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苓手里夹着菜直愣愣地掉在了桌子上,她呆呆地看着周粥。
周粥夹一块儿牛肉塞到她嘴里,“你愿意不?”
阿苓使劲点头,就差热泪盈眶了,她何止是愿意,这可是祁盛的项目哎,她贴到周粥胳膊上,黏黏糊糊地说,“粥粥宝贝,提成不用对半分,你分我一成就行,我不能吃白食儿。”
周粥回,“怎么是吃白食儿,前期的投标准备工作你有帮我不少,而且后面的工作也不会轻松,我先给你打预防针,你得有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能跟我哭着喊累。”
阿苓继续贴着周粥的胳膊腻歪,“我不怕苦,只要能和粥粥美女一起工作,再苦我也愿意。”
周粥笑,“那回去我就和菲姐说了。”
阿苓捧起周粥的脸,吧嗒一口亲了上去,大手一挥,豪言壮语道,“粥粥宝贝,我结婚你一毛钱的份子钱都不用给我随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周粥抹一把脸,嘴上嫌弃得不行,“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注意点儿形象,快去吃饭。”
两个人吃完午饭,高高兴兴地回公司,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是平时就很贱嗖嗖一男的,叫关钊。
领导们都不在,大家就饭后闲聊几句,都在说周粥挺厉害的,开年就能拿下这么个大项目。
关钊立刻嚷嚷道,“你们真是天真,你们以为她是怎么拿到这个项目的,她肯定是跟费总睡过了,费总跟祁盛里面的人有关系,知道这次能中标,才把项目给到她的,你看人家赚钱多容易,有一张好看的脸就行,当然身材也不能差了,我们跟傻子一样,辛辛苦苦忙活半天,还不如人家在床上一躺,来钱来得轻松。”
阿苓一听这话就怒了,推门进去,指着关钊的鼻子,颤着声音骂道,“关钊,你那张贱嘴,不会说话就别乱喷粪,说一个字就能熏死个人。”
关钊本就是吃饱了嘴痒想犯一犯贱,没想让正主听到,他看到周粥,面上一慌,回呛阿苓,“你算老几,强给谁出头呢,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阿苓还要骂,周粥拉住阿苓。
周粥知道哪怕公司再小,只要涉及到利益的问题,总少不了各种矛盾,她拿下这个项目,为她真心高兴的有,背地里说酸话的也有,只要话不说到她跟前,她也就不去做那种没用的争执,有那点时间她还不如多画一张图,不过现在既然让她听到了,她总不能由着他给她盖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
她对关钊笑笑,“关钊,下次你再对我是怎么拿到项目的有疑惑,可以当面来问我,我会跟你说说我加了多少个班,熬了多少个通宵,又改了多少版的设计稿,不像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轻轻松松造出一个谣,如果真的单靠睡一睡就能拿到项目,我看你长得也不算差,也就个子矮点,要不你也找张床躺上去,跟谁去睡一睡,看能不能拿到项目,也好让我也长长见识。”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但软刀子杀人才最不见血,又捅得人生疼。
关钊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想她说我长得也不算差,一时又想我哪儿矮了,我可是过一七二了,一时又想,妈的,我倒是想找人睡,关键是也没人跟我睡啊。
有人没忍住,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阿苓也跟着笑开,十分解气,她再看向周粥,又多了些崇拜,有些时候不是比谁声音更大才算赢,她以后也要学周粥这样。
菲姐的助理小胖站起来道,“关钊,当初菲姐看你项目少,祁盛这个项目可是先让我打电话问过你的,是你自己说你不做,纯属浪费时间,这是你的原话吧,现在人周粥辛辛苦苦熬了一个多星期,拿下了项目,你又开始说三道四了,你自己心眼儿不正,少往别人身上安。”
关钊平时在公司人缘就不好,他在客户面前惯装孙子,一回到公司就想当大爷,觉得公司里的人谁都不如他,看不起外地人,也看不上本地人,一张嘴,就能把人得罪个遍,现在更没人站在他那头儿。
他踢一脚椅子,气急败坏地出了办公室。
下午周粥跟着费远一起去祁盛敲定一些细节问题,费远已经听说了中午的事情,他对周粥道,“等明天晨会上,我让关钊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你道歉。”
周粥忙回,“不用,费总,这件事儿算是已经过去了,同事之间,闹出点矛盾很正常,没必要再拎到台面上来说,我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有些人的道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缺他那一声违心的“对不起”,而且这件事儿,费远真要管了,就又给了关钊说嘴的地方,她不想在这种事儿上来回掰扯。
费远看她神色一派坦然,心里再叹息一声,他总有一种感觉,他这个小公司怕是留不下她太久。
从祁盛出来已经快五点,费远晚上有饭局,他直接去了饭店,下午的会周粥从祁盛那边接收了一大堆修改意见,这个时间点,也必要再回公司折腾一趟,她去了黎思的咖啡店,抓紧时间改图。
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她本要关掉,却误点了打开,新闻的标题又大又直白,《林晚柠和神秘男士共游英国,酒店同进同出,酣战一天一夜,甜蜜无比》。
