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吴杭兴冲冲地从院子冲进客厅,满屋子地叫妈。
周粥正在切胡萝卜,被吴杭的突然出声吓了个激灵。
吴妈也被吴杭吓得心脏一跳,她急匆匆往外面走,“你不是说明天才回的吗?”
吴杭道,“事情提前处理完了,三哥就让人改签了,好回来陪您过生日,三哥也来了。”
周粥手里的刀一滑,直接歪到了手指头上。
虽然吴妈今天叫周粥来吃饭的目确实不单纯,但她也没预料到两个人会碰上面,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周粥,正好看到刀落到周粥手指上,吴妈脸都白了,她又不敢喊,怕再吓到周粥,切得更深,她小跑到周粥跟前,着急道,“没事儿吧,我看看,切到哪儿了?”
周粥及时拿开了刀,只划了个小口子,不深,她看吴妈,“没事儿,就划了一下。”
吴妈这才敢放开嗓子道,“周粥,疼不疼?刀划这么深一道口子,指定疼,这都流血了。”
吴杭直接蹿到了厨房,还没来得及惊讶周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又一步蹿到周粥跟前,“周小姐,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一点儿也不疼,没流血,就只划了一小下,不严重。”周粥先是回吴妈,又是回吴杭,眼睛不由地往厨房门口飘去,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无声临近厨房的脚步声,又无声地离开。
吴妈还要再说,周粥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没用的,他不会进来看她,她就是切下一块儿肉来,他大概都不会关心,只会以为这又是她耍的什么把戏。
餐桌上的气氛……一言难尽,这是吴杭吃过的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顿饭,无论他怎么费力调节气氛,有一座冰山在,他说什么话都得掉地上,后来他索性也不说了,就默默地埋头吃饭。
吴妈不管那座冰山,也不管自家儿子,她只管周粥。
周粥盘子里堆满了吴妈给她夹的菜,她根本吃不进去多少,只是在食之无味地强塞,她停下筷子去拿水杯,想喝口水压一下嗓子里堵着的东西,她稍微一动,桌子底下,她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她还没来得及收腿,他已经皱着眉移开了膝盖,生怕被她沾到一点。
周粥眼里一黯,她低声说句“抱歉”,小幅度地移了移椅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避免再有任何碰到他的地方,苏柏熠余光里看到她的动作,脸上又覆上一层冰霜。
吴妈对吴杭道,“吴杭,你跟我来厨房一下,汤应该好了,你盛好端出来。”
吴杭赶紧起身,“好嘞。”
没了吴妈和吴杭的餐桌,只剩安静。
餐桌是圆形的,刚才坐的时候,她本想只挨着吴妈坐,她去洗了个手回来,吴妈已经换了位置,把她换到了中间,她的左手边成了他。
吃饭前,她试着和吴妈提要先走,吴妈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说今天是她生日,讲好了陪她一顿饭的,这都到饭点了,再忙也总得留出吃饭的时间来。她住院的时候吴妈那样尽心地照顾过她,她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心意。
可如果他看到她都觉得厌烦,她应该怎么哄都哄不好他,哪怕坐得再近。
厨房里,吴杭对吴妈小声嘀咕,“妈,您下次可千万别让周小姐打下手了,三哥表面上不在乎,心里肯定不高兴周小姐进厨房干活儿。”
吴妈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个混小子,现在还知道察言观色了。”
其实吴妈心里也后怕,今天是没出什么大事儿,要是周粥真伤到哪儿了,她可真没法给柏熠交待。
吴杭回,“那是,您看到这个阵仗没,三哥的脸越冷,劲儿绷得越大,就说明越放不下,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得改口叫周小姐一声三嫂。”
吴妈笑,“我也盼着呢,”她笑着笑着又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和好?”
吴杭又放低些声音,“指定能,周小姐脾气软,会哄人,我觉得三哥很受周小姐哄,哄一次两次不行,哄到第三次,三哥心里有再大的气肯定也消了。”
周粥盯着她手边盘子里的清蒸鱼,犹豫再三,拿起公筷,就当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她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她夹了一块儿没有刺的鱼肉,有些迟疑地放到他的盘子里,他说过,他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辣。
鱼肉沾到盘子的那一刻,苏柏熠面无表情地直接撂了筷子,将盘子往旁边一推,盘子的边沿碰到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周粥指尖起了轻颤,她握紧筷子,将放到他盘子里的那块鱼肉夹过来,塞到自己嘴里,全部咽下去,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她起身,快步离开了餐桌,挺直背,一步一步走出餐厅。
厨房里没有吴妈,也没有吴杭,周粥回到客厅,拿起包想直接走,走到院子的走廊,又停下,她泄气地坐到长椅上,这是吴妈家,她要走至少要和主人家当面道个别。
走廊的花盆下窝着一条小狮子狗,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看到周粥,眯着眼蹭到她脚下,仰躺在地上,露出金黄的小胸脯,冲周粥撒娇,它知道自己很可爱,还特别擅长发挥自己的可爱。
周粥蹲到地上,逗弄着小狮子狗,心里的憋闷慢慢下去了些。
“让开路。”
一双脚停在她眼前,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周粥仰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挪了挪屁股,挪了挪脚,避到角落里,把明明很宽敞的路给他让出来。
苏柏熠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周粥盯着手指的创可贴发呆。
“松开。”他挂着冰渣的声音又起。
周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松开什么?”
