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乜眼打量对面,这俩人合一起还没电线杆子粗,身上的衣服比人还窄,童装都找不到这么小的码,穿在身上像裹电线的塑料皮。
精神小妹和精神小伙是个很神奇的群体,他们一点不觉得自己“精神”,甚至跟着大众一起批判和嘲笑,直到跳脱出来时才会猛然发现“哎呦,我原来是这样。”
福春不打算要回奶茶了,如今她看着他们像看着曾经的自己,那一头黄毛让她既亲切又心酸,忍不住好言相劝:“没事干就回学校学习,不爱学习就去厂里打螺丝。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偷鸡摸狗知不知道别人都在笑你们?”
精神小妹被说得不好意思,手里抓着奶茶怯怯地要还给福春。
她的亲亲男友精神小伙在一旁恼羞成怒,挥拳头大骂:“关你屁事!”
福春被他一吼火腾地上来,指着那头黄毛啐道:“兜比脸都干净,你牛什么牛,还我奶茶钱!”
黄毛这下不吭声了,反倒是女的抹不开面要把奶茶还给福春。精神小伙觉得还奶茶丢面子又不乐意了,扬起拳头又要打福春,福春一看他要打过来又开始嚷嚷还钱。
三个人鬼打墙一样在奶茶店前吵起来,福春向来不要脸,往台阶上一坐开始撒泼,一副要闹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陈悦目下了课往家走,路过奶茶店看见围上一圈人也闲得凑上去看热闹。喜欢看热闹的毛病是他在国外养成的,但是现在回国他觉得是时候改改了,因为他发现回回吃瓜都吃到自己家头上。
福春坐那披头散发嚷嚷:“还钱!还钱!!”
精神小伙在她面前来回打转,作法似的。福春吼半天吼得嗓子冒烟,自己买的奶茶还在别人手里,她越想越不值,索性也不喊了直接扑上去跟人撕吧。
“哎,别打了。”陈悦目看够热闹从人群冲出来搂住福春往外拽。为几块钱奶茶当街打架,说出去他丢不起这人。
陈悦目一口气把人抱着走过街角,等离了人群才放福春下来。
“陈悦目我弄死你!”一双手胡乱在他眼前扑棱,福春把刚才没撒完的气全撒他身上。
“我都快打赢了!”福春嚷嚷,她打一半让陈悦目给拽出去,拽她出去也就算了,扛大包似的扛她,把她腰都快勒断了,吼一路都没反应,简直把人气死,“你是不是耳背啊!”
她气得跳脚,脑袋上浇点水能冒烟的样子把陈悦目逗笑,贱兮兮笑过瘾才靠上前给她揉腰道歉:“勒疼了,我摸摸。”
“滚,臭流氓。”
两人慢慢走在道上。
“你买杯奶茶也不消停,几块钱的事至于吗?”
福春不赞同:“什么叫至于吗,你都没搞清楚原委就怪我!”
陈悦目牵上她的手说:“愿闻其详。”
“少阴阳怪气。”福春哼一声,“闻你自己的翔。”
她憋一肚子委屈跟陈悦目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对方不领情还要打她又开始愤怒。
福春恨铁不成钢:“不知道好赖,我是过来人才好心劝他们。”说到激动处她挥舞胳膊,“头发染得跟翠鸟似的,穷成那样还不老实,两个人掐吸管喝一杯奶茶觉着甜还是怎么着?”
陈悦目眼含笑意,“你以前还不是一样?”
“多丢人啊,我现在都后悔了,土的要命!”福春跟陈悦目住一起没多久就把头发染回黑色,直到后来也很少折腾头发,最多就上个卷子夹一夹或者编个麻花辫弄点弯。
她跟陈悦目待久了习惯和审美都逐渐靠近,如今再叫她打扮成以前那样她第一个嫌弃辣眼睛。
“我以前那个样子你也喜欢啊?”
街边新开了好多小店卖水果,陈悦目正在看旁边卖桃的犹豫要不要买点,一手拿着桃子若无其事接话:“嗯,喜欢啊。”
他把福春拖在身后,蓝色衬衫被汗水沾湿黏着一点在他宽阔的肩背,福春抬眼看他,眼睛好像掉进根羽毛一直搔到心里痒痒的。
两人回到家,福春忽然问他:“你有破衣服吗?”
陈悦目:“没有。”
福春:“你衣服穿不坏吗?”
陈悦目:“坏了就扔。”
“浪费。”
“你要破衣服干吗?”
“我要给你补衣服。”
“现在谁还穿补的衣服?你穿吗?”
“柔柔还给她老公补衣服呢!”
福春倒在床上,“没有就算了,我要睡觉。”她扑棱一阵翻过身捧着手机玩,身后安静,过了一会陈悦目把衬衫脱下来扔她脑袋上,“补吧。”
福春拽下衣服丢回去,“没坏补个屁呀!”
陈悦目当着她面把衬衫撕开一道大口子又递回她面前,“这回能补了吗?”
