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马桶上,给吉祥发消息。
‘老公,我想你了。’
志明想了想,还是憋屈地删掉,吉祥一定会中断直播。
她洗了把脸,湿漉漉的出去,睁圆眼睛。
学长捧一束花站在外面,夸张又做作。
朱精益说:“晚会七点开始,志明,换上礼服。”
志明把花摔地上。
“你还当我跟以前一样?”
学长笑得居高临下:“你这么忌讳?所以找了一个只有脸的男人,跟我完全相反?”
志明胸口起伏,不是!
“你知道个屁!”
朱精益的脸冷下去。
“若男,你现在很可怜。”
第35章 结婚5年5个月第二周夜晚
我不可怜。
我不可怜!
学长的瞳孔一颤,“你的右手怎么一直发抖?”
她忍着疼,“我压着不用右手打你!”
“生理上来看,女人打不过男人。”学长说:“我喜欢你拿笔画画的样子。”
志明气笑了。
那你可看不着了。
自我感动,周朴园是吧?
老子可不是女仆命!
右手的伤损发作时,志明对朱学长这王八蛋的看法透彻到骨子里。
她没动朱精益的礼服。
朱精益开车带她去星辰娱乐的作者晚会,现在创作者们的聚会比志明大学那时候可繁华得多了,高级而眼花缭乱,灯光秀和舞台充满科技和沉浸感。
星辰娱乐的员工接待项目组人员,介绍公司情况,志明在晚会中看到很多年轻的作者面孔,开场时,主持人请朱总致辞。
其他人衣着正式而精致,拒绝了晚礼服的志明普通得显眼到丢脸,她全靠一腔愤恨撑在了场地,投入地给自己打了两大盘自助。
朱精益在灯光下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态,讲着什么努力啊,感动啊,支持啊,情怀啊,共同回忆啊,忆苦思甜啊,任重道远啊。
志明一边吃晚会自助一边听学长给狗屎炒糖色,真倒胃口。
星辰娱乐的员工和作者们掌声雷动。
志明吃一块在外面卖一小口就很贵的蛋糕,这时候听到朱精益说:“现在请我的朋友,也是经典作品《星宝》的作者和大家见一面。”
一束光打到她身上。
志明噎得咳嗽,被明亮灯光照得她眼睛睁不开。
她起身愣住,项目组的成员尊敬地笑着说:“黄姐,我给你拿吃的。”
志明在心里骂遍学长家族十八代。
她僵硬地被指引上台,看到下面年轻的作者们。
她穿着常服,脸上只有最简单的处理,形象实在算得上很平庸。
人们议论,更多的是看过《星宝》的年轻作者。
“‘黄大爷’是女的?”
朱学长伸手揽她肩膀,志明闪开,学长搂了个空。
学长从容地一笑:“黄大爷也是社恐。”
底下响起一片笑声。
志明尴尬地挥挥手,向背离了的同行舌头打结。
忽然有一个年轻的作者叫:“所以《星宝》的结局是什么?”
追过连载的人大笑一片。
又有人叫:“黄大爷什么时候填坑?朱总催一下,断更快八九年了吧?”
“我孩子都上小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和她从前那么相像的年轻面孔。
志明颤抖起来。
朱学长这个狗贼。
不断地,不断地要把她拉到过去编造故事、提供梦想的世界。
可你他妈不知道。
我的手使不动,不可能回去了!
我现在就是个每天啃文档表格、在心中怨怼而屈服于五斗米的平庸社畜!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感到呼吸的氧气越来越不足。
学长轻轻拍了拍她,牵住无措而苍白的志明下来。
她的右手僵直地勾起,在袖子里痉挛似的抖动。
她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我的药。
我的药,在家里。
吉祥,我的药,你收起来了吗?
年轻的作者、《星宝》的粉丝想跟她说话。
志明落荒而逃,冲出晚会,要打车回宾馆。
她被人从后面拉住,“志明!”
朱学长拉住的是她发疼的右手,志明觉得剧痛撕心,她的灵魂都要被这个人渣扯走了。
忽然她的头被学长的手拦住,志明瞪大眼睛,嘴唇被亲吻堵住。
窒息。
胸膛翻涌恐惧和恶心。
志明尖叫起来,推搡扑打学长。
朱精益松手躲避,“别起肢体冲突,我不想伤到你。”
“为什么要走?”他笑得光鲜:“我在晚会上说得不好?”
“你鼓励他们创造和努力,那你为什么拿走版权?”她大吼大叫,“嘴上都是主义和梦想,做的是生意和交易。我见识过你所有手段,不吃这套!”
