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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拾月咬了一口奶糕，冲辛晚晴哇哦了声：“对常其真而言，这比被我推下去还要难受一百倍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辛晚晴起身也从袋子里拿出根雪糕，撕开嘬了口：“我要是她，羞愤至死。”
“挺好吃啊，什么牌子啊？”
她拿起那包装袋看了看，看看宋霖又忽然一笑，“小宋总，你这冷不丁地带一袋子雪糕来，这唱的哪一出啊？怎么，邀功还是表决心啊？”
宋霖看了眼江拾月，这才对着辛晚晴一笑：“天热，吃吃降火气。”
辛晚晴头撇到一边，噗嗤一笑，接着起身拿过那袋子：“这里面还好几根呢，我拿出去给那小孩吃，别一会儿化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没了辛晚晴的插科打诨，室内一时有些尴尬的寂静，宋霖咬下一口雪糕，看看低着头的江拾月。
辛晚晴说得对，他就是邀功表决心来了，昨晚连夜跟常家翻了脸，一晚上辗转反侧，一时想起江拾月，一时又想起自己那本不该失去的孩子，最后无论如何都躺不了了。
待到天蒙蒙亮，他就起来了，一直在湖边坐到了九点钟，这才出了门，直奔医院。
到了病房，江敬娟说江拾月这两天没来，非晚最近要办展，她都在画廊里忙呢。
如此，他就又转到了非晚，一直等到十一点过半，才见着江拾月和辛晚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
她们两个看上去倒是十分轻松愉快，显得他的沉重十分心酸，但好在误会都已解除，罪魁祸首也已经被他严办，总算能给江拾月一个交代。
他坐在车上，眼看着这两人进了非晚，开门就想下车，被老吴喊住了。
“宋总，你就这么去吗？”
宋霖低头看看自己：“这样不行吗？”
“不是。”
老吴从驾驶位上探出头来，“别空手啊，去买束花吧。”
说的也是，他前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一家花店，老吴也发现了，说要不然导个航找家花店订束花，也很快的。
宋霖思忖片刻，又觉得有些折腾，左右江拾月也不是个看重这些的人，索性下车就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兜子雪糕，提着就进了非晚。
倒也确实没买错，他看着江拾月摁开手机，点出个APP划来划去，低头一口一口地吃得认真。
宋霖把木棍扔进垃圾桶，问：“好吃吗？”
江拾月此时恰好吃下最后一口：“就那样呗，雪糕哪有什么好不好吃的。”
她也不提刚才的话头，宋霖只能自己说了：“拾月，常其真那边，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到底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再者……”
他顿了顿，“再者我爸和常叔那么多年，企业之间一直往来也挺频繁的，总不好翻脸翻得太过。”
好半天，江拾月轻轻嗯了声：“这是你跟她之间的事，不用特意跟我说明。”
“怎么不用特意呢？”
宋霖有些急了，探身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虽然一起都不可挽回了，但总算对孩子，对你有了个交代，我这心里到底也能喘口气了。”
他观江拾月神色，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但到底也没再说那些断情绝爱的伤人话了，跟之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宋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昨天那视频，已经全网下架了，你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
江拾月终于抬眼看他：“我担心什么，我还怕人说？从小到大，我这脊梁骨早被人戳烂了。”
宋霖于是知道自己这句话说错了，就点点头说对，不着痕迹地带了过去：“我奶奶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请你去她那里吃顿饭，前阵子才知道孩子没了这事，把我叫过去一顿好骂，还打我了。”
他说着拉起衬衫，本想把伤痕亮给江拾月看看，博取几分同情，但掀开来才想起来这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就那几条棍痕，第二天就没印子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用。
他不动声色地卷起衬衫袖子，又开始现编，“你今晚有空吗？她早上又打电话来问了，说一定得亲眼看见你好好的才放心。”
江拾月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你把她手机号码给我，我自己给她打电话，我跟她说。”
宋霖虽有些犹豫，但想起严淑华的现挂能力，又觉得现在打这个电话兴许跟上次一样，又是他绝处逢生的关键。
他当机立断拨出了电话，冲江拾月笑了笑：“我现在打，你拿我手机跟她说。”
江拾月原本只是个托词，没想到宋霖此刻就打出了电话，她诶诶两声，但那头电话已经接通了。
“奶奶，拾月在我旁边呢，她要跟你说话，是是是，我知道错了，她原谅我？”
