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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去吧，记得吃饭啊，听见没……”
余韵文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挂了，她看着手机屏幕骂了句：“老子儿子都一样，从不让人把话说完。”
她拿了衣服进了浴室，一个小时后才开门出来。
余韵文今年五十有六，但人看上去还跟四十出头一样，据说祖上有些沙俄血脉，所以她五官较寻常人更为深刻，高鼻深目，能想见年轻时候的青春貌美。
而如今，更多了些岁月沉淀出来的韵味，当然，这些都是钱堆出来的，余韵文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早忘了自己当年在流水线上三班倒的日子。
她拨了拨蓬松的头发，看看时间，六点了，宋成川也该到家吃饭了。
果然，等她下到一楼，宋成川正好推门进来，她迎了上去，接过他的手里的包，蹲下去拿出了拖鞋。
“成川，今天还顺利吗？”
“还行。”宋成川拖着步子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岁月不饶人了，年已七十的他确实比不得年轻时候的精力，现在处理一天的公事就抬不动胳膊了。
他晃了晃手臂，余韵文立马给他揉捏了起来：“力道可以吗？”
宋成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嗯了声，没再说话。
这么摁了几分钟，余韵文手也酸了，她扭头看了看餐厅方向，见周妈已经在端菜了，她拍了拍宋成川：“吃饭去吧。”
宋成川长出一口气，缓缓站直起身来，往餐桌那边走。
两人吃饭总归有些冷清，饭桌上余韵文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霖儿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给他先相看相看，你说呢。”
宋成川对这些不甚关心，他可有可无地嗯了声：“这孩子自己的事，他喜欢就行了，你掺和什么呀。”
余韵文不同意：“我是他妈妈，我这怎么叫掺和呢，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你懂什么呀。”
宋成川挥挥手：“随你随你，但我跟你说，宋霖跟老大不一样，老大他是嘴上样样不肯，其实随你安排，宋霖呢，他自有主意，你管不了他的。”
余韵文哼一声：“这个家里，老大和你，对我都是阴奉阳违的，就霖儿最听我的话。”
宋成川对此挑挑眉，不予置评，而余韵文心里的乖乖崽宋霖，此刻和江拾月坐在严淑华的面前，清了清嗓子。
“我妈的电话你也听见了，我看现在主要的阻力就在她这儿，她要闹起来我也很难搞。”
宋霖点点手机，严淑华一脸严肃，抱臂点点头：“你妈那脾气，就是你爸惯出来的，不过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你啊，先这样……”
“不是。”江拾月举手，“先问问我啊。”
严淑华哈哈一笑：“还挺懂规矩，发言还知道举手呢。”
江拾月势单力薄，被这两人从医院揪了回来，她此刻的心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她如何也不会想到，之前担心的那些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宋霖解决了，周盛良的盘子活了，还搭上了云程这条大船。
“我……”她低头抠了抠指甲，“我还是没想好，生孩子这件事情，太重大了，我不认为自己能为他的人生负责。”
严淑华嗯了声，点点头：“你的态度是谨慎的，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该你独自承担。”
她指指宋霖，“你们两个应该一起来，养个孩子嘛，没那么难，我教了几十年书，小孩什么样没人比我更清楚。”
宋霖颔首：“奶奶说得对。”
江拾月没理他，只看向严淑华：“奶奶，你对我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你要是知道我是什么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还没说完，被严淑华挥手打断了：“什么人？你就是你，你是独立的你自己，不用被任何人任何事裹挟，我现在只问你，如果单论你自己，你愿意跟宋霖结婚吗？”
江拾月眨眨眼，有些被严淑华这段话震住了，这段话从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更让人难以相信。
宋霖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在一边补充：“严淑华老师可是离经叛道的新时代女性，年轻时候逃婚，跟家里断绝关系，靠自己读完了师范学校，厉害得很呢。”
严淑华呵呵笑了两声，拍拍江拾月的手：“结婚这种人生大事，确实不该轻易做决定，问问你自己的心，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愿意跟宋霖结婚吗？”
江拾月垂下头，定定看着桌面，严淑华的问题她从没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会跟宋霖结婚吗？
“你呢？霖儿。”严淑华又看向宋霖，“你会吗？”
宋霖皱了皱眉：“奶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偏头看看一脸凝重的江拾月，“这如果就不成立啊，何必去探讨这些本来就没发生的事呢。”
