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家庭对么?”
陶鱼又问出一句,但问出后,她便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了。
如果可以,谁又不想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呢......
陶鱼沉默了,宋鹤城凝眸看她,语气笃定
“小鱼,我确实想要家庭,也喜欢孩子,但这所有只基于同你一起完成。”
他勾起她的下巴尖,抬高她微微恍神的小脸
“小鱼,不要有压力,我喜欢你快力,若你没准备好,我们便一直这样相处。”
“没有人能左右我们,如果你不愿,我可以等,可以不结婚,也可以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没有你,这些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宋鹤城似经过了深思熟虑。
为了陶鱼,他可以放弃组建家庭的权利,以及放弃成为父亲的权利,那样的毫不犹豫,更无迟疑。
陶鱼突然喉咙艰涩,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夜里,从鱼鹤园回来。
陶鱼罕见地失眠了,辗转许久,完全无法入睡。
夜深人静,思维总是会更加清晰,或更加混沌。
陶鱼再无白日里的沉静,她开始焦灼不安。
她舍不得宋鹤城,听完宋鹤城今日对她的许诺,她感动中藏着满满阴暗的自私,和贪婪的占有欲。
她开始摇摆不定。
她的真心是想要宋鹤城快乐,想给予他好的。
她凭什么剥夺他成为丈夫,以及父亲的权利。
或许
她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别人可以!
宋鹤城不该为了这样心理残缺的她去牺牲这么多......
或许
没了她,没了她这样阴暗,自私,家庭缺失,心理缺失,凉薄不堪的人。
他便会重新遇到一个更加明朗、温暖的伴侣......
骤然,爆裂撕扯且悲伤不舍的种子在陶鱼心中种下,然后开始发芽,愈演愈烈。
多少年了,她克服万千,让自己变得冰冷麻木。
久久不再出现的自卑,压抑再次出现。
陶鱼心里愧疚极了,是她拖了宋鹤城的后腿。
她宛如又变回小时候人人不待见,到处给人添麻烦的拖油瓶,怪胎!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曾经低到泥里的她配不上清风朗月般的宋鹤城!
但她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
你可以自私,想要的就要去争取!
去争,去抢!不然什么都没了,谁也没义务同情你!
你就是这样长大的,想要的,拿到手里,就不该放手......
此时的陶鱼,犹如反复确认那逐渐模糊梦境的那几年。
她心中确信有人给了她糖,告诉她未来的事。
可孤独的日子总是漫长,从六七岁长到十几岁,她的记忆渐渐模糊,她固执地不肯放弃,却苦苦等不来结果。
她痛苦挣扎,求助于心理医生,催眠,吃了许多的药,终究没有什么帮助。
现在的她,又变回了那时割裂、矛盾的样子......
那一晚,陶鱼整夜没睡,睁眼到了天明。
第二天,她只说有些累,李娟放心不下,执意在家陪着她。
宋鹤城来时,陶鱼没有见他。
直到第三天一早。
连着两天都没睡好,胃口也很差的陶鱼去了拉链厂。
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宋鹤城比她更早到达,正在等她。
宋鹤城主动向前,一把抱住她。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宋鹤城深深蹙起了眉
“怎么这样憔悴?”
说完,温暖的掌心便贴上了她的额头。
陶鱼贪恋着他掌心的温暖,眼神颤了颤,浅淡笑着找了借口
“来例假了而已。”
宋鹤城质疑
“小鱼,你的例假应该在月末二十七号左右。”
陶鱼扯了扯他的手,语气调侃,宛如又变成了虚伪的样子,面上再无异样。
“月经不调......”
宋鹤城无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发,交代了看中医调养事宜,一会安排,很快就有人上门。
陶鱼婉拒,倒是看着宋鹤城今天着了正装,目光疑惑。
宋鹤城不舍抱着她,嗓音温柔
“昨日便想同你说,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出差一趟。”
他吻了吻她,热恋中的情侣总是难舍难分
“这次出差应当不会太久,我会尽快回来。”
陶鱼神色如常,她温柔应了一句:“好”。
宋鹤城出差了。
时间一下过了三天。
陶鱼如常工作,却渐渐变得沉默。
这天傍晚,鱼鹤园里经年且替宋家管理过多处庄园的老管家来了,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宴请帖子。
“陶小姐,这些都是这两天寄来的请帖,越积越多,宋先生不在,我怕耽误事情,便送来了这里。”
老管家笑呵呵的,很慈祥,显然已认陶鱼是鱼鹤园的女主人。
陶鱼请人坐下,沏了茶,翻看那叠包装精美华贵的请帖。
是大大小小的商务及私人宴请。
而每一份请帖上,皆写着:盛请宋董事长携妻参加......