他抬眼看看江拾月，“我不知道啊，她前几天在英/国说给我个机会，但这几天又翻脸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宋霖连连点头，最后把手机递给了她：“奶奶跟你说话。”
江拾月瞪了他一眼，接着无可奈何地接过了手机。
“喂，奶奶。”
那头的严淑华立时哎哟一声：“心肝啊，你受苦啦。”
江拾月鼻子立刻酸了，她喉头滚了几滚才又开口：“没有，奶奶，我没事。”
“怎么没事啊！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跟我说，我那天知道了哦，差点没被气出心脏病哦！”
电话里，严淑华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我跟你讲，霖儿爸妈还有霖儿都给我骂过了，打也打过了，你也就别生气了，日子总得朝前过是不是。”
江拾月擎着手机轻轻嗯了声，接着又听见严淑华说：“今晚啊，你跟霖儿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让阿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啊，听话，来啊，我等你啊。”
第160章 都会好的
严淑华住的，不是大别墅，甚至连大房子都算不上。
是运河边那一片还没拆迁的二层小楼，政府最近新给刷了漆，白墙黑瓦的很有些江南风韵。
宋家老宅在河边第二间，左右近邻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十分相熟，平日里都有来有往的，这是严淑华始终不肯搬离这里的原因。
宋成川拗不过她，只能给她请了个保姆，这一照顾，也是许多年了。
老街不好停车，宋霖把车子停在路边，带着江拾月走了进去。
一边走他一边给她介绍：“我是没住过这儿，我哥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说这里最有意思的就是下河玩，一到夏天，孩子们就下河游泳，乌泱泱的。”
江拾月已经能闻到水腥味儿了，她说：“他们胆子真大，运河多深哪，我们老师都是三令五申，严禁下运河游泳的。”
左边的门一开，走出来个中年阿姨，一见宋霖就笑了：“呀，霖儿来啦。”
宋霖笑着点头：“是，李阿姨晚饭吃了？散步呢。”
李阿姨点点头，又看向江拾月：“哟，这小姑娘称样啊，这是……”
宋霖抬手揽住江拾月的肩：“对，这我老婆，叫她拾月就行。”
江拾月无法，只得也朝李阿姨点头笑了笑：“李阿姨。”
“哎哎。”
李阿姨连连应着，又啧啧叹道，“真是金童玉女，难怪看你奶奶今天这么开心，一下午的都指使着小赵跑进跑出多少趟了，原来是你们要回来吃饭呢。”
宋霖笑着说是，李阿姨就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进去，别让严淑华等久了。
两人继续往巷子里走，宋霖揽住江拾月手也没放下来，顺着她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是危险呢，就刚才的李阿姨，她儿子就在这运河里溺水了，十二岁的时候吧。”
“啊？”
江拾月想推开他的手止住了，转头去看那李阿姨，见她已经走到了巷口，正停下来跟人笑眯眯的说话。
她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宋霖点点头：“当时也是天塌了一般，但时间总会治愈一切伤痛的，李阿姨后来又生了个儿子，说来也是有意思，这儿子跟前面那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脾气性格都一样，大家都说是那孩子又回来了。”
江拾月啊了声，又说：“老天有眼。”
宋霖低头看看她，喉咙口里那句话窜了又窜，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后也只是跟着点了点头：“是啊，老天总也有开眼的时候。”
这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老宅外面，院门半掩着，飘出炒菜的香气来，混着严淑华的大嗓门，让人忽地有种时光倒流三十年，掉进回忆漩涡的感觉。
江拾月一脚踏空，又被宋霖揽肩扶起，他垂眼看脚下，皱着眉说：“怎么又有个坑，这里面也不走重车，怎么路面三天两头地就坏了。”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在意，干脆一手移到江拾月的腰上，将她拎过那坑坑洼洼的路面，直接放到了院子里。
江拾月慌忙环抱住他的脖子：“诶诶，你……”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落地了，宋霖朝着屋子里提声喊道：“奶奶，我们来了。”
里面传来严淑华的应答声：“拾月，拾月，快进来！”
江拾月立时应声往里走，两人推开门，严淑华正立在堂屋里的八仙桌前，笑着朝他们招手：“来得正正好。”
她一指桌上，七八样菜都已经做好了，冒着腾腾的热气，“边吃边说，刚出锅啊最好吃。”
她招呼着两人坐下，又把江拾月拉到身边，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拍着她的手，眼圈红了：“孩子你受苦了。”
到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中间又经历了这些事情，江拾月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痛苦了，反握住进了严淑华的手：“奶奶，没事，我都好了。”
