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昨天真的把江天谕……
“我们昨天……那个了吗?”甘澄不敢直视江天谕,自己也无法接受,脑子乱极了。
难道她在江天谕身体里呆久了,思想上也被影响,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男人了?
连性取向都变了?
不要啊。
甘澄哭丧着脸,瞅了一眼黑脸的江天谕。
江天谕冷笑,这种时候都不忘训她:“甘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好几遍,不要在外面喝酒。就是不听。”
“那你昨天怎么不阻止我呢?”
江天谕沉默了,眼睛里寒气都快渗出来。
好了,不该问的。
甘澄突然想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那么多抓痕,昨天……江天谕应该试图阻止过。
无数次。
难得看见江天谕那么吃瘪,气到话都说不出来。甘澄心情愉悦地下床套了条裤子,看见江天谕还坐在那里凝视她。
甘澄突然觉得一点别扭都没了,超痛快!
膝盖撑着床沿,甘澄倾身过去,手指勾了勾江天谕的下巴,笑眯眯:“怎么样,昨天爽不爽啊?”
江天谕没答。
甘澄大笑出声,下楼了。
还好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虽然嘲笑了江天谕很爽。但是……他身上的伤毕竟是自己弄的,还有昨天他又撞到墙,甘澄印象中听到很重的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内伤。等会得叫江天谕去医院看看。
甘澄又自责了,她最讨厌暴力,可是呆在这具身体里,她都不小心伤到江天谕两次。
甘澄从冰箱里拿出吐司,做三明治。听到缓慢的脚步声,甘澄没回头:“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做早餐。”
“甘澄,出血了。”
甘澄跟着江天谕上楼,床单上真的有血,一小滩。不是经血——上周一江天谕来的月经,那会儿甘澄细心地教他怎么用卫生巾,他还死臭着一张脸。
“怎么办……”甘澄这会儿真意识到自己的错了,小心地瞅着江天谕,“是我昨天太用力了吗?”
一段诡异的沉默后,甘澄上前扯了扯他的衣服。
“要不你让我看一下?”
江天谕:“去医院。”
车上,江天谕沉着脸望窗外,甘澄时不时地瞄他一眼,努力回想。
昨天的记忆出现断层——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走,捧住江天谕的脸,然后……
她那会儿意识不清,只觉得面前的嘴唇粉嫩粉嫩,好像一块可口的小蛋糕。
——亲了他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江天谕躺在检查床上,医生让他脱下裤子。看到他腿侧惨烈的掐痕,医生一怔,抬起头看了甘澄一眼。这眼神让她无地自容。
医生说是轻度撕裂,性生活过度激烈引起。只是表皮黏膜损伤,无需缝合。在没有完全痊愈之间,一定要避免发生性关系。
医生是看着甘澄说的,看见她点头之后,开单子:“如果在患病期间发生性关系,可能会引起撕裂加重,和伤口感染。近一个月一定要注意避免。”医生又强调了一遍。
甘澄听得面红耳赤,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没脸反驳,诺诺应着:“好的,我记住了。”
江天谕率先走出去,甘澄拿着单子,追上去:“江天谕,对不起。”医生说更严重一点,还要缝针。甘澄不敢想象,原来喝醉后现在的自己会变的这么吓人,江天谕说的是对的,这次是真的吃到教训了。
江天谕停下脚步,面含责备:“你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护。”
甘澄想起来,以前跟江天谕做,虽然每次都很难熬,但他的确没让自己受伤过。
“我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他冷笑一声,凉凉地瞥她一眼:“谁信?”
“真的!真的江天谕!”
江天谕走进电梯,按一楼。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当男人,做这种事……又没有经验。”甘澄扯扯江天谕的头发,可怜巴巴地说,“下次一定注意!”
电梯门打开,江天谕转头,用力瞪她一眼:“没有下次!”说完就走出去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甘澄就在江天谕面前矮了一头。第二天,她早起主动做早餐,去敲江天谕的门,询问他是否需要自己帮忙涂药。
“不需要。”
餐桌上,甘澄殷勤地给他倒牛奶,盛粥。
江天谕的怨气已经比昨天少了一半:“甘澄,我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不仅反悔,还撒谎。”
现在被江天谕骑在头上,甘澄有点憋屈:“我昨天跟你解释了的,上次我根本就没有跟段家凌说话,只是喝了一杯酒,你噼里啪啦说了我一大堆,我心里不舒服……所以昨天才……”
江天谕:“呵。”
甘澄:“我知道错了,下次你让我喝我也不会喝。我会戒掉的!”
甘澄上班也蔫了,疯狂地抓头发,因为记忆的缺失,始终无法接受自己昨晚对江天谕做的事,难道她真有暴力倾向?
