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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场面，江拾月尚且就要崩溃，若是强行结婚，以后的场面，只会比今天难堪百倍。
本来顺顺利利的，事情怎么就一下就难办成这样。
目前这局面，好像就他还想着结婚生下这孩子，他父母现下是不同意，江拾月是受不了委屈不愿意生。
他叹了口气，摁开手机给老吴回微信：【好，你先回来吧，明天再说】。
老吴已经跟安保队长说完话了，此刻看见这微信，回复了个好字，想了想又走回了江家楼下，他在花坛边兜了几个圈，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去敲开了302的门。
“谁啊？”
江敬中应着声开了门，一见是老吴，面上一怔，“……老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老吴冲他一笑，探身往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江小姐还好吗？她吃饭没？”
“哦。”江敬中回身一指，“刚做好端桌上，我正要叫她。”
他顿了顿，“你要不也一块吃点儿？”
“不不不。”老吴连忙摆手，“我就是替宋总上来看看，他不放心，那要是挺好的话……”
他往后退了半步，“那我就先走了，别耽误江小姐吃饭，我明天早上过来接她。”
老吴转身要下楼，江敬中急忙把人喊住，他扭头看了看客厅，江拾月躺在沙发上没往这边看。
他跨出门，把老吴拉到楼梯口，也压低了声音：“拾月现在情绪还很激动，她从小呀，这个情绪……就波动很大。”
他手在太阳穴的地方打了个圈，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的意思就是宋总啊这几天最好不要过来，等我跟她好好谈一谈，等她情绪平复了，我们再说后面的事情。”
他冲老吴一笑，“就麻烦跟宋总转达一下这话，行吗？”
老吴哪有说不行的道理，当下也只叹了口气，拍拍江敬中的肩，掉头就下楼了。
送走了老吴，江敬中又回到了家里，江拾月说想吃青椒酿肉，他现做了五六个，摆了一盘子，又下了碗馄饨面，都是家常的饭菜。
“拾月。”他走到沙发边，轻轻唤了声。
江拾月睁开通红的眼睛，有些睡眼惺忪地半坐了起来：“爸。”
“我都弄好了，你吃点儿吧，饿了一天了，别低血糖了。”
江拾月哦了声，双脚放下来踩在拖鞋上，愣了会神才站起来往餐桌边走。
江敬中当先一步替她拉开了椅子，等她落座之后又去厨房拿了醋和辣椒出来，倒了一碟子放在边上，让她沾青椒吃。
她木然点点头，先夹了一筷子青椒，又吃了一口馄饨面，她低头吃得认真，只是不多时眼泪便一滴一滴往碗里落。
江敬中看得实在心疼，但面上倒笑了笑：“是不是我今天这面下淡了，你自己加料呢？”
江拾月夹筷子的手一顿，又噗嗤笑了，她抽出张纸擦了擦泪：“确实有点淡。”
说完这话，她嘴角往下一瞥，“爸，我真的好讨厌我自己，我讨厌死了，我真的讨厌死了。”
她丢了筷子，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江敬中起身走到卫生间，绞了把热毛巾出来，拉下江拾月的手，盖在了她脸上。
“再哭眼睛明天都睁不开了，先捂一捂。”
江拾月捧着那毛巾，哭声渐渐停了，哭过这一阵，她放下毛巾，拿起筷子又开始吃东西。
屋里静了下来，一时只听见碗筷碰撞声和她的咀嚼吞咽声。
江敬中垂眼看着自己手指，看了好一会又突然笑了：“你小的时候特别漂亮，我每次抱着你上街他们都说这孩子跟我长的一点都不像，还有人怀疑我是人贩子。”
江拾月也跟着笑了：“他们胡说八道，嫉妒你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
“哈哈，可不就是这么说嘛。”江敬中又往碟子里倒了点醋，舀了勺辣椒，“嫉妒我的人多了去了，对了，那时候还有件事你不知道。”
江拾月：“哪件？”
江敬中自己想着也笑了起来：“有户人家呀，因为两代都是独子，所以有个二胎指标，他们家头生的是个儿子，本来想要个女儿，结果第二胎得了对双胞胎儿子。”
江拾月眼睛一下瞪大：“这么能生？”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家女儿特别漂亮，居然还抱着一个儿子想上门来换，被你妈好一顿龇牙骂走了。”
江拾月夹筷子的手一顿，接着哼了声：“那徐离美想不开，要是狸猫换了太子，她靠着这儿子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江敬中笑了：“她当时抱着你跟我说，拾月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就是拿嫦娥奔月的仙药来换她都不换。”
江拾月垂着头，好半天才呵地笑了：“那她现在如愿了，该是在月宫里捣仙药了吧。”
江敬中面上笑意浅了些：“拾月，人选择不了出身，也没人能做到人人都喜欢，有人恨你有人爱你实在是常事。”
顶灯的光落在他略显憨厚的脸上，照出层层叠叠的沟壑。
“我被人笑了这么多年，就今天早上还被楼下的胖大姐阴阳怪气地挤兑了几句……”
江拾月眉心噔地一竖：“我明天找她去，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一张嘴还是这么讨厌！”
江敬中摆摆手：“无所谓，爱说说呗，我又不少块肉，无非是说我没用，绿帽子都戴到脚后跟了还嘿嘿傻乐呢，替别人养孩子的窝囊废之类的。”
他撇撇嘴，“这么多年了，说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我都听腻味了。”
江拾月咬了咬唇，看着面上半分窘意都没有的江敬中，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两人父女这么多年，对这些话题一直是避开不谈的。