严淑华啧一声，刚要说话，江拾月猛地站了起来。
祖孙俩齐齐仰头看她，宋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她，但江拾月往后退出一步远，面上比刚才松懈了几分。
“有硬币吗？”
宋霖神色微动：“什么？”
江拾月朝他伸出手：“我想不出答案，交给老天吧，抛硬币决定。”
严淑华哈哈拍手笑了：“霖儿，这事你擅长啊。”
宋霖短暂怔愣过后也笑了，他点开手机：“等着。”
老吴很快把他那枚定惯生死的硬币送了进来，宋霖将硬币架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问江拾月：“怎么看？”
“正面。”
“好。”
硬币被高高抛起，又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第54章 不许反悔
“正面正面，是正面！”
严淑华拍着手哈哈笑了，“一切自有天意哪。”
宋霖收起那枚硬币，起身搂住江拾月，又将她摁了下来：“现在呢？这可是你说的，不兴反悔。”
江拾月默了片刻，接着抬抬下巴：“一言既出。”
宋霖猛地一拍桌子：“驷马难追。”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说好了啊，你可不许再自己跑去医院了。”
江拾月眉头一蹙，抬眼看他：“用给你写个字条不？”
严淑华在一边呵呵地笑，江拾月撑着桌子也站了起来：“奶奶，我先回家了，今天太累了。”
“好好，让霖儿先送你回去，怀了孕是容易累的，你要保重身体。”
江拾月点点头，谢过严淑华的关心，跟着宋霖出了老宅。
一上车，她只觉得浑身脱力，没有半分跟宋霖说话的兴致了，她闭目靠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宋霖侧过身子看她：“这就后悔了？”
半晌，江拾月才摇摇头：“我这硬币是不是抛得儿戏了？”
宋霖还没说话，前面的老吴先开口了：“江小姐，这可未必啊，我们宋总这硬币，可是从小抛到大的，遇事不决问天意，这是他说的。”
江拾月心里说了句难怪，刚才严淑华就说抛硬币他有经验。
她睁开眼：“你那硬币不会有猫腻吧？”
宋霖从口袋里摸出硬币，正反面翻了个给她看：“正面也是你选的，我还现覆面不成。”
江拾月拎起那硬币看了看：“嚯，1996年的，真够历史悠久的。”
她看看宋霖，他正含笑看着她，面上尽是温柔和喜悦，像是真的很高兴两人能结婚似的。
“宋霖。”
“嗯？”
宋霖收起硬币，挑眉看她，“怎么了？饿了还是困了？哪里不舒服？”
江拾月直起身子，面上带了几分郑重，把刚才严淑华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宋霖眉心不由一蹙，他本来想说没有如果，但话到嘴边险险刹住车。
他点点头：“我会的。”
江拾月直直看着他，忽然笑了：“说谎的人要长长鼻子。”
宋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见江拾月瞪他才讪讪放下了手：“真没骗你。”
江拾月偏过头看向窗外的车流，好半天才说：“无所谓，我也不会。”
宋霖一怔，看着她的侧脸，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正常。”老吴又突然插话了，“先上车后补票，我们那年代也不少，我跟我们家那口子也是的，当时好悬没给我丈人打断腿。”
他自顾自地哈哈笑了，“如今也过得和和美美的，孩子都快三十了，你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江拾月身影微动，脸上讽刺一笑：“你老丈人指定不会打断你腿，你就是要他腿，他都立马卸给你。”
宋霖没说话，踢了踢驾驶位，老吴立马接话：“都是一家人了，还说那腿不腿的两家话，江小姐就是要宋总的腿，他都立马卸给你。”
“对对，卸，卸。”
宋霖附和，看看她的脸色，再次问她饿不饿。
江拾月皱眉摇摇头：“没胃口。”
“怀孕是这样的。”老吴随时准备接话，“我那口子那时候还吐得昏天黑地，压根吃不下几口东西，人怀孩子都胖了，就她一点营养没吸收到，生完孩子比之前还瘦。”
宋霖凑上前去：“会这么严重？”
他转头把江拾月上下打量了一遍，“她好像还可以，就是看见油腻的有些恶心。”
江拾月侧头看老吴：“吴师傅是个会心疼人的。”
老吴哈哈笑了：“宋总也心疼人呢，这两天我跟着他跑东跑西，周总那边的事情也定得差不多了，江小姐接下来就安心养胎吧。”
江拾月是真没想到老吴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驾驶位：“麻烦送我回非晚，我还有事。”
宋霖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了：“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弄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江拾月摇摇头，“我今天住晚晴姐那儿。”
宋霖估计她是要把目前的状况跟辛晚晴交代一下，也是应该的，这怀了孕，画廊里就不能天天去了，是得提前商量好。
“那行，那我明天再来接你。”
江拾月再度闭了眼，靠回了椅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车里又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非晚到了，江拾月下了车，宋霖跟下来送她进了屋，其他人都下班了，只辛晚晴还坐在前台等她。
