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立即道:“我去帮陆大人。”
萧婧华拉住她,叮嘱道:“当心些。”
她指使乐宁身边的侍卫,“你们也去帮忙。”
侍卫们恭声应道:“是。”
“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谢瑛大笑着快步上前。
乐宁幽幽道:“端和,你看啊,有些人对外人,甚至比咱们这些姐妹还亲近。”
端和:“……”
求你,别带我。
萧婧华含冷带刀的目光射过去。
“萧玉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婧华,你再说我是哑巴试试!”
萧婧华要烦死了,“谁说你是……太子哥哥!”
尾音陡然上扬,她看向某个方向,兴奋招手。
萧长瑾护着云慕筱飞快走来,皱眉瞥向街上乱景。
“发生了何事?钟文人呢?”
萧婧华把刚才的话又解释了一遍,才道:“没看见钟统领。”
钟文武艺高强,萧长瑾并不担心,关怀问道:“没事吧?”
得到萧婧华否定的回复后,萧长瑾象征性地询问两位皇妹,“你们呢?可有大碍?”
端和摇头,柔柔道:“多亏宁小公爷护住了我。”
还在闹别扭的乐宁也道:“有侍卫护着,我没事。对了。”她补充道:“还有邵世子,也帮了我。”
被点名的二人躬身作揖,“是臣应尽之责。”
萧长瑾:“多谢二位。”
他偏头对云慕筱道:“你陪着婧华,孤去帮忙。”
云慕筱沉默着走到萧婧华身边。
这语气里自然而然的亲昵是怎么回事?
萧婧华暗暗扫了二人一眼。
不太对劲啊。
她按捺住好奇,叮嘱道:“哥哥小心。”
萧长瑾拍她额发,“孤知道。”
乐宁端和不甘示弱。
“皇兄当心些。”
“皇兄也要注意自身安危。”
萧长瑾颔首,转身离去。
他走后没多久,京兆尹随后赶来。有萧长瑾镇场子,火很快灭了。
事毕,乐宁闹着要回宫。
萧长瑾要留下收尾,正好钟文回来了,便让他护送二位公主。
闹成这样,萧婧华也没心情再看什么花灯。
她遗憾对云慕筱和谢瑛道:“好好的赏灯,就被一场火毁了。”
“没事。”谢瑛笑着安抚,“下次也是一样的。”
云慕筱也道:“来日方长。”
萧婧华笑,“好,那改日咱们去铺子。”
二人应下。
宁妙云受了惊吓,宁拓一直在安抚她,见事已落幕便来辞行,“郡主,妙云精神不济,我带她回去了。”
萧婧华关心,“宁姑娘没事吧?”
宁妙云面色略显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多谢郡主关怀。”
简单寒暄几句,宁拓带着她离开。
萧长瑾派人送她和云慕筱姐妹回去,萧婧华登上马车,朝对面马车的姐妹俩挥挥手,余光从仍在忙碌的陆埕身上掠过,随后对上邵嘉远的视线。
她缓缓一笑,“邵世子,再会。”
邵嘉远目露惊喜,笑道:“郡主,再会。”
车窗阖上,萧婧华脸上的笑逐渐落下。
那股燥意仍在她胸腔内乱窜,不将它吐出来,今夜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回到恭亲王府,留守琳琅阁的箬竹箬兰见她一身狼狈,皆惊了。
“郡主,发生了何事?”
觅真亦看过来。
萧婧华摇头,对箬竹道:“明个儿你找几瓶最好的烧伤药,送去陆府。”
箬竹意外,“陆大人怎么了?”
萧婧华不想再解释,“你问予安吧,备水,我要沐浴。”
箬竹箬兰齐看向予安。
予安:“……”
交代完的萧婧华走进内间,脱下隐隐泛着焦味的外裳,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舒服了。
他救了她,她给了药。
两不相欠,极好。
第46章
昨夜山中下了场雨,雾气浓厚,氤氲不息,直到阳光从云层中穿透而下,山岚尽散,山荫染绿。
江妍卿踏出殿内,左右瞧了几眼,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人影。
她松了口气,快步过去,略有急声,“怎么跑这儿来了。”
侯在一侧的嬷嬷婢女退开,“大姑娘。”
江妍卿低头去看地上的小人儿,“初一,你……”
剩下的话语散在空中,她怔怔看着几步之外的僧人。
身着白色僧袍,宽肩窄腰,面如冠玉。白皙骨感的腕上缠着一串佛珠,似有沉香缭绕。
他低头与不到他膝盖的小童说着话,面色温和,唇畔含笑,瞳眸低垂,流光映在他眼中,似高坐殿宇之内,悲悯众生的神佛。
初一听见娘亲的声音,抬起小脑袋,一把抱住她的腿,举着手里的草编蝈蝈兴奋道:“娘亲快看,好漂亮的蝈蝈!”