苏柏熠不耐烦地回身,一字一顿地警告,“松开你的手。”
周粥更茫然,“我没拉你。”
苏柏熠皱眉低头。
可爱的小狮子狗正使劲咬着苏柏熠的裤脚,对他怒目龇牙地低吼。
你凶什么凶。
第40章
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兜头吹过。
苏柏熠面色冰寒, 冷声命令小狮子狗,“松开。”
小狮子狗毛都炸起来了,咬得更紧, 护在周粥面前, 黑如宝石的眼睛里喷着怒火。
一人一狗, 隔空对峙, 谁都不打算退让半分。
周粥伸手抚上小狮子狗的炸毛,柔声哄道, “乖, 咱们松开, 不能咬人。”
小狮子狗立刻软下来, 松开嘴里的裤子, 摇着尾巴四脚朝天地躺到周粥手底下, 求抚摸,求抱抱。
周粥揉着它肉乎乎的小肚子逗它, 小狮子狗呲牙眯眼地对周粥笑, 还时不时歪头摆出可爱的表情,周粥真的被它可爱到了,嘴角弯出浅浅的笑,小狮子狗看到周粥笑了, 表演得更加卖力, 恨不得把这辈子学到的绝活都拿出来表演一遍, 它喜欢看她笑。
一人一狗,亲亲热热,玩得旁若无人。
苏柏熠狠狠盯着地上的两个, 不知道是觉得狗碍眼,还是觉得人碍眼, 又或者两个都碍眼,x他磨牙沉一口气,拂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周粥低垂的视线里再不看到他的身影,脸上的笑慢慢淡下来,最终消失不见,眼里只剩落寞,她下巴垫着胳膊搭在膝盖上,对小狗轻声叹息,“他好难哄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对你女朋友这么凶,会把人吓跑的,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远去的脚步微顿。
小狗蹭着周粥的手心“嗷呜”一声,它才不会对女朋友凶,它只会哄女朋友开心。
周粥被小狮子狗哄开心了,再见到他冰山般冷峭的一张脸,也不再觉得难受,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关心,她陪吴妈吃完生日蛋糕才离开。
下午她要去阿苓的新家,阿苓和她男朋友已经领完证,婚礼定在元旦,上个星期他们搬进了新房,所以这周末邀请两边的朋友来暖暖房。
周粥到得比较晚,她一进去,屋里的男人和女人同时都亮起了眼睛,因为太漂亮了。
简简单单的直筒牛仔裤搭配宽松的黑色丝绸衫,长腿细腰,个子高挑,浓密的波浪长发随意慵懒地垂在肩头,雪白的皮肤似羊脂玉透着莹润的光泽,还没开口说话,一双澄澈的杏眸已经漫出些清清浅浅的笑,让人不自觉地想把目光在她身上多放几秒。
阿苓看到大家这个样子,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看吧,这么漂亮的女生是我阿苓的朋友,最好的朋友,阿苓向大家郑重介绍了周粥,并着重强调了她目前单身。
阿苓老公那边邀请过来的几位朋友,有几个条件很不错,阿苓最看好其中一位,北城本地人,比周粥大五岁,市二院神外的医生,有房有车无贷款,父母全是公务员,最关键的是长得特别帅,高高瘦瘦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很像漫画里出来的那种漫撕男,和周粥站在一起是那种郎才女貌的般配,她早就想介绍给周粥认识了。
还没等阿苓开口给两个人做单独的介绍,蔺泽已经先一步走向周粥,在周粥进门之前,蔺泽是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在刚刚看到周粥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很神奇地发生了变化。
阿苓悄悄对周粥眨眨眼睛,借口去厨房拿水,给他们两个腾出空间。
蔺泽还算进退有度,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周粥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他先退了一步,没有表现得太主动,不过从头到尾都坐在周粥旁边,倒水拿纸盛汤,这些照顾都是不经意的,不会给人造成压力和不舒服,热热闹闹的温居宴快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蔺泽主动提出要送没开车来的人回家,阿苓抢着替周粥报了名,说他们两个正好顺路,周粥拉都没拉住她。
好在坐车的不是只有她一个,她也不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车开到胡同口,周粥对蔺泽礼貌道谢,又和副驾上的女生打过招呼,然后推门下车。
脚落地,眼睛掠过墙角阴影下的高大男人,慢慢滞住。
苏柏熠单手插兜地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吸一口烟,掀眸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他又漫不经心地移开,好似她就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他对她的出现与否丝毫都不在意,周粥看着他冷漠如刀锋的侧脸,迟迟没有动。
蔺泽也推门下车,从驾驶座那头匆匆绕过来,叫住周粥。
周粥收回视线,去看蔺泽。
蔺泽笑着道,“我可以叫你周粥吧?总觉得叫周小姐太生疏了。”
周粥点一下头,“叫我周粥叫好。”
蔺泽抓住最后的机会,开门见山,“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我大伯家的公司也经常参加展会什么的,回头我把你推给他,他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你。”
副驾的车窗降着一条缝隙,周粥能感觉到里面虎视眈眈的目光,那个女生明显对这位蔺医生有意思,不然刚才也不会急着去坐副驾,周粥又不好一口回绝蔺泽,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蔺泽,“多谢蔺医生帮我推荐工作机会,要是你大伯有什么展会方面的需要,可以让他直接联系阿苓或者我,都行。”
蔺泽笑得有些无奈,她划线划得这样明显,看来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他还不放弃,玩笑道,“那我要是有什么展会方面的需要,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联系你?”