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要不去戳破那最后一层纱，彼此的体面就都还在。
但今天江敬中突然把话说得这么透，倒让江拾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她嘴张了几张，却始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倒是江敬中忽然起身，去厨房翻找了会儿，拿着瓶酒又出来了。
第73章 所谓选择
江敬中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又拿了个小盅倒了个杯底，放在了一边。
“给你妈倒点儿，她爱喝两口，就是酒量不太行，尝个味儿吧。”
他端起碗，跟那小盅碰了碰，又向江拾月比了比，接着一口气干了半碗。
“诶，爸，你慢点儿喝，在家里呢，没人跟你拼酒。”
江拾月慌忙想拽他胳膊，江敬中往边上一让躲了过去，又喝了小半碗才放了下来。
他长长地啊了声：“有阵子没喝了，馋得慌。”
江拾月把那瓶酒放到自己这边：“不许喝了啊，就碗里那点喝完了事。”
江敬中看着她笑了：“跟小时候一样，人不大点儿，可爱管事儿了。”
“啧。”江拾月瞪了他一眼，“胃疼起来有得你受。”
江敬中端起那小碗，浅浅眯了口：“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受不了被别人这么说，就借酒消愁，喝醉了痛哭一场，那阵难受就过去了。”
江拾月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心里涌出一股感同身受的难堪。
“到后来啊，就听麻木了，人家再说这些话，我要么当没听见，要么自己调侃自己两句，久而久之地，反而就没那么多人说了。”
江敬中又喝了口，“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娶了个我爱的女人，养大了个孩子，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拾月。”他敲敲碗边，“再倒点儿，那几口哪够喝的。”
江拾月轻轻吁出口气，面色一松，拧开瓶盖又给他倒了小半碗：“这下真不给了。”
江敬中笑着喝了一大口，放下碗：“很多选择，当下你看也许是错的，但过十年二十年你再看，那就是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次选择。”
“比如你，小拾月。”江敬中忽然端起碗，朝她比了比，“以后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我，养了这么个好女儿，自己开了画廊，还给我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婿，我看以后谁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
江拾月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爸，爸？”
屋里没人应声，江敬中不在家，她摁开手机，有条江敬中的微信。
【我上班去了，锅里热着早饭，你先吃，下午回来给你做饭】。
江拾月哦了声，又歪歪斜斜地倒在了沙发上，她睁了睁酸涩的眼皮，估计是昨天哭得多了，有些肿胀。
点开前置摄像头一看，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只剩一条缝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冰箱找了点冰块，包着毛巾冷敷起来。
冰冷的毛巾一覆上来，她先是打了个激灵，接着觉得肿胀的双眼舒服了许多。找了两个一次性皮筋把毛巾两头扎实了，她把毛巾搭在了眼睛上，又躺回了沙发上。
昨晚江敬中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很多选择，当下你看也许是错的，但过十年二十年你再看，那就是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次选择。”
眼泪冲到眼角，又被冰块冻了回去，江拾月心里一半酸涩，一半干痛，但总算是有了一丝半缕被珍视的实感。
江敬中这么多年受了许多委屈，她多少是知道的，没人看得起他，因着为人实在老实，是人是鬼都喜欢拿家事调侃他两句，反正他又不会生气。
当然没人敢在周盛良面前说什么，至于徐离美，人一旦没了羞耻心就天下无敌了，随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所以，这两人婚外情的所有后果，都加诸在了江敬中和她身上。
江拾月或许要更痛苦一些，成年人的恶意是有底线的，但小孩子的世界，就肆无忌惮了。
初中是她被欺负得最惨的时候，长得漂亮，又是个私生女，还沉默寡言，实在是个最适合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人性本恶，江拾月对这点有着最充分的认识，一帮十几岁的小姑娘，言语之恶毒，下手之狠辣，放在电视上都是要被打码的程度。
但江拾月全经受过了，她当然反抗过，可一个人面对一群人，又有多少胜算呢。
直到那天早上，江敬中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的菜刀不见了，他找了一圈，随口问了句穿鞋准备出门的江拾月，才在她书包里翻出了那把菜刀。
江敬中擎着菜刀问她要干什么，江拾月不肯说，两人撕扯之间她身上的伤痕被发现了，她在学校被霸凌这件事情才终于被江敬中知道了。
