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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两声，喝光犒劳的热咖啡，涩着嗓子调出主要指令，“程序是这个，用的是这几个库，我已经调试好了，按下面步骤操作，这里的参数每天要改动。”
志明凑近去看屏幕，可以闻到他说话时呼出的咖啡气味。
还有成熟男性的气息。
志明心跳加速，晃神了。
黄志明，你活该上当！从父亲那里开始，就被多少男性迷惑，被多少男人坑过！
啊，你回头算算，你磕磕巴巴挣扎生存到现在，已经吃过多少男性的亏了？
你是软骨头吗？不靠着谁依赖着谁就不舒服？
你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你还年轻，还在青春时，可以犯错？
背着房贷不得翻身的你，还有多少能够犯错的成本？
她掐了自己一把，辩解说，老娘是愧疚郑盈泰偷偷来帮助我们，他带着病。
因为之前太憋屈了，在职场孤军奋战到处乱撞的时候太久了，每一天都绷着，每一天也都很疼。
就有点......受不得别人的好。
或者说难以见到别人的正常，‘正常的善意’。
就像晏晏开始买来的那杯咖啡，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有。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有咖啡？
不应该是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吗？
她这样胡思乱想，郑盈泰讲了第一遍，志明没有记住，难堪地放低自己：“我不明白，麻烦再教教。”
郑盈泰剧烈地咳嗽一阵，看来感冒的攻击在最强的时候。
她说：“你不然今天请假吧，组长的项目才刚开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而且就全勤那点儿蚊子肉的奖励，对郑盈泰并不算什么。她去办房产证的时候碰到过他，无意间看到郑盈泰的房产记录，他手下有多套地段很好的房子，家里并不缺钱，所以是更加受欢迎的高富帅。
郑盈泰说：“你先在意怎么救自己的火吧。”
志明捶了一下自己被能干男性的‘信息素’扰乱的脑袋，正襟危坐，试了几次，录下郑盈泰的操作步骤和参数。
过了一个小时，郑盈泰看看时间，带着鼻音咳嗽，“我去组长那里了，你这里出状况了可以叫我，或者线上找老山。”
志明僵硬地点点头。
“谢谢。”
郑盈泰笑了笑，离开机房。
志明翻动记录，心底怀疑，他带着病，白白来帮我？
不，郑盈泰不可能来帮我。
我什么利益都带不给他。
而且如果跟我走近，会得罪搞团体的组长。
志明想，我现在心里清醒无比，对人样狗样的男人没有滤镜。
他来偷偷支援这个项目，是为了给甄精英好印象，因为乔晏晏和甄精英关系好。
是因为乔晏晏，不是因为我。
机器正常运作，一切照常，志明来回地看录下来操作的视频，祈祷别出意外。
工作进展得非常幸运，志明按郑盈泰说的照葫芦画瓢，和乔晏晏撑到了工程师病假归来。
副组长开始跳出来在大领导面前做出参与和指挥的姿态来，继续对项目指手画脚刷存在感。志明面如活阎王，冰冷厌恶挂在脸上，乔晏晏正常笑着回应副组长，手机里骂这个老狗逼不要脸。
脏了眼睛的副组长一走，志明眉目舒展，忽然跟乔晏晏说：“你看这个视频，剪得怎么样？”
乔晏晏看到她手机上播放两只又白又长的手，手指捏着一团泥巴。
视频加过倍速，那团泥巴很快变成一个圆盘，圆盘均匀的裂开伸展，刻上重复的纹理，涂上颜色，变成一朵向日葵。
志明不是很有把握，拿出巴掌大的泥塑向日葵茶托，“就是这个。”
乔晏晏叫起来：“是你做的？”
“我老公做的副业。”她小声说，“我录下来，想开个手工艺品网店。”
乔晏晏灵光地眨眨眼睛，问：“你老公搞艺术的？不如去短视频平台直播卖货，我一刷乐器制作和彩妆的视频就完全停不下来。”
志明脑中灵光一现。
她眼睛亮起：“你是说，一遍直播制作，一边卖手工品？”
乔晏晏对工作以外的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剪的短片也挺好啊，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东西变成一个艺术品，过程就很解压。”
志明嫌弃：“这算什么艺术品啊。”
不过吉祥真的非常认真地模仿复刻的对象就是了，从来不会像平常人一样去偷懒和凑合。