“你和你老公有这么多话聊?就像我们一样?”
“关你屁事!”
朱精益说:“今晚星辰娱乐的晚会才是你的世界,你的同行。”
志明睁大眼睛,瞳孔震动。
学长失落:“志明,你跟他离婚,我们结婚吧。”
志明兜脸给他一巴掌。
“你什么毛病?”她竖起一身的刺,“朱学长,你还要算计我什么?”
我还有什么值得你算计的?
“我从来没有算计你。”朱精益说:“你想得太多了,但是没有对我和我们的关系付出足够努力。”
志明伸手:“那你他妈把版权还给我!”
“又开始骂人了。”学长审视着,一脸可惜,“你和我结婚,我的就是你的。我们能把星辰娱乐办得很好,很成功。”
“你滚开!”
她钻进停下的出租车,使劲关上门,狠狠把学长隔绝在外面。
我的药,我的药。
她用右手拿手机,哆哆嗦嗦地点不中手机密码,右手忽然失了抓握的力气,手机滚掉到车子的缝隙。
志明想着晚会里那么多的年轻创作者,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缺年轻的作者,她对右手产生了更大的恐惧。
他妈的,老子的右手越来越恶化了!
晚会上那些年轻而积极的作者都长着她的脸,欣欣向荣,等待被朱精益们收割啊。
她用左手在黑暗中捞摸手机在哪里,越来越感到窒息。
志明打开手机,拨通第一个号码。
吉祥平稳得没有波澜的声音轻轻响起。
“老婆?”
“我的药呢?”志明语无伦次,“药、药。你收在哪里?”
她有三年没有吃过药了。
“厨房的抽屉。”
“给我,”志明恐慌地掉泪:“加急寄过来,寄过来!”
“老婆,你哭了?”
志明嚎啕大哭。
“我想你!我要回家!我受不了那么多人看我!”
不断地问我我已经做不到的事!
她独自回到酒店房间,打开手机问:“药在哪里?”
吉祥出现在视频中,正在掏药瓶。
“药过期了,老婆。”
“我要去找童医生开药。”志明喃喃,在被子里一边发抖一边哭,“老公,我把工作交给别人,明天就回家了,我不能在星辰娱乐呆了。”
“老婆,我过来找你。”
志明涕泪交加,激动地点头。
“别关视频,我一直看着你。”
吉祥点头,“老婆,我在。”
志明无端爆发一声尖叫,“他凭什么嘲笑我做的所有事、我的所有经历?我的网店没有那么差,我们成功过的!”
吉祥的脸在屏幕中凑近:“是好的。”
“我已经爬起来很多次了。”她喃喃泣涕,眼睛溢出泪水,哭得整张脸和眼睛涨红,“我一直在努力,老公,你知道吗?”
吉祥沉默,他的脸贴上屏幕,黑黑的眼睛注视她。
“我不服输,”志明脆弱地淌着眼泪鼻涕,“可是他们总有无数办法告诉我,我还是很失败!”
“没有失败。”吉祥说,“老婆,是最好的,太阳。”
她否定大哭:“我不是太阳,我不是太阳!”
我是前仆后继、烫死在路灯下已经焦透了的虫尸。
和所有被五指山压在下面的人一样。
第36章 结婚5年5个月第三周
志明独自从省外回来,远远看到车站外的一个人影。
她吃了一惊,吉祥按着火车出口的栏杆扶手,黑眼睛望着她。
她不知道这时候心里是什么情绪。
她没有说过要人接,但是不喜欢人群的吉祥自己来到车站等她。
志明拖着行李,越跑越快。
她扑向她的男人,尖叫起来,像个见到偶像的追星女孩。
志明掐住吉祥的脸使劲揉捏,异常激动的说:“你怎么来了?”
吉祥回答:“你说要回家,我来找你。”
“我没有说时间!”
“我查了车站时间,五点钟来了。”
志明紧搂住他哭起来,“你的身份证带了没有?”
吉祥不明白。
志明哭丧脸地开始倾斜:“我们去医院,我要去看心理医生,我的右手疼得越来越厉害,它要完蛋了。”
他们拖着箱子去医院,吉祥看到志明询问前台:“童医生今天有没有空?我在挂号程序里没有看到他。”
“童医生今天休假。可以预约其他医生。”
志明摇摇头,拉住吉祥回家。
她回家了就倒下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吃,手机一直响,蒙在被子的她根本就不理。
吉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到志明的手机又响起时,他拿起来看,是一个叫‘人渣’的人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问对方是谁,对方挂掉了。
吉祥问:“老婆,‘人渣’是谁?打了十六个电话。”
“你打过的人渣。”
吉祥冷下脸,“他还找你?”