神秘男士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脸,不过甜蜜是真甜蜜,两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窗下,阳光和暖,大明星笑得甜津津的,眼里像是灌了蜜,神秘男士看着大明星,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能看出来他是放松的,心情应该也不错。
周粥也觉得奇怪,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怎么就能单从一张照片上,就能判断出他的心情如何,她关掉新闻,继续改自己的图,到咖啡店快打烊才算完成今天的工作。
她晚饭只吃了一小块儿蛋糕,回到家有些饿,打开火想煮包面吃,为了减轻大晚上吃泡面的罪恶感,她又在泡面里下了好些佐料。
国内已经半夜了,现在英国时间才下午五点左右,柯晓禹看一眼后视镜,汇报说,“苏总,国内的新闻已经全部都撤下来了。”
苏柏熠看着文件“嗯”一声,又随手摁掉一个接一个打不停的电话,一个为博人眼球捏造的新闻而已,谁都上蹿下跳地跟着想来凑一脚的热闹。
他再看一眼手机,有人倒是安静得很。
苏柏熠放下文件,看向窗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膝盖,过了一会儿,抄起手机,一直往下滑,停在一个号码上。
电话响起时,泡面刚出锅,绿的菜叶,白的鸡蛋,红的西红柿,这样满满的一碗,看起来还挺有食欲,周粥端着碗放到茶几上,盘腿倚着沙发坐下,然后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他们上次通话,还是好几天前。
周粥先开口,“苏先生。”
苏柏熠没搭她的腔,他已经发现了,她这人不仅撒谎成性,床上床下还翻脸,床上受不x住的时候,会搂着他,贴在他耳边柔柔弱弱地叫着“苏柏熠”求饶,下了床,身上的汗还没散干净,就一口一个“苏先生”。
周粥见他不说话,直接问,“您是要过来吗?”
苏柏熠道,“我在出差,明晚回去。”
周粥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根菜叶子,吃进嘴里,慢吞吞地说,“哦,对,我都忘了。”
“忘了什么?”
“我看到您和林晚柠的新闻了。”
苏柏熠没作声。
周粥放下筷子,仰靠到沙发上,想了想要怎么说比较好,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苏先生,我想知道我和您现在是一对一的关系吗?”
苏柏熠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您和林晚柠在一起了?”
苏柏熠眉头慢慢舒展开,语气有些懒散,“你这是在跟我要解释?”
周粥纠正,“不是,您不需要跟我解释,只是我之前说过,您要是想定下来了,要跟我说,我不想介入您和别人的关系。”
苏柏熠声音转凉,语意嘲讽,“你道德感倒是挺强。”
周粥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挖苦,“那我们之间算结束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清浅的呼吸。
周粥当他默认同意,“我挂电话了。”
苏柏熠开了口,冷冷道,“我看你敢挂一个试试。”
周粥很好脾气,“那您先挂。”
她放下手机,从沙发滑坐到地毯上,开始吃面,再不吃全都泡软了。
苏柏熠听着她细嚼慢咽吃饭的声音,起初觉得烦躁,慢慢又静下来,他屈指顶了顶太阳穴,“没有别人。”
周粥听他说了句什么,又拿起手机,“您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苏柏熠缓一口气,沉声道,“新闻是假的。”
“哦。”
“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算,这件事轮不到你开口。”
他可真霸道,撂电话要他先撂,什么时候结束也得他说了算,周粥拿筷子轻杵着荷包蛋,青白的荷包蛋破了个口子,里面金黄的溏心淌了出来,融到汤里,汤变得浑浊了。
“说话。”
“……嗯。”
苏柏熠提前给她警告,“所以,你别给我再招惹别人。”
周粥用筷子慢慢搅着浑浊的汤,半晌,轻声回,“我没招惹过别人,就招惹过你一个。”
苏柏熠冷哼一声,不等司机过来开门,他直接推门下了车,“啪”一声关上门,力气大到像是在跟谁置气。
酒店旁的咖啡店外坐着的苏凌安,听到声音,抬眼看过来,目光一定,他将手里的红绳手链收起,放回口袋里,起身,迈步走到苏柏熠面前,“小叔。”
苏柏熠慢慢停下脚步,沉着一双眸子,冷眼瞧着他,一言不发。
苏凌安收起脸上的笑容,改了口,微一颔首,“苏先生。”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立,有着差不多的身量,还一双极为相像的眼睛。
一个温润如水,一个冷戾似冰。
第25章
苏允廉的初恋是家里保姆的女儿, 但是那时,他不觉得是初恋,十七八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只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些, 又听话得不行, 无聊时便叫来逗两下,充其量也就是一段消遣。