“哪里会没事？”严淑华眉毛一立，“这是天大的事，对你，对我们宋家，那都是天大的事。”
她言罢又叹了口气，摆摆手，“伤心事不提了，往后啊，你们这日子就好好过，都还是壮小伙子，孩子么，总会再有的，他跟你们有缘分，会再回来的。”
江拾月低着头没说话，严淑华冲宋霖抬了抬眉，眼神指了指江拾月，宋霖微微摇头，她眼睛冲他一瞪，宋霖双手合十做祈求状，严淑华朝他龇了龇牙，接着又握住江拾月的手。
“奶奶知道你心里有委屈，这事，都怪霖儿，全是他的错，你有什么气啊，都冲他撒，但奶奶倚老卖老说一句，百年才修得共枕眠，你们啊，床头吵架床尾就合，你看呢。”
江拾月终于抬眼看向严淑华：“奶奶，我……”
“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严淑华了然点头，“你看那李阿姨，前头儿子没了，哦哟那个时候啊，真是日日夜夜地哭，眼睛都要哭瞎了呀，可怜哪。”
她唏嘘了两声，“但等过两年又生了个小儿子，她就慢慢好起来了，那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小的身上，她渐渐啊，就忘了前面的痛苦了，你看，日子就又好过了。”
宋霖看看始终垂头不语的江拾月，朝严淑华摇了摇头，她便转身从桌子后面的长台抽屉里拿出个盒子，把它塞到了江拾月手里。
“拿着。”
江拾月低头看：“这是什么啊？”
严淑华便又替她打开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霖儿小时候戴的。”
江拾月拿起那玉观音：“他小时候戴的？”
“对，就十岁那年迷了那次，济慈给的。”
一说这个，江拾月就想起来了，之前宋霖跟她说过，小时候得了场病，是济慈仙姑给治好的。
严淑华指指那观音：“这物件他戴了两三年吧，后来济慈说，好透了，不戴也不碍事了，这才解了下来，我就帮他收起来了。”
她喝了口茶水，“你这次出了这事啊，我就给她打了电话，她就说啊让你也把这观音戴一段时间，稳稳心神，慢慢就好了。”
严淑华拿起观音，给她戴在了脖子上，接着把她拥在了怀里拍了拍背：“心肝儿啊，都会好的，啊。”
第161章 你听
一顿饭倒还算是宾主尽欢，江拾月在严淑华面前，总还是给宋霖留了几分面子的，没说一句怼一句。
待到他们吃完饭，也才刚过七点半，家宴么，不喝酒不吹牛的，吃得就很快。
严淑华拿起把蒲扇，前后左右拍了拍：“我啊，这吃完饭必得散两步，不然东西堆在胃里，堵得难受。”
她挥挥手叫小赵过来，“你们俩自己玩会儿，我三四十分钟就回来。”
她一想，又说：“霖儿，你领着拾月楼上窗边坐坐也行，河风还凉快些。”
宋霖说好，又扶着严淑华跨过门槛，送出几步才往回走到江拾月身边，指指堂屋后面：“楼梯在那儿，上去看看。”
他自然而然地牵住江拾月的手，拉着她就往后面去，屋子不大，五六步的距离就到了楼梯边，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头楼梯，踩上去吱嘎作响。
江拾月觉得新奇，迈了几步台阶问：“这楼梯也太老了吧，这结实吗？别把奶奶摔了。”
宋霖停在上面一阶处回头看她：“结实，我爸每年都检修呢，奶奶不肯换，说这就是时间的声音，岁月的注解。”
江拾月哇哦了一声：“奶奶可真有诗意。”
宋霖把她往上拽了一步，木梯狭窄，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他低头看她，她仰头看他。
江拾月眼波盈盈，红唇欲滴，粉面含春，欲说怀休。
此情此景，再不做点什么简直枉为男人了。
宋霖喉头滚了滚，刚想再凑近些，但江拾月几步一跨，就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噔噔噔跑上楼梯，站在转角处回头冲他一笑。
楼梯昏黄的灯光斜斜打下，把她照得宛若古画里逃出的妖精一般摄人心魄，宋霖下意识地抬手，但下一秒她已经消失在转角处了。
他眼睛眨了几眨，随即抬脚跟了上去，待到他上到二楼的时候，江拾月已经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推开了木头窗朝下看。
夜色已深，远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眼前运河渺渺点点繁星，一时竟然不知道何处是人间了。
她听见宋霖的脚步声，也没回头，只说：“你听。”
宋霖也坐了下来，身子面朝江拾月斜斜坐着，胳膊趴在窗框上，探出头去听。
微风骤起，推着水浪往岸边拍，水声潺潺，混着拍上石头时轻轻的哗哗声，时间都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江拾月手伸出来，在半空中挥了挥：“看，风。”
宋霖看向她的手，下一秒就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抓到了，风。”
江拾月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噗嗤笑了：“宋总还挺会啊。”
宋霖握着她的手带进了屋，放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轻声问：“我哪有你会啊。”
她轻哼了声，猛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顺势也坐了下来，手臂撑在窗框上，架住下巴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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