这事跟谁都没法倾诉。要是被从霜知道了,她笑都来不及,说不定还会问——你有没有问江天谕,被人上的感觉怎么样?
思绪陷入狂乱之时,侦探来了。陈平昆的事有了眉目,那天晚上,他离开江盛大楼,就回了家。凌晨十二点,有人找上门。
侦探递给甘澄一张照片,照片上有陈平昆和一个黑衣男。两个人都背对镜头。黑衣男头上还有顶鸭舌帽,跟在陈平昆后面:“在城东的育石桥附近,里面没监控。陈平昆一家都住那。”他拿出另一张照片,黑衣男露出正面,带口罩,看不清面容,“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出来了。”
也就是说,黑衣男跟着陈平昆到家,两个人相处一个半小时,很有可能达成某种交易。
侦探放下一张车牌号:“这个人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很快就甩开了我。这个车牌,是F城的出租车。上周刚被偷了。”
看来是有预谋的。
“陈平昆的个人账户也没有异动。不过,他的母亲最近刚做了一场手术,全部手术费由SingC医疗承担,对外宣称试用海外引进的新型器械……”
根据侦探给的地址,下班后,甘澄没让司机接,打车去育石桥。
这里是城东的城中村,一下车,鼻尖萦绕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甘澄下车,向小卖铺老板问路。傍晚七点左右,天将黑未黑。这条小巷由于过窄,光线难以穿透。路面坑坑洼洼,甘澄打开手机手电筒,选干燥的地方踩。
路边有一条小水沟,流着黑乎乎的水,还有黏糊糊的看上去已经腐烂的食物。
这里每家每户都紧紧挨在一起。几百号人住在这个狭窄、腐朽、终年都晒不到阳光的地方。
城市某个角落,还有这样的地方。
【106】
甘澄对照门牌号,轻轻叩了叩门,大约五分钟,她听到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孩,看上去还没成年。她穿着宽大的印花短袖,中裤,头发扎成一根辫子,皮肤略微泛黄,下巴有几颗痘痘。此时她眼神警惕地看着甘澄:“你找谁?”
“你好,请问这儿是陈平昆家吗?”
甘澄友好地朝女生笑笑。在此之前,甘澄一直享受着江天谕这张脸带来的隐形特权,例如,楼下咖啡店的服务员小姐姐,每次跟她说话,声音都会温柔好几个度,记得她的喜好,蛋糕也会挑最大的给她!
长得好看真能得到陌生人的优待。
甘澄遭遇了第一次滑铁卢。
女生听到这话,眼神一变,锐利地看她,好像认出甘澄的脸,门狠狠一关。
“滚!”
甘澄碰了一鼻子灰,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门:“你好,我没恶意的,我是想问你……”门开了,甘澄抓紧时间说:“你是陈平昆的女儿吧?我叫江天谕,是江盛的——”
一盆水泼过来,甘澄来不及躲,被浇了个落汤鸡。女生拿着空盆,狠狠瞪她:“再不滚,我报警告你骚扰!”
门砰的一声关上,旁边有好几个人从窗户探出头来打量着甘澄。
甘澄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往回走。身上湿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水,还有点臭臭的。甘澄低着头,有点丢脸。
“江总?”
甘澄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不确定,等甘澄抬起头,他忙小跑过来:“江总,您怎么在这里?”
“廖然?”
面前的廖然不是公司里白衬衫、西装裤的打扮。他穿一身灰白的运动套装,头发也蓬松着,看样子是刚洗过澡。整个人清爽干净,像大学生,甘澄刚认识廖然那会儿。
甘澄注意到他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罐啤酒和一瓶酱油之类的调味品:“你住这儿附近吗?”
甘澄没想过廖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跟了江天谕那么多年,都没赚到一套房子的钱吗?哪怕是租的,都比在这儿好。
十分钟后,甘澄跟着廖然到他家。廖然从柜子里翻出衣服:“都是我以前穿过的,您将就着穿。”
“麻烦你了,廖然。”
甘澄拿着廖然的衣服,短袖和运动裤,还有一条……内裤。甘澄太不好意思了,要不是身上飘着股臭味,她怎么也要忍到回去洗。
飞速冲完澡,甘澄才觉得舒服多了。
卫生间是独立的。出来是廖然的房间。她一眼瞄到书柜上立着的几个相册,其中一个是三人合照,背景是黎大门口,看上去是报道那天拍的。门口有很多人,手里大多拖着行李箱。里面是廖然和廖妈妈,还有一个女生,看上去比照片上的廖然小几岁,是廖然的妹妹吗?没听他说过。
旁边还有一个是四人合照,看上去年代久远。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牵着女孩,后面是他们年轻的父母。小男孩笑容灿烂,依稀能看出廖然的轮廓。
甘澄湿着头发出去。廖然坐在小木椅上剥毛豆,见甘澄出来,立马起来,拿干毛巾给她。
甘澄擦着头发,望向厨房。廖妈妈正在厨房忙碌,她听说儿子的领导来了,正加急做一个大菜。
头发很快擦个半干,甘澄把毛巾披在肩上,找了把小椅子,帮廖然剥毛豆。
“廖然,你知道陈平昆就住在这里吗?”