何止啊!
还想玷污我的身心!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他强硬拽进去。
志明疯了起来,很需要吉祥。
这一天到深夜还是乱七八糟,志明无声地歇斯底里,他们没有做一件正事。
第二天清晨是星期六,志明光溜溜地爬过吉祥,把背上全是抓痕的他揪扯起来,“洗澡去,去医院排号。”
洗发露挤到吉祥头发上,她踮起脚用力给他搓洗,他低垂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但他知道志明很不开心,她又在失眠,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冲掉他头上的泡沫时,志明忽然嚎啕大哭,顺着墙壁滑倒下去。
“怎么忘掉啊?”她的泪水跟流水混在一起,冲刷崩溃的脸,“老公,我的脑子停不下来!它又停不下来了!”
“出差怎么了?”
志明抱住头,呜呜咽咽,“那个人渣又来缠着我。”
吉祥沉声问,“那个人在哪里?”
“他在星辰娱乐。”志明喃喃:“他现在很有钱、很成功,我更难受了,每一分钟都难受得要疯。”
吉祥沉默地蹲下身擦洗志明的身体,把哭泣的她用毯子裹住,抱出室外。
“他每句话都能刺激我,把我变得像个疯子。”志明喃喃,“学长、徐西纯,你们为什么就是要追着我遛,把我玩到死才能甘心?”
志明被他穿上干净衣服,哭哭啼啼,语无伦次。
她小声问空气,露出孩子般的怯弱神情。
“我没去招惹你们,你们能不能换一个人欺负?”
吉祥停下给她穿袜子的手,黑眼睛看住自言自语的志明。
他俯下身,亲住志明张合哭泣着、滑过咸味泪水的唇。
志明回应地抱住他,把暖和的他往床上带。
“老婆。”吉祥伸手摸志明的头,“去医院。”
志明泪汪汪地看他,像只被雨打湿了的杂毛兔子。
吉祥没有忍的想法,掰住志明的头深情啃吻。
但是志明昨天设置提醒挂号的手机闹钟响起,吉祥规矩的按时放下撕扯他的犯病老婆,把眼泪失禁的志明扶抱出去。
用老婆的手机付了打车费后,吉祥抱下志明,撑抱着无力的她走进医院。
心理科室在二楼,志明坐在吉祥腿上依偎,不肯撒手。
吉祥一直擦她的眼泪。
轮到她的号了,心理治疗的门打开,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走出来,意外的说:“黄志明,这是你男友?”
吉祥提醒沉浸在伤心中的志明:“老婆,医生。”
童医生把志明带进去诊疗室。
吉祥看着关闭的诊疗室门上的钟,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个小时。
诊疗室的门再次开启,志明揉着干肿的眼睛出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手里拿着一杯水。
童医生在记笔记,“明天再来一个疗程,我们强化一下今天的总结。建议每周来治疗一次,直到你不为学长工作后停止。这个治疗方案,你同意吗?”
志明握紧手上的纸杯,点点头。
童医生接着说:“去骨科看你的右手,明天带来结果我们一起看看。”
吉祥起身,“老婆。”
童医生对他说:“李先生,你老婆也为你挂了号。”
吉祥一僵,志明在后面哼了一声,一把把他推进去。
门关上,吉祥变得僵硬冰冷。
童医生说:“请坐。”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个童医生去开启电脑:“李先生,先做心理测试。”
吉祥没有动,拳头握紧,青筋鼓起来。
他阴郁地抵触:“我做过,不治。”
初中差点杀掉同学,被继父抓着医院做心理诊断,然后就休学了。
童医生看李吉祥的大长个子,隐藏着会失控的攻击性和由恐惧触发的危险。
“你妻子付了钱,你可以拒绝,我们随便聊聊也可以。”童医生和气地说:“志明间断四年没有来找我。”
李吉祥固执地说:“我不聊,我要回去。”
童医生继续叙述:“四年前我了解到她的环境是压抑的环境:亲人、爱情、事业学业、人际交往,全面失衡。这是一个人生活的所有方面,一般来说,如果在事业上出现问题,我们可以向亲人或伴侣朋友寻求安慰和恢复,如果是感情不顺,可以投入分心到事业和朋友。我们普通人就是通过调动其他不同的方面来支援、替代和克服某一方面出现的问题,但如果上述各方面全部出事,人就非常容易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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