周粥只笑笑,没接话,余光里瞥到那边凝递过来的冰冷视线,背不由绷得更直。
副驾的女生降下车窗,可怜巴巴地催蔺泽,还走不走啊,她都要困死了,蔺泽只好跟周粥告辞,副驾女生也笑着对周粥挥了挥手,虽然她对蔺泽有意思,而蔺泽明显对周粥有意思,但她好像对周粥也讨厌不起来,她喜欢像周粥这样对男女关系不会含糊的女生,不喜欢就不会给对方留任何的余地。
周粥目送着蔺泽的车离开,然后将包甩到肩膀上,犹疑半秒,迈步朝他走过去,越走脚步越缓慢,但是再慢,她还是走到了他跟前,周粥和他面对面站定,看他,“你怎么来了?”
苏柏熠扫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抽自己的烟,深夜的胡同,空无一人,连吹过树梢的风都是安静的,淡淡的白色烟气在夜色里散开,周粥嗓子有些不舒服,被呛得掩嘴轻咳两声。
苏柏熠将烟碾灭,随手扔到垃圾桶里,拿下巴点一下远处已经看不见的车尾,“你的新追求者知道你忘不了你的前男友吗?”
周粥一顿,回,“那不是我的新追求者,淮-- ”
苏柏熠眼锋压过来,将周粥要说出的名字给逼了回去,她停一下,又继续,“他不是我前男友,我没有前男友。”
苏柏熠更觉荒谬,他气到极点,语气反而回归到最初的平静,他点点头,“也对,前男友哪里比得上暗恋的人更值得怀念,一条破手链也能让你戴这么多年都不舍得扔,你可真是够深情的。”
周粥鼻尖一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淮安哥曾经是照进她黑暗生活里的一团光,他将她从那个深渊里一点点拖出来,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如果没有淮安哥,就没有现在的她,那个年纪,也许无关喜欢,她把他当成救赎。
周粥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破罐子破摔地轻声回,“你不懂。”
苏柏熠黑眸里翻出滔天的愠怒,“我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他掐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只是不理解你的做法,你既然对他这么念念不忘,为什么要上我的床?”
周粥唇角微微颤着,嗓子里堵着东西,说不出话。
苏柏熠给出答案,“因为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没你在乎的人了,你当初怎么说来的,能不能在我身边留一段时间,所以,我是让你拿来游戏人生的?”
周粥摇头,“不是。”
苏柏熠问,“那我是什么?”
周粥唇紧抿,眼里盈满水雾。
苏柏熠不允许她沉默,“说话,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周粥偏头,眼泪掉下来。
苏柏熠沉声道,“不许哭,你惯会拿眼泪做戏。”
周粥胡乱地擦掉眼泪,嘴张阖了几次,想试着剖白自己的内心给他看,“那晚……在慕白苑出事儿的那晚,在车上,你握住了我的手,你的人明明那么冷,说话也冷得扎人,可是你的手却很暖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安心,晚上不会再做那些噩梦,某些瞬间,你会让我想起他,但更多的时候,你会让我常常忘记他,眼里只能看到你,能想到的也只有你,”她红着眼眶,指甲掐进掌心,最终说出来,“我说你是我现在喜欢的人,你会信吗?”
苏柏熠不屑地冷嗤一声,“你以为我会再信你半句话。”
周粥肩膀僵住,半晌,她昂起下巴,轻声问,“不信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难道是因为你那个大房子里没有抽烟的地方,所以你要跨半个城,跑到我楼下来抽烟?”
她微微一笑,压下眼里的泪, “苏柏熠,你再不想承认也不行,你喜欢我。在你眼里,或许我就是一个一张嘴就是瞎话,眼泪也拿来骗人,只会勾搭男人,连做你的情人都不够格的女人,可是你还是喜欢上了我,不是一点的喜欢,是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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