“我还爱看做手工皂还有化妆品修复的。”乔晏晏翻起自己的短视频应用，给她翻了一个喜欢的手工皂才艺主播，粉丝一样兴致勃勃的讲那个主播怎么全程直播制作过程，接着分析他们运营售卖的过程。她买了好几块，虽然不像大厂肥皂泡沫多，但用着还行，有草本花卉的天然香气。
两个人唧唧呱呱讨论关注的网红主播，不自觉就说到七八点天黑，乔晏晏接到男友电话催问，叫起来：“哎呀我要回家了，实在太晚了！”
志明把不会凋谢的泥塑向日葵送给她，有些腼腆的说：“这个茶托是送你的，装咖啡杯防烫。”
晏晏收了向日葵，笑眯眯地在路上挥手，“你老公手真好看！”
各回各家，志明在路上打定了主意。
就这么干啊！
第13章 结婚3年12个月
志明花一个月注册了商家账号，走过一系列认证和审核程序，等待平台通过之后，先上传几个吉祥做泥塑的小视频和泥塑的微型小果盘预热。
厨房传来菜下锅的声音，志明脚步轻快地跑过去抱紧她的大宝贝，充满希望的说：“我老公真棒。咱们可以做副业，多一条路挣钱！”
志明美滋滋地想，最好是做大做强，不用再当社畜，去靠那个得花八百个心眼子的狗工作挣钱！
吉祥含住自己的食指，在油水激烈交战的声响中没有听清志明的声音。
她被转过身的吉祥往外推，他说：“你出去，油水飞出来了。”
志明皱眉抓住吉祥的食指，“被油烫了？晏晏说你的手很好看，不能受伤。”
她跟吉祥一样心疼，拿创口贴圈住吉祥的伤口，蹙眉不满的嘀咕：“泥巴会把创口贴搓下来吧？”
吉祥不理解：“老婆喜欢我做小玩具？”
他认为用泥巴捏的那些东西都是‘小玩具’。志明开始先教他做水果来练习，《星空》拼图下面已经摆了几个泥塑的果盘。
志明解吉祥腰上的围裙，保护的说：“饭我做，你去洗菜吧，要戴手套。”
吉祥想，我把泥巴复刻得越像别的东西，老婆看我的手就会越热情。
她还告诉吉祥在很多年前自己把右手用坏了，稍微重些的东西就不能提，最好的情况下，用笔写字也超过不了二十分钟。
她捧起他健康的右手，放在脸颊蹭抚，倾慕它的健康和灵活。
吉祥想，这是我以前偷你水瓶、偷你丢下的食物的手。
志明贷款的房子其实是按独居的大小买的，厨房小，两个人进来空间就十分有限，吉祥挤缩着大长个子在水池旁洗菜。
志明炒完一盘不敢恭维的焦皮绿菜叶，把锅铲伸进水池冲上面黑黑的糊块，异样的说，“水怎么这么凉？”
“热水器坏了。”
志明在围裙上搓干手掏手机，“坏多久了？早跟我说啊，现在就叫师傅维修。”
吉祥伸手继续洗菜，被打电话的她一锅铲柄拍掉，“手不要碰冷水，我来干，你出去坐着。”
他瞬间阴郁下去，黑黑的眼睛盯住她，不说话也不动，直直地站着。
志明最后一句对师傅出价语气刻薄的还价，被闷塞进吉祥穿毛衣的胸膛。
吉祥紧紧箍着她，语气危险地问：“老婆，我是、没有用了？”
志明吐槽，当家庭煮夫还干出职业道德和荣誉感来了？
她讨价还价失败，掐了电话，不满的说：“家务谁不会，这么基础的活，你喜欢不如干家政去，工资还比我高。”
他说：“你干不好，特别糟。”
志明吸气，我不生气。“我是怕你累了。”
“我不累。”吉祥直白的说，“每天看到你，和你睡觉，我很开心。”
志明的声音哑了一阵，把脸埋在吉祥穿便宜毛衣的胸口，半天静若瘟鸡。
她的声音慢慢浮出来，“你真是的......”
这种真诚的肉麻，有点要命。
“这种基础的家务，价值不高。”生活凑合专家志明传达她的傲慢：“我想你去做泥塑，越像越好。”
“你觉得外面人多的地方，公用的东西都脏，”他叙述：“可是你自己，一个星期就能把家过成垃圾堆。”
“你再说我要发火了。”
吉祥低声：“是你妈妈说的。”
“我爸妈嘴里我就没有好的！”志明忽然炸开，威胁地说：“我前男友就是想当我第二个‘爹’，我不要他！我才不管我爸妈怎么说！”
我早就不听他们的话了！
吉祥沉默，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志明个子并不高，年级大了身体横向发展，被长出肉的吉祥像搂小鸡崽子似的搂在怀里。
志明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有时候猜得到，但其实并不真正关心吉祥的心思，而且不算蠢蛋的她觉得，真正探索下去他的头脑，一定会发现一些很危险的东西。
“干嘛，”她警觉地抱怨，“下巴抵得我头顶痛。”
吉祥忽然笑了，手臂像蟒蛇一样收紧。
他说：“不干活的人，是没用的人，你就不要我了。”
志明有些呼吸困难地想，那你高看我的道德良心了，我功利心极重，不然到现在怎么还会奴性不改，对郑盈泰这样的职场强者满腹仇恨的发春。
“让你做泥塑去啊，咱们开个夫妻网店，手工艺品.......”
