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订单,没了大笔的周转资金,以陶鱼拉链集团的规模,若没有新的资金投入,将很难继续运营下去。
这些消息,属于管理层,是周知乐转达她的。
好在宋鹤城给她留了生机,厂里的职工们,并不知晓厂里面临的困境,暂时照常运转。
陶鱼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离开了鱼鹤园,邀约了商场相对熟悉的合作伙伴,想借款周转。
之后的两三天里,陶鱼辛苦周旋,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见了许多人。
可这些她昔日合作的商家伙伴,在见到她时,不是推诿见面,就是拒绝了她的借款请求。
他们对陶鱼的态度比之前更加客气、恭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拒绝时也更加毫不犹豫。
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他们话里话外明晰提示着陶鱼:
北城里没人敢帮她,她应该立刻向宋董事长寻求帮助......
无疑,宋鹤城不过用了一两天的时间就逼迫拉链厂面临了破产,并且堵死了陶鱼的后路。
而陶鱼即使奔波三天,很努力周旋,依然一毛钱也借不到,毫无破局的可能。
期间,陶鱼回家和李娟吃了顿饭,面对李娟对自己的关心,陶鱼只像平常一样安抚着李娟。
至于自己面临的困境,她一字都未打算告诉李娟,惹她担心。
甚至为了不走漏风声,陶鱼也放弃了同周国纲借款的打算。
傍晚,当小张来接陶鱼回鱼鹤园时,陶鱼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小张谎称宋鹤城在宴请上醉酒那次,是宋鹤城早已布好的一个局。
能与宋鹤城坐于一桌的人,应该都是北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那天,她匆匆到达,宋鹤城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她宋太太的头衔。
消息便从那天起,无声吹遍了整个北城:
陶鱼便是获宋鹤城亲口承认的,宋太太。
是以,她几乎跑断了腿,别人也不敢借她半分钱,且还要恭敬,礼遇有佳。
这样一想,这几天她出去借钱时,遇到的异样便有了合理解释。
陶鱼回到了鱼鹤园。
算下来,她与宋鹤城已经六天没见了。
一进大厅,便见宋鹤城默然坐在桌前,不辨情绪地看着她。
知晓了宋鹤城布局的一切,陶鱼没有生气。
她绝口不提这几天的事,只淡笑打破沉默。
“我新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尝尝好么?”
晚餐。
桌上多了陶鱼做的糖醋小排,很家常的一道菜。
陶鱼用了心,色香味俱全。
沉默吃着饭,一如往日宋鹤城对她的好,换成她为宋鹤城添汤夹菜,温柔体贴。
可一餐饭下来,二人越吃越沉默,渐渐无言。
宋鹤城始终未说话,他在等,在等陶鱼开口质问他拉链厂的事。
就像那时他买下酱油厂,陶鱼便生了气恼。
可直至晚餐吃完,宋鹤城将陶鱼亲手做的糖醋小排全部吃完。
陶鱼面色沉静,宋鹤城依然等不到她提及半字有关拉链厂的事。
夜幕降临,临睡前,宋鹤城狠心踏上二楼。
他看出陶鱼这几日睡眠很不好,她的小脸苍白缺少血气。
他亦知道她到处求人借款的辛苦细节,可他强忍心疼,一面未露。
他设了陷阱,卑劣地希望他的小鱼屈服,然后寻求他的帮助,继而留下。
宋鹤城掌心握紧旋梯扶手,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下的人。
“有事同我说吗?”