陶鱼似想到了什么,无声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息,她问
“这些请帖一直都有么?”
“以前几乎没有,自从宋先生从港城回来后,送到鱼鹤园的请帖一下就多了起来。”
陶鱼心下了然,商场上都是人精,应是上次和宋鹤城去港城,她以宋太太的身份出席苏富比的秋拍晚宴,所以风声吹到了北城。
现下北城里,恐人人都期待见到神秘的“宋太太”。
沉思了一会,陶鱼将请帖交还给了老管家
“劳您跑一趟,但这是宋先生的私事,还是等他回来再处理......”
老管家走后,陶鱼无声站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宋太太么?
这个身份到底是自欺欺人......
时间又过了四天,陶鱼一日沉默过一日,连李娟都发现了异样。
见闺女一天吃得比一天少,她很担心,想问些什么,但见闺女装作无事的笑。
李娟叹着气,一点也不忍心继续给闺女添堵。
出差一周回来的宋鹤城,见只有小张一人到达机场时,他眼眸暗了暗。
上了车。
当听到这一周,陶鱼从未问起自己的情况,也未去过鱼鹤园和四合院。
特别是听到陶鱼让管家拿回请帖所说的话,宋鹤城的心陡然有些沉。
第209章 做我的狗,许你狗仗人势
在这一周里,陶鱼鲜少让自己闲着,可她时刻清晰沉思着某一事。
每一个深夜,是陶鱼最难熬的时候。
夜里她无事可忙,周遭寂静到清晰可闻她心里的每一道声音。
她的睡眠差极了,每每熬到深夜,睡睡醒醒间,很多梦。
无非是些她内心恐惧的映射。
梦到小时过年,周围的人都一家团聚,和和乐乐,只有她独自一人。
梦到别的孩子在看动画片,吃着父母、兄弟姐妹买的零嘴,她茫然站在窗外安静看着。
梦到青少年时期,第一次来例假,连卫生棉都无人教她用过,痛经到站不直腰,熬一熬便过了。
也梦到因自己的孤僻,充满防备,在学校被孤立的琐碎事情。
梦到成年后,一边念书,一边在外拼命赚钱,攒钱,以及第一次投资被骗得血本无归......
细细碎碎,好像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可每一件都成就了现在的她。
也许听来难堪,阴郁,压抑,更充满了不快乐和冰冷。
但这就是最真实的她啊,她无处否认......
你看,她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其实并非天生就成功。
她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吃亏、失败中,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可有关宋鹤城,那个深刻记忆深处的梦,自那天以后,她再没做过。
陶鱼好像陷入了某种出不去的阴暗死角,她想:
会不会,能遇见宋鹤城,只是命运最后对她的同情施舍,让她了结困扰了十几年的心结。
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活过难言的一世,她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
现在她有妈妈。
知道宋鹤城许过给她的承诺,那个在前世支撑她好好活下去的承诺,并非她臆想,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
她有了家,获得了很多很多的爱。
真的已经很好了,她应该要满足,要感恩的。
她不能再继续自私,不能再漫长地拖着宋鹤城......
于反复的思绪折磨中,陶鱼从未对他人提及一字,她的内心不再欢腾鲜活,慢慢死寂下来。
这天,周宁来找她,好像如同她一样,也有了心事。
陶鱼看着安静不少的周宁,看着她慢慢蓄长的半长黑发。
周宁不再着男装,换成了普通女孩的装束,英气好看。
陶鱼回忆,好像从杨固安频繁找她那段时日开始,周宁便留起长发,有了改变。
今日的周宁不如往日活泼,她挽着陶鱼手臂,靠在陶鱼的肩膀发呆,心事重重模样。
陶鱼知道有关杨固安,但思索后,还是将劝说的话语咽下。
毕竟她自己是个失败且懦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周宁,给予建议呢......
况且周宁和她不一样,周宁身上有她羡慕的快乐能量,那样明亮、活泼、勇敢,周宁终归会有一个快意的人生。
周宁并未打扰陶鱼很久,她好像看出陶鱼身上悲伤的情绪,呆了一会,很温暖地抱了抱陶鱼,便心情复杂地走了。
哎,都怪杨固安。
昨天,杨固安又把周宁堵在那小黑巷子里,他盯着周宁的眼睛又黑又亮,就是不说话。
周宁哪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心里没底,输人不输阵,像往常一样呛他
“松开我,你好好的人不做,想做狗是吧?”