廖然应了一声:“江总,您来这里是……?”
“有点事要问他的家人。”
廖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抬头注视甘澄,目光带一点试探:“是蘅安的事?”
“嗯。”甘澄不知道要不要跟廖然说。
“江总觉得……陈平昆是被冤枉的?”
甘澄摇头:“毕竟证据都指向陈平昆,他自己也承认了罪行……廖然,你住在这儿,听说过陈平昆家的事儿吗?”
“陈平昆家很缺钱,他妈生重病,他爸好赌,欠了很多债,有几百万。听他妈说,他进江盛建筑后就没有晚上十点前下班过。”
如果是为了还债受贿,也说得通。
“那他为人怎么样?”
“在这附近的名声还可以,不是贪图小利,偷奸耍滑的人。大家听说他贪了这么多,都挺惊讶的。不过光凭人日常的言行也证明不了什么……人性本就复杂,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也有可能一念之差,酿成大错。”廖然说话的语气很平淡,甘澄却觉得他并不只是在说陈平昆,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忧伤,似乎困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
廖然把剥好的毛豆递给廖妈妈。廖妈妈对他说:“打个电话给小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廖然打了两个电话都被挂断,手机收到妹妹的信息:【在忙。】
【回不回来吃?】
【我吃过了。】
【好。】
廖然对母亲说:“我们先吃吧,小竹吃过了。”
母子俩整体的气质很像,都是温暖和善的人。甘澄第一眼就对廖妈妈产生了好感,她过去帮廖妈妈端菜,被阻止了:“快坐下,让然然做就行。”
廖妈妈菜做的也好吃,甘澄吃了一块红烧肉,眼睛都亮了:“阿姨,你做的菜真好吃,开饭馆的话,生意一定会很火爆的!”
廖妈妈笑着说:“我的手艺还不没那么好嘞,你要喜欢吃,以后就跟廖然说一声,我让他带到公司里去!”
“啊,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要是不嫌弃啊,那就来阿姨家,阿姨随时烧给你吃!”
“嗯!”
廖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江总会来到他家,还跟他母亲相处那么融洽。
他们是黎大同一届的,大学时,江天谕就独来独往,对谁都不假辞色。不少人背后议论他,性子傲,太装。毕业后,廖然面试进了智骋,成了江天谕的助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他也渐渐看明白,江总并不是看不起人,只是他性子冷,不爱跟人交际罢了。
不过现在,江总真的变了很多。
吃完饭,甘澄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向两人告辞:“廖然,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今天多谢款待。阿姨,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来拜访。”
“好好,一定要来呀,小江老板。”
廖妈妈装了一袋自制腊肠,非要甘澄带走,盛情难却,只好收下。甘澄穿着人家儿子的衣服,不仅白蹭一顿饭,还顺走一袋腊肠。红着脸又道了两声谢。
廖然送他出去,走出巷子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年轻的女人。
“哥。”女人化烟熏妆,一头大波浪垂在脑后,穿一身黑色吊带连衣裙,走路很有风情。在路灯微弱的光下,她细细打量甘澄,“这位是……?”
廖然说:“是我上司。小竹,你先回去,我送江总到路口打车。”
她柔柔地应,若有似无的目光在甘澄身上游移。
廖然回到家里,客厅中亮着盏小灯,光线昏暗。母亲在卫生间洗漱。廖竹就坐在灯下,一只脚踩在方凳上,拿磨砂条磨脚指甲。
廖然倒了杯水,听见妹妹状似无意地问:“这就是新闻上的那个吧,江盛大公子。”
“嗯。”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廖妈妈出来,对一双儿女说:“都早点休息啊。”
廖然应了声。
房门轻轻关上,客厅又只剩两人。廖竹又问:“听说你领导结婚了?”
廖然放下水杯:“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问问而已。”廖竹笑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你怕我去勾引有妇之夫啊?”
“廖竹。”廖然压低声音,眼含警告。
“别这么较真啊,哥,开玩笑的。”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律所,他那儿正好缺个前台。工作清闲,朝九晚六,适合你做。你找时间去看看。”
“什么适合,什么又不适合?”廖竹的笑容淡下来,“你给我介绍工作,倒不如给我介绍男朋友,一劳永逸。你领导那样的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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