电流海洋点缀凄楚的荒野一隅，比夜空的星辰璀璨。甚至烤焦肉网，烤焦四面八方的荒草，使埋伏的车子暴露。
利用电鳗的电流掩护，剩下残影的雷已经冲去释放“气球”的源头。
蓄势待发的老鬼和男哨兵一起开枪，分别打爆一辆车子的前胎。
而吃饱了的大熊猫坐在装甲越野车的车顶打嗝，顺道看热闹——哦不是，是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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