见两人推门进来，辛晚晴起身迎了上来，一把扶住江拾月，看向宋霖：“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
宋霖刚要说话，江拾月把他推了出去：“再联系。”
她冲他摆摆手，嘎哒一声锁上了门，宋霖无奈指指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哟。”辛晚晴在背后啧声，“这几天没见，两人这关系突飞猛进了啊。”
江拾月扭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当先往里间走，辛晚晴几步跟上：“你要跟我说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明天不能说吗？还一定要我在这儿等你……你”
“我怀孕了。”
江拾月推开里间的门，一下软在了躺椅上。
“怀孕？什么！你怀孕了！”
辛晚晴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你怎么就怀孕了！不是，谁的啊？”
江拾月白了她一眼：“你的。”
辛晚晴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叫唤两声：“看吧，我当时就是你们这缘分未尽，这不就续上了。”
她看看外面，“那宋霖呢，他什么态度。”
江拾月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这个孩子的，但他坚持要。”
“所以……”她直起身子，看向辛晚晴，“我们决定结婚。”
第55章 缘分天注定
辛晚晴一下被投了两个重磅炸弹，愣愣在江拾月身边坐了下来，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突然俯身，耳朵贴近江拾月肚子上，脸上带了稀奇：“真怀孕了啊？”
江拾月啧了声，推开她脑袋：“当心着点儿，这里面可有个人。”
辛晚晴白了她一眼，再次把耳朵凑近了：“我听听我听听，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还会动来着。”
江拾月哈哈笑了：“傻样，现在比花生米也大不了多少，再怎么踢你也听不见。”
辛晚晴哦了声，直起身子看她：“真想好了？”
江拾月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说，辛晚晴啧啧感慨：“你们这阴差阳错的，许是这孩子就是命定要来，你也别挣扎了。”
江拾月手搭上小腹，轻轻抚了又抚，默了片刻抓着辛晚晴的手晃了晃：“晚晴姐，今晚我们一起睡。”
“好好。”辛晚晴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她捧着江拾月的脸搓了搓，“我可是你娘家人，我家永远有你一张床。”
江拾月呜呜两声，直起身子搂住辛晚晴的腰：“以后邓柏要是敢欺负你，我砍死他我。”
“行了。”
辛晚晴拍拍她的背，“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喊打喊杀，没个正形。”
她也坐了下来，顺顺江拾月的头发：“那这画廊呢，你还来吗？”
“来啊，我这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待在家多无聊，我可受不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她当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辛晚晴逗笑了。
“你这反应还不大啊，见天地睡觉，都没个清醒的时候。”
江拾月打完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接着站了起来：“晚晴姐，回家吧，我困了。”
辛晚晴把她又摁下了：“在这儿先打个盹吧，我反正也没事，邓柏说他今天要加班，等你睡一觉我们再走。”
她看看手机时间，已经七点半了，“等你起来，我们正好去吃个夜宵，最近朋友圈里刷到一家网红店，我们去尝尝。”
江拾月点点头，放倒了椅子，今天早上到现在没合眼呢，确实挺累的，她不再坚持，侧身闭上了眼睛。
辛晚晴给她盖了件衣服，调高了空调温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江拾月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开门出去。
辛晚晴坐在前台里刷视频，正咯咯傻乐呢，一见她出来了立马起身来扶：“你小心着点儿，肚子里还有个人呢。”
她把江拾月上下仔细看了看，“看你还变好看了，我刚才百度了，说怀孕的时候变好看的话，怀女孩的几率比较大。”
“还有这话？”
江拾月倒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挽着辛晚晴的胳膊往外走，“那怀男孩就会变难看吗？”
辛晚晴边锁门边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好像是说什么激素了，男女差别了之类的。”
江拾月哦了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辛晚晴噗嗤笑了，突然又啧了声，摊开她手心啪地打了下：“你胆子真大，怀孕这么大的事一句话都不说，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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