这纯纯找茬,福春跳起来打他。
捶上胸膛那一下又疼又痒,疼就一点,痒是勾得心痒。打那一下浆糊似的,手摸上去就不撒开。
陈悦目由着她,站那任打任骂,福春越打越气,一口一个死狗,孬种的骂陈悦目,又不过瘾在他锁骨上挠出几条血道子。
两人挨着,你进一分我退一步。陈悦目渐渐压上,对着福春桀骜跋扈的漂亮脸蛋,眼神淡漠。他越挨越近,近到鼻尖碰上鼻尖,直到福春颤动睫毛快把眼睛闭上,才忽然抬手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件衬衫转身换上。
“晚上有课。”
“死狗,有种你别回来。”
皮包扣摔打桌角连着拉链声响到门口,陈悦目扭头回敬:“衣服缝好,不缝好我收拾你。”
福春告诉他:“去死吧!”
陈悦目去了,伴着吼声出门上课。
*
刘芯在医院拿药顺道去找福春,打电话的时候福春还在生气,一听刘芯来找她又立马好起来,扔下补一半的衣服屁颠颠出门。
手术完刘芯也没什么事,本来打算出院就回村里,姐几个怕她身体没恢复非让她再住一段时间。刘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乖乖听她们的留在阮晓柔家。
“姐,一会想吃什么?”福春带着她在家附近闲逛。走街串巷把周边绕了一圈,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北江大学。
刘芯逛到一半咂摸出味来,见福春还在那装傻她也不点破,等到逛无可逛了才递个台阶提议:“要不进学校看看?”
福春还在装呢,张望四周吊儿郎当回答:“学校有什么好看的,没意思。”
“北江大学是景点,我还没去过呢!”
刘芯这么说了福春也没理由不答应,两人磨磨蹭蹭往校门走,刚准备进去就在门口对面的广场上碰见熟人。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陈悦目出来处理些私事。陈父好些日子见不着人又开始犯病,借着饭局跑到陈悦目这作妖。从前陈悦目的所有事都是他做主,现在也一样要由他做主。别说福春是个中专洗头妹,哪怕是个才貌双全的名媛只要他不点头陈悦目就不能娶进门。
“年轻人都喜欢宅,和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这怎么交朋友嘛!”陈父和对面老教授寒暄。
两个老的口沫横飞不亦乐乎,两个小的面面相觑生无可恋。
“囡囡,和小陈老师加个微信。”
“陈悦目,你主动点做个绅士。”
陈悦目终于找到机会终止这场荒唐的相亲,陈父那边咳嗽一声捂住胸口递了一个眼神。老的就料到陈悦目不可能乖乖就范。自家闹翻天就罢了,在外面绝对不能给他丢脸。陈教授用口型说出刘芯,陈悦目看得清楚明白,含在嘴里的话也硬生生憋回去。
他明白自己父亲不可能没有后手,也想过对面会用福春威胁他,只要人在自己这全须全尾护着就行,怎么挑拨怎么闹陈悦目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刘芯让陈悦目没辙,她出cy 点什么事福春绝对跟自己没完。
两相权衡下陈悦目选择微笑拿出手机和对面交换微信。万幸对方也一副被逼就范的模样,换个微信多半就没下文了。就怕两个老的看对眼,制造机会一路把他们押进婚礼现场。
“后天有个会,我带囡囡过去,小陈老师一起来,好吧?”
陈悦目苦笑,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福春老远瞧见又气爆炸了。男人就是狗东西,嘴上舔你舔得要死要活,转脸就能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杀千刀的,我信了他的鬼话。姐,咱们明天就回去,再也不来这了!”
“你先等等——”
“等什么呀?等着人家赶我走吗?姐我跟你说他们姓陈的可坏了,全都欺负我!”
刘芯赶忙拽她,两只手扣在福春肩膀上细细打量,想了一阵问她:“你俩什么关系?”
福春被问哽住,扭头嘴噘老高,“人畜关系,我是人。”
“赌什么气,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犯得着嘛!”
刘芯故意刺激她:“你俩什么关系都不是,男未婚女未嫁,他认识别的女生又没错。”
福春找不到理由反驳,站那憋得眼泪快出来了,刘芯不再逗她,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宽慰:“你别急,认识个人又不代表什么,你不放心就上去打个招呼。”
福春看向那边,刘芯从身后揽着她,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说:“小熙,我希望你能幸福。”
福春望着刘芯。
“去吧。”揽在肩上的手一推,福春踉跄迈出一步,一步两步,接着缓缓走上前。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劲大声喊:“陈悦目!”
前方几人一定,远远的陈悦目顺着声音看来。
福春一副寻仇的架势冲进圈子站到陈悦目面前。谈话被打断,几人大眼瞪小眼,福春站在中央,当着他们的面朝陈悦目理直气壮伸手,“给我钱。”
大概停了一秒钟,陈悦目开口问她:“要钱干什么?”