后来家里发现了他们的事情, 保姆被辞退, 家里也因为生意关系搬到香江, 他们之间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再后来, 他出国留学, 又回到香江继承家业,娶了门当户对, 对家里生意有助力的太太, 然后在改革开放初期,抓住机遇,将家族事业的重心一步步迁回北城,商业版图逐年倍增, 十多年过去, 苏家牢牢占据着北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随着苏锦生和柏书音的联姻,又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偶尔, 苏允廉站在苏正集团的顶层向下俯瞰,会觉得自己当初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确。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野心和欲望都已经褪去,心里的空虚也随之漫上,午夜梦回中,会更多地想到从前,想到她那双看着他充满依恋又惶惶不安的眼睛,一晃快六十年过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起初只是一个念头,后来心脏出了问题,鬼门关走过一遭,就想着临死之前至少要见上一面,可中间隔了大半个世纪,找起人来,不是那么容易,几经辗转,才查出她早已离世,在他当年去到香江后不久,未婚先孕,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大概正和新认识的同学朋友混迹在某个派对场,醉生梦死,不知年岁几何。
苏允廉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是在看到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瘦得根本不成样子,这是他的曾孙,她和他的曾孙,她和他之间仅剩的一点牵绊,也是他可以向她弥补和赎罪的唯一纽带。
少年在火灾中受伤严重,记忆也严重受损,苏允廉顺势把他之前生活过的痕迹全部都抹得一干二净,将他送到英国,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苏凌安近来头疼的时候,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很模糊,只有零星的片段,他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他永远不可能从苏允廉那里得到答案,他过来找苏柏熠,也不过是碰一碰运气。
苏柏熠盯着苏凌安,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周粥嘴里刚送进去一筷子面条,含糊地嗯嗯两声。
苏柏熠不觉皱起眉,又多问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周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叹息道,“想你想的呗,看到您和大明星的新闻后,我喝不下水,吃不下饭,到现在才觉得饿。”
苏柏熠轻嗤一声,摁断了电话,收起手机,掀眸扫向苏凌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凌安看他语气虽然冷,但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寒,他实话实说,“我看到新闻了。”
苏柏熠拾步继续往酒店里走,“找我做什么?”
苏凌安快步跟上去,“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苏柏熠走进旋转门,闻言,一手撑住门,回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你要问的人都不是我。”
苏凌安急着抛出底牌,“老爷子说,年底会安排我回国,我保证我不会和您争任何东西。”
苏柏熠看着他,眼尾慢慢展出些笑,懒散的声音里也多了些让人放松的温和,“你尽管放开胆子来争,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拿到一分半毫。”
话说到最后,未及眼底的笑容已经敛起,旋转门随即被松开,厚重的玻璃缓缓关上,将门内门外的人隔开,苏凌安还要追,站在门口的保镖伸手挡住了他。
苏凌安怔怔地站在太阳底下,脑袋里蓦地又隐隐地袭上钻心的疼。
周粥一大早被客户的电话吵醒,脑袋也疼,明天要开展了,展台也已经基本搭建完成,就差收尾工作了,现在告诉她,全套的美工文件都要换,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说这是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他也没办法,让周粥一定要帮他这个忙。
周粥只得赶紧联系工厂,好在多出的费用客户愿意承担。
这场展会她本来还觉得很顺利,搭建工厂是她常用的,很靠谱,她都不需要到现场盯着,他们每天给她拍一些进度的视频就可以,谁知道临开展最后一天,还出了这么个情况。
周粥上午去公司,求到美工部的同事,让她插了队,先把这套美工文件给修改完成,下午又去到工厂,把美工文件全部打印出来,她确认没有问题后,再赶到会展中心,已经五点多了。
不过还得要等到工人师傅们把其他展台都搭建完成,才能腾出人手,重新撤换这个展台的美工,今晚势必是要熬夜了,她得盯着全部弄完才能回去,不然她不放心。
苏柏熠晚上十一点落地,刚一下飞机,就接到柏书音的电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就是你们苏家干出来的事情,小的要抱回来,大的也要认回来,过河拆桥就差要贴在苏允廉那脑门上了,现在可不是他求着我爸帮他度过难关的时候了,你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爸的,他苏锦生是个什么货色,我一咬牙也嫁过来了,现在想把我们柏家踢开,没那么容易。”
苏x柏熠耐下性子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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