徐离美当时正在打通宵麻将，她回家接了江拾月，带着几个姐妹直接杀到了学校，没找老师也没找校长，把那群小姑娘都赶到了一处，狠狠教训了一顿。
出完这口恶气，又由周盛良出面，把这些人全都开除了事，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江拾月，但也再也没人跟她说话了。
江拾月从真刀实枪的校园暴力，又到了被排挤被孤立的冷暴力，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长夜难明的校园生活。
周盛良就把她送出了国读高中，在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崭新国度，她才终于获得了新生。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会吃怎样的苦头，江拾月一清二楚，可是……
她一只手覆上小腹，她不像徐离美，她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妈妈。
徐离美生下她，是为了跟周盛良拿钱，而她要是生下这个孩子……
也许就跟江敬中说的一样，很多选择，当下你看也许是错的，但十年二十之后呢，这就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次选择。
她拿下冰毛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阳台边，望着前面楼房黑洞洞的窗口看了许久，回身进房间拿了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拨出了电话。
第74章 我不同意
云程总部，宋霖在宋成川办公室外面等了一个小时，老罗助给他换过几轮茶水之后，终于来请他进去了。
“小宋总。”老罗助有些欲言又止，“老宋总不太开心，您别逆着他。”
宋霖笑了笑：“多谢。”
他推门进去，宋成川正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屏幕，抽空瞥了他一眼，抬抬下巴：“坐下说。”
宋霖依言坐下：“爸，我和……”
宋成川一抬手：“先说西部新城的事。”
宋霖一顿，偏了偏头调整下情绪，再度开口：“我听说红头文件已经在拟了，西郊外的五个镇合并为高新区，目前已经谈妥了三个五百强企业，除了这些厂房用地之外，另外还为他们的配套工厂划出了专门地块。”
“最重要的是，在招商局的会议上还提到，高新区里会重点打造吴城的新能源链条，两家国内的龙头企业已经已经谈得七不离八了，会在板块内建造新工厂，预计会辐射到下游三百家中小企业。”
宋霖看了看宋成川，他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文件，时不时地点击下鼠标，看起来并没有在听他说话，但宋霖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漏听。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拆迁工作也已经开始了，安置房统一建在离西部新城三公里之内的区域，主要工厂在二十公里环线内，按照体量初步估计，高新区会集中五十万左右的常住人口，西部新城目前是唯一的商住一体项目，政府对我们的人才公寓也很支持，预计会给予部分的租金补贴。”
“公寓的招租也已经逐步开始了，但高峰会集中在工厂建成之后的人员到岗时期，目前还只是初步阶段。”
宋霖的汇报停了下来，宋成川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眼皮一掀：“云程占股七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七成？宋霖眉心一跳：“之前谈的是云程五十一，云程四十九……”
宋成川哼了声：“你上次来跟我谈的可是三个亿，怎么？多出的这两个亿买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宋霖垂眼没说话，宋成川终于看完了电脑上的文件，椅子转过半截，敲了敲桌面：“商场之上别跟我谈儿女私情，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我云程能到今天，不是靠的运气，是靠的判断力。”
“宋霖，你脑子拎拎清，我还没死，云程还不是你说了算。”
宋成川靠回椅背上，“我放权给你，是因为你之前确实做得不错，好几桩事情都办得漂亮，但是……”
他顿了顿，“如果胜奇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云程你就别想接手了，我情愿卖了也不愿看它毁了。”
宋霖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在宋成川这里，结果是重于一切的，这次在胜奇的事情上，他确实感情用事了些，实在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他撑着扶手正想站起来，宋成川又指指他：“那叫什么江拾月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霖又坐了下来，思忖片刻开门见山地说：“孩子我想要，人我想娶。”
好一会儿，宋成川才嗯了声，他十指交叉顶了顶，转头望向窗外。
“孩子的事情我同意，但你要跟江拾月结婚，我认为欠妥当，她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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