她打不过杨固安,力气又没杨固安大,挣扎不开,只能气极不停呛他
“你要真想做狗,那我大人有大量,让你做我的狗,允许你狗仗人势!”
没想到,杨固安一点也不生气,还笑了,笑得......还很好看。
他回答周宁:“好”。
周宁愣住:“你,玩儿真的?”
杨固安依然痞气,但言语认真
“嗯”
“周宁,从今天起,我做你的狗。”
他笑得邪气
“但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一个狗......”
那天
二人谈论完毕有关“狗”的问题后,杨固安压着周宁吻了很久.......
事发过后,周宁思及自己的心直口快,头都快秃了,她搞不定杨固安,这才来陶鱼这里躲躲。
周宁走后。
陶鱼敞开的办公室里,默然踏进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陶鱼手下的笔瞬时停了。
静静思量了几秒。
她站起身,面上的神色再正常不过。
“你回来了”。
陶鱼声音很轻,唇边的笑很淡。
一周未见,带着风尘仆仆,宋鹤城深沉的黑眸专注思念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几乎一秒也不想浪费。
他大步流星向前,一把将那日思夜想的人儿狠狠抱进怀里。
陶鱼身子一僵,克制着熟悉的身体记忆,她蜷缩起手指,到底未回抱她同样日夜思念的人。
宋鹤城鼻尖循着她如缎的黑发,闻着熟悉的栀子花香,低沉开口
“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么,怎么这样憔悴,瘦了这样多。”
宋鹤城不问她为什么不同小张一起去接他,归来第一句便是关心她的近况。
陶鱼的心瞬时便酸胀到了极点,她喉咙艰涩极了。
沉默了一会,她淡淡回答
“只是最近成衣厂有些忙......”
粗劣的借口,陶鱼说了半句便不再多言。
可哪怕她如何云淡风轻、无事的模样,可宋鹤城还是清晰感知到了她的变化。
宋鹤城依然体贴不问,他抱紧怀里的人,良久。
午饭。
宋鹤城出差回来,并未第一时间回机械厂处理工作,而是陪伴陶鱼吃午饭。
陶鱼很安静,小口吃着宋鹤城夹来的所有菜。
她味如嚼蜡,心中酝酿许久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饭吃到一半,李主任突然十万火急地找来。
机械厂里,有一新建车间的进口车床出了故障,导致生产线上的几位技术职工掉落车床底部被困。
维修部尚不熟悉这套进口车床设备,未维修成功,人已被困在车床底下半日有余,庆幸的是,只被困,无一人受伤。
这样的事故可大可小。
宋鹤城同陶鱼说了几句话,便神色严肃地同李主任回了机械厂。
宋鹤城走后,陶鱼十分信任他的能力,肯定能稳妥处理。
而同时,因宋鹤城的离开,她松了口气,可那沉郁的念头到底盘旋在心头,散不去。
宋鹤城这一回机械厂,便去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傍晚,陶鱼从拉链厂出来,才看到等在车边的宋鹤城。
宋鹤城牵她,清朗一笑
“回家?”
陶鱼沉静看着宋鹤城,见他神色放松便知道事情解决了。
她轻声答应
"好"。
副驾上,陶鱼揪紧双手,目光沉寂。
既然早已做好了决定,该说的总要说,这样拖延时间,骗自己又有什么用......
第210章 他嫉妒又心疼
天色渐暗,晚饭后。
陶鱼坐在窗前,呆然望着窗外。
宋鹤城去了一趟书房,回来便看到这般景象。
那纤细的背影愈发清瘦,萧索坐着,缥缈得像要消失。
宋鹤城抿紧唇线,从后拥抱她,给予她温暖。
陶鱼很快回神,不同以前,她不再慵懒窝进宋鹤城怀里。
她回头,清晰开口
“宋鹤城,我......有事想和你说。”
宋鹤城面色沉稳,吻着她的发,低磁说好。
陶鱼转身,宋鹤城想极了她,出差一周,回来又忙了许久,一直未有机会同她亲近。
他太过于想她,俯首便吻向那日思夜想的红唇。
二人的唇不过才堪堪触碰,陶鱼扭头,躲开了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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