江妍卿条件反射低头。
会草编,又生得这般年轻俊美,想必眼前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念慈大师了。
她伸手,接过那只蝈蝈,白皙指尖落在绿油油的蝈蝈上,如同冬雪与夏秋不期然的会面。
初一见她怔愣出神,不满嘟嘴,奶声奶气唤:“娘亲,你不理我!”
“原来你叫初一。”
念慈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发顶,笑眯眯道:“好特别的名字。”
初一的注意力被这个没头发的漂亮叔叔吸引,双眼弯着笑,说话特别利索。
“我叫段初奕,初一是我的小名。娘亲说,是因为她和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在初一认识的。”
念慈笑道:“原是如此。那你的娘亲一定特别在乎你,才会将这个特别的日子给你用作小名。”
初一拍着小胸膛,一脸的骄傲,“是的,我是娘亲最爱的人。”
江妍卿心脏骤然一跳,低头看儿子。
他扬着头,小脑袋圆乎乎的,很是可爱。
念慈没忍住,又摸了下他头。
江妍卿不可避免地看向念慈,目光一寸寸,似从他脸上碾过,一遍遍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毫无相似之处。
停留的时光仿佛有十二年那般漫长,她缓缓垂下眸子,长睫盖住眼中晦涩。
指尖微颤,江妍卿不愿泄露情绪,深深吸气,柔声道:“初一,我们该走了。”
初一眨巴着大眼睛,“娘亲,我们不在这里住了吗?”
“改日再来,外祖父外祖母该想咱们初一了。”
江妍卿蹲下,用帕子擦了擦初一因玩耍而弄脏的小手。
初一很喜欢外祖父外祖母,闻声立即牵住娘亲的手,兴奋道:“好啊,那娘亲,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外祖父外祖母等急了。”
江妍卿空着的手摸他柔软脸蛋,含笑道:“初一真懂事。”
她站起身,对念慈轻轻颔首,语气疏离客气,“大师,再会。”
念慈笑着,“女施主在承运寺住了这么多日,不知心中意可解了?”
江妍卿轻轻笑了,柔和的嗓音含着叹息。
“我心中之孽,解不了。”
“孽?”念慈疑惑,温和道:“不知女施主可需贫僧相助?”他笑吟吟的,“或者主持师兄也可,他的佛法远在贫僧之上。”
江妍卿并未答复。
她仰头望着天边白云,轻声道:“我心中有愧,此生再无法可解。”
念慈微偏着头,似是不解。
“多谢大师好心。”江妍卿颔首致谢,嘴角噙着笑,“再会。”
她牵着初一转身。
初一回头对念慈挥手,“叔叔再见。”
念慈笑起来,同样抬起手臂,轻轻对他挥了挥,“初一再见。”
马车缓缓向山下驶去。
江妍卿撩起车帘,往回一眼。
颀长身影仍在原地,背对而立与香客搭话。
她一点点收回手,闭目不语。
……
陆埕昨夜回来得晚,他没惊动陆夫人,让孟年找出药膏,草草上了药,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头就睡。
萧长瑾念在他有功,加之手上有伤,做主给了他一日假。
然而天未亮他便醒了。
望着帐顶发了会儿愣,陆埕起身,摸索着穿衣。动作时不甚碰到手,一股火辣灼痛瞬间席卷而上,他没忍住哼一声。
穿好外裳,陆埕找出火折子,点上灯。
尚且昏暗的屋内燃起一抹亮光。
他端着灯盏去了书房。
在桌前落座,陆埕用完好无损的手磨了墨,左手执笔,在纸上落下一个个稍微不怎么端正的字。
【未经允许,不能触碰她。】
【不能擅自替她做主。】
【不能揣测她的心情。】
【少说话,多做事。】
顿了顿,陆埕又在后面补了几个字。
【……若有误会,需及时解释。】
搁下笔,陆埕怔怔看着纸张。待墨干了,他将纸收好,郑重其事地贴在对面墙上。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了回去,伴着暖光灯光沉浸在公事中。
北夷使臣即将抵达京城,加之又撞上了秋闱,礼部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
便是休沐,他实则也不怎么得空。
晨光逐渐蔓延,鸡鸣声响彻天际,陆埕眼睛发涩,抬头转了转略有几分的脖颈。
一抬头,目光便撞上了墙上字迹。
他将那些话默念几遍,随后起身出了书房。
对面孟年刚打开门伸了个懒腰,见了他,眼睛一瞪,“大人,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夜听闻太子放了假,他兴奋地摸出话本看到凌晨,要不是惦记着大人的伤,他这会儿还睡得天昏地暗呢。
陆埕瞥一眼,没搭理他,走到院中小跑起来。
孟年一脸的一言难尽,受了伤还能这么折腾,啧啧。
他转身进厨房打水洗漱。
等他出来时,陆埕正在扎马步。他右手直直伸出,手背伤势暴露在空气中,左手握成拳。
殷姑和陆夫人也起了,不约而同瞥向他,倒是没有意外。
这阵子陆埕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给自己请了个习武先生,美其名曰强身健体。
不过练练也好,省得跟只白斩鸡似的。
瞥了眼陆埕的手,陆夫人问孟年,“他手怎么了?”