吉祥打断，“那是玩具，不是你和我吃的、用的。”
志明心里骂猪脑子，打着算盘说：“要是小生意挣上点儿钱了，咱们可以雇人做家务，有更多的时间精力，还能吃好的穿好的......”
吉祥更加阴沉下去，志明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想做小玩具。”
她真正动了气：“你必须做！我都准备好了！”
对生活现状的不甘怨恨是她的燃料，志明激烈地叫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脾气控制不住，你不要找事！”
她踢捶吉祥，纹丝不动，吉祥低头，黑黑的眼睛阴郁幽深地看她。
志明捉摸不了，但开始察觉恐惧，她谩骂推扇吉祥的脸，吉祥并不抵抗，就像婚前当跟踪犯一样。
但是静默无言，执行他单纯到恐怖的意志。
志明吓住，“你说句话！说句话啊！”
“我妈拼命挣了钱，就能选别的男人，生她想要的孩子。”吉祥开口：“你要是有钱不要我，我会杀了你。”
吉祥松开手。
志明几乎是滑倒在地，他伸手揪提她的肩膀，志明倔强地打走他的手，‘啪’一声扇他一巴掌。
“谁非要钻钱眼里？”志明不知道在骂谁，气到发抖，“老娘就是受不了身不由己被按头吃屎的日子，我有什么错？你妈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我的命？”
“不用凭什么。”吉祥说，“我就要。”
志明再甩吉祥一巴掌，怒不可遏地抄起锅铲，连拍到他身上。
‘嚓’一声。
吉祥拔出厨房的刀，志明吓得瘫软。
“你敢......你不要想不开！”
他抄起洗好的菜，在案板上切成块，继续做饭。
志明逃似的从他身后挤出厨房外。
吉祥沉沉的声音飘过来，“吃西瓜？”
志明吓得哭了，冲进厨房一脚踢得吉祥趔趄一下。
“吃你大爷！”她颤抖大叫：“你他妈敢恐吓我！”
吉祥平静地说，“老婆，西瓜放过好几天了。”
师傅来修热水器的时候，看到业主这一对小夫妻静静地对坐吃饭，干干净净的老婆拿纸擦眼睛，开了水闸似地，控制不下去地流眼泪，满身挂彩、浮着巴掌印的老公沉默着给她夹菜。
师傅干完活，老婆出来付钱，眼泪吧嗒吧嗒的流，泪眼婆娑地开口还价。
师傅也不好意思继续坚持，便宜了十二块钱。
志明吃完晚饭就拉肚子，屁股忽然传来熟悉的刺痛，她又看到了血。
她呜咽一声，在洗手间放声大哭。
吉祥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老婆。”
志明崩溃大骂，“被你气得痔疮复发了！手术疼死了，我凭什么总受这个罪？”
吉祥没有道歉。
那就是他觉得自己没错。
他还说：“让我看看。”
“滚！”
第14章 结婚4年2个月
志明被吉祥气得上火溃疡，吉祥沉默地切摊位上买来的水果，煮消火的甜汤。
她向来嫌水果贵，吉祥就开始在阳台用绿豆豌豆发芽，很拿她说的话当回事。
对之前志明开小网店做副业的想法，吉祥倒并没有抗拒，只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和想法，警告了志明。
对。
志明恼火异常，我竟然被这捡来的傻子给警告了。
我到底是神经不过他，异常不过他。
‘悔叫夫婿觅封侯’的性转版？
你也不看咱俩实际过的是什么抠搜日子！我上班勾心斗角背锅吃狗屎，你在家岁月静好，挺享受不想改变现状是吧？
还拿我喂出来的健康身板欺负教训我！
在夜里，志明的思想就趋于悲伤阴暗，越想越怨怒，一脚把他踹起来，吉祥翻个身抱住她，无动于衷得像干固后的硬泥。
是我给你这坨垃圾堆里的泥巴块上的色，让你像个人！
你内心还是石芯，还是个犯罪的王八蛋！
志明更想更气，对吉祥升起血海深仇，他抬起手摸到她屁股上，“会痔疮复发。”吉祥说，“老婆，不要发火。”
她咬牙切齿：“要我硬憋住？”
吉祥起床，片刻拿痔疮药进来。
志明退后。
吉祥说：“老婆趴下，给你上药。”
志明攥住手，泪汪汪：“我恨这个世界，我恨你。”
“我也恨这个世界。”吉祥说，“我爱你。你要走，我带你走。”
志明瞪大眼睛。
吉祥说：“你想死，我带你走。”
志明的仇恨瞬间消亡，恐惧地看他，“你别过来！”
吉祥笑了。
“老婆。”他说，“我不是好人，你要永远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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