福春板着脸,突然笑嘻嘻指着旁边,“买烤地瓜。”
一阵风吹来,把不远处铁炉子里的焦香味吹到广场上。
陈悦目面无表情,“自己买。”
福春摇头,“没有钱。”
“穷鬼。”
陈悦目把手机给她,拍她屁股催促:“快去。”
手机在福春手里被直接按开解锁,她一蹦一跳跑走,让老教授看得一愣。
见两人举动亲密,教授心下了然,没想到福春又杀了个回马枪,跑上来搂住陈悦目直接吻上去。
在福春抱上来的一瞬陈悦目习惯性搂住她的腰,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接吻的时候扣住她的后脑勺,来了个短而深的舌吻。
“去吧。”陈悦目揉揉福春脑袋。
陈父紧抿嘴唇,脸已经呈酱紫色。等福春离开,四人站那一言不发,还是对面女生先开口圆场:“那是你女朋友吧?”
陈悦目手插口袋,微笑回答:“是未婚妻。”
老教授已经不想说话,假模假样瞧一眼手机打算告辞,陈悦目抢在他走前笑着问后天的会议能不能带上家属。
话都问出来了哪能不让去,教授点点头甩下一句欢迎便上车离开。
*
晚上,陈悦目上完课回家。
床头灯还亮着,福春已经睡下。他睡得那侧摆着衬衫。陈悦目拿起来看,衣服上歪七扭八趴着条“大蜈蚣”。他笑笑,把衬衫丢地上扑上床抱住人,手不老实地从睡衣下摆探进去。
“干嘛呢,我要睡觉。”
陈悦目一巴掌揍福春屁股上,闷笑声从她肩窝传出来,“收拾你。”
福春迷糊着没完全清醒,推开耳边的脑袋赖赖唧唧说:“我缝好了,缝好了干吗还收拾我?”
“缝得难看死了,能穿吗?”
“穿上不就能穿嘛!”
好有哲理的话,陈悦目深感赞同,“你是当代哲学泰斗。”
“哎呀你去洗澡,让我睡觉。”
“一起洗。”
他把福春抱在床边缠绵,床头柜上手机振动两下。陈悦目拿起来扫了一眼,吻了吻福春额头把她抱回床里,“睡吧,我去洗澡。”
“谁发的短信?”
陈悦目拿起换洗睡衣转头回答:“后天跟我去趟君悦。”
福春趴在床上问:“去君悦干吗?”
“做学术蝗虫。”
第43章 学术论坛
“我穿什么好呢?”福春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大大小小的学术会议和学术论坛对陈悦目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以前图新鲜还有点劲头,后来就变得厌烦到疲惫再到现在麻木无感。对于陈悦目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福春来说十分新鲜,毕竟她连学校班会都没开过几次。
“随便,裤子最好穿带松紧的。”陈悦目一身T恤睡裤在厨房鼓捣咖啡机。
“为什么?”
“吃多了不勒肚子。”他端杯子坐在餐桌边,悠闲欣赏福春只穿内衣在衣柜前挑挑拣拣。
福春把衣服扔床上,叉腰:“怎么总想着吃呀!”
“不吃还能干吗?你还想跟人家交流学术?”
陈悦目倒是喜欢福春像这样捣腾衣服,不过这种论坛他们去吃好喝好是首要。
“第一次去总不能给你跌份吧?”福春又拿出一件连衣裙在身前比划看着镜子说,“不是有晚宴吗?那肯定要穿得漂亮点。”她语气稀松平常,一说就说到陈悦目心坎上。
陈悦目自认为他这种人最顶不住别人拿他当回事,特别是他瞧不上的小事被对方郑重其事对待拿来讨他欢心。事做得好不好无所谓,好事他见多了,反正办砸有他收拾烂摊子,心才是最重要的,心在他这日子才能风生水起。
但上述理论其实仅限福春,陈悦目这个睁眼瞎双标不自知,对他好的人多了去,别人掏两颗都没用,福春放个屁都能放到他心坎上。
他走到她面前,从衣柜最边上拿出一件华伦天奴黑色长裙。裙子是陈赏心的,母亲收拾屋子时顺便问了一嘴,然后让洪婶带过来给福春。
当时福春没回家,陈悦目就把裙子挂在最边上和黑色西裤放一起,然后一直把它忘在那。
“换这件试试。”
福春站在他面前直接把裙子套上,陈悦目食指轻巧帮她勾起肩带,又伸手绕过她把后背拉链拉上顺势将人搂在怀里。
他微微后靠心满意足看了一眼怀里,“挺合身。”
裙子版型偏瘦长,福春穿上去显得整个人削瘦精神,及肩长发薄又利落披下竟然平添几分书卷气。
“好看吗?”怀里的人转了一圈又笑着趴在他胸口上。
陈悦目亲一口她的脸颊附在耳边说:“也帮我挑一套,配你这身。”
两人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拽出来,分不清是穿得多还是脱得多,闹到快出门陈悦目把福春给他缝的那件衬衫穿上。
“你穿这件干吗?”
“缝好不穿吗?”
“算了,这衣服给我缝坏了。”
看陈悦目穿上那件歪七扭八的衬衫福春不好意思,好好的衣服被她糟践了,她伸手解开纽扣却被握住双手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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