孟年:“大人昨晚回来,说是朱雀街烧了。”
“烧了?”
昨夜佳节,陆夫人关了铺子,和殷姑带着兰兰出去看花灯。不过她们去的是另一条街,倒是不知朱雀街之事。
“严重吗?”
孟年挠头,“大人没说,应该是不严重。”
既然没什么事,陆夫人就放心了,她彻底把事抛到脑后,和殷姑进了厨房。
红日爬上山巅,光线逐渐染上热意,汗水从额角滑落,顺着白皙脖颈隐入衣领之下。
陆埕满头大汗,用帕子轻轻擦着脸上汗珠。
中秋佳节,陆夫人给自己放了两日假,吃完饭准备和殷姑出去走走。
饭刚摆上,门被叩响了。
陆夫人不动,陆埕手上有伤,孟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声气,自觉起身。
陆埕左手拿着勺子喝粥。
没多久,孟年回来了,手里拿着布包。
陆夫人举着包子,随意一眼,“谁啊?”
孟年回:“箬竹,来给大人送药的,说是谢他昨夜救了郡主。”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目光奇异地盯着陆埕。
陆夫人直接道:“你手上这伤,是为了救婧华?”
“哟呵。”她挑眉一笑,“出息了啊。”
陆埕没回。
他夺过孟年手里的包裹放进怀里,对他道:“快吃。”
孟年有些感动。
他家大人心里还是有他的。
三两口吃完早饭,孟年被陆埕急急拉进房里。
正不明所以,却见他左手灵活地用帕子擦去伤口边上的药膏。
孟年急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埕瞥他一眼,言简意赅。
“上药。”
孟年福灵心至,长叹一声,认命上前。
伤口边渗出黄色液体,他放轻动作,轻柔擦干。
动作间,陆埕一声没吭。
取过箬竹送来的包裹,孟年拿出一个白瓷瓶,将药膏抹在陆埕手背。
清凉之感驱散了不少灼痛,陆埕垂眸,望着手背。
低低的叹声消失在喉间。
无碍,再接再厉。
……
江妍卿听闻朱雀街出事,带着初一上门探望。
萧婧华对这个年纪的幼童还挺感兴趣的,一个劲地逗他玩,最重要的当然是初一特别乖巧听话,不爱哭。
要是哭了,她指定麻溜地把孩子还回去。
撒娇让江妍卿在王府住下,萧婧华愉快地度过了好几日,完全把铺子抛之脑后。
等江妍卿带着初一辞行,温婵姿直接杀上门来。
“我的姑奶奶,那铺子都竣工了,你该不会真的要当甩手掌柜吧?”
温婵姿撑着桌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萧婧华有片刻的心虚,随后理直气壮,“我是郡主,又不是店主,那店我全权交给你做主。”
温婵姿:“……”
她无奈,“别的不说,店铺名你总该起一个吧。”
萧婧华皱眉想了会儿,想不出来。
她叹气,“铺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样,我给筱筱阿瑛去信,让她们明日去瞧瞧,一块起个名儿。”
温婵姿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同意了。云慕筱很快回信,约了明日巳时相见。
对待朋友,萧婧华一向认真,不仅起了个大早,甚至精心上了妆,漂漂亮亮出门去了。
今日的天不怎么好,乌云团在空中,阴沉沉的,瞧着似要下雨。
可人都约好了,也不能打道回府,萧婧华钻进马车。
自从上次出事后,恭亲王很是紧张她的安危,每次出门都给她配了不少侍卫,生怕闺女再出什么事。
王府侍卫在外开道,行人自行避让。
汤正德的效率着实高,这么短的时日便将铺子修缮完毕。
匠人们已经撤离,萧婧华好奇地迈步进去。
云慕筱和谢瑛已经到了,温婵姿正笑着和她们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回头与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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