好像从二人有了分歧开始,陶就再未登上过二楼。
二人泾渭分明,维持着微妙平衡的界限。
如今这脆弱的平衡,岌岌可危。
陶鱼摇头,她温柔向宋鹤城道了晚安,然后回房。
宋鹤城僵硬站着,胸腔里的心脏,沉入深渊。
可他没有停止,亦没办法就此放陶鱼离开。
于是隔天,陶鱼再次收到陶瓷厂被退了全部外贸订单的消息。
这次
宋鹤城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又隔绝了陶瓷厂所有的后路。
陶瓷厂被退了订单,不但无可能再收回货款,还面临着库存、原料积压,职工薪资发放问题。
哪怕她与外贸商行签订了合同,但打起官司,却极度漫长耗时,陶鱼很明白,这样的商业纠纷打起官司来,也许两三年都未必有结果。
而同时,她手里的资金几乎全部补上了拉链厂的周转空缺,已无力再支援陶瓷厂。
陶鱼也无处借款,连奔波都省了。
宋鹤城太过于强大,陶鱼没有胜算。
所以这天,陶鱼哪儿都没去,她就在鱼鹤园里,等着宋鹤城回家。
宋鹤城很晚才带着一身冰寒,从外回来。
他默然看了一眼陶鱼,似克制着什么,面色沉冷,步履不紧不慢,准备上楼。
陶鱼快一些,她挡在了楼梯口,安静地望着宋鹤城。
宋鹤城黑眸沉沉看着她,不过几秒,他转了方向,欲越过陶鱼上楼。
可陶鱼主动牵住他的手,也跟着脚步一转,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奇怪。
身形高大,身手矫健,以一敌十的宋董事长,愣是被那娇小的人儿牵制了手,堵得前进不了半步。
第219章 拿走她的一切
陶鱼柔和微笑,她讨好地拉了拉宋鹤城的大掌。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宋鹤城已经好许久没有得到陶鱼的主动亲近,他僵硬了一瞬。
随即他不自在地沉沉嗯了一声。
宋鹤城没有拒绝陶鱼,他本就很难拒绝陶鱼的亲近。
高大挺拔的男人,僵硬被陶鱼牵着,进了一楼陶鱼的房间。
进了房,陶鱼松开宋鹤城的手,主动抱向他劲瘦的腰腹。
宋鹤城终于等来了那句话,可她的语气却平静极了。
“我到处借不到钱,我破产了。”
陶鱼从宋鹤城怀里抬起头,温柔看向面前的男人。
凝向那可怜的人儿,宋鹤城忍耐着没有回抱她,身侧的手掌已然收紧。
他黑眸里有了期待,放柔了声线提醒她。
“小鱼,只要你留下来,我不会动厂里半分。”
陶鱼嗫喏着唇半响,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
她笑得勉强
“鹤城,愧对你教我,我这个学生当得不好,在商场上连与你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依然是我技不如人,我又输了。”
陶鱼说的是实话,宋鹤城宛如根深巍然的大树,她辛苦打拼拥有的一切,若他要拿走,要对付她,太过于轻而易举。
从一开始,陶鱼便深刻认识到二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她是撼不动宋鹤城的,她迟早要认输的。
可即使知道是无用功,她还是要努力挣扎,到处奔波。
不为其他,她想,宋鹤城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总会解气些。
或者,心软,不再留她,同意她离开。
她阴暗又卑鄙......
宋鹤城心里陡然沉重,他黑眸里的期待湮灭。
宋鹤城握紧她的肩,凉了声
“即使这样,你也要走?”
陶鱼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见她承认,宋鹤城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的愠怒。
“真是好极了!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陶鱼这般哄他,亲近他,不会再提离开。
可没想到,她拦着自己,竟是为了认输,还是执意要离开。
宋鹤城颓然放开了陶鱼,他真的气极了。
但他到底是稳重惯了,极力控制着情绪,不能再留。
在失去克制前,他越过陶鱼,大步离开。
随着房门被无情关上,陶鱼茫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同时,原本她想同宋鹤城商量有关工厂的事宜,也无机会说完。
过了很久,陶鱼垂下头,她自虐般愧疚自责,心里一片荒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陶鱼和宋鹤城的一个月之期,已过了足足二十八天。
宋鹤城不再见她,陶鱼数次去机械厂找他,都被拒绝了。
到了二十九号,这天一早。
陶鱼去往拉链厂处理事务,倒是等来了一位老熟人。
是三屯老街,宵二饭店的老板,齐大通。
齐大通和陶鱼因为商务宴请的往来,可以说是熟识。
陶鱼一见到齐大通,她就猜到了对方来意。
齐大通欠着宋鹤城很大的人情,一直鞍前马后试图报答。
如今宋鹤城派他们二人共同熟识的齐大通来收厂,又不用惊动别人,这样看来,齐大通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陶鱼没让齐大通难做,她微笑道
“辛苦齐老板跑一趟,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
齐大通为难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叹了一口气,相劝。
“陶总,有什么事情你和宋老板好好聊聊,你俩郎才女貌,相配得很嘞!”
陶鱼失落一笑,她到底没多说什么,拿上自己东西,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建立起的办公室,离开。
陶鱼的离开,没有惊动吴叔和宝珠姐他们,她静悄悄地走了。
连周宁都不知道这件事。
只有周知乐去送了她,他皱紧眉头,欲言又止。
陶鱼看出他的犹豫,冷静开口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宋董长的能力在我之上,厂子放在他手上,日后必定蒸蒸日上。”
“周知乐,之前拜托你的事,麻烦你了。”
周知乐了解陶鱼的决断能力,他无力改变什么,点了点头,目送陶鱼离开。
当天晚上,陶鱼回了家。
李娟回来时,就看到闺女整治了一大桌好吃的。
李娟顿了顿,她太了解闺女,知道闺女这段日子不好过,她其实非常心疼,可帮不上忙,并没有频繁多问,添堵。
在娘俩温馨地吃过饭后,陶鱼提及了自己后天离开的相关事情。
为避免李娟过于担忧,陶鱼说得很细。
李娟早有心理准备,她不舍得,不放心,她的鱼儿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她身边。
可看着闺女一日瘦过一日的小脸,她纵使千般不舍,也得放闺女离开。
她慈祥摸着女儿的头,强忍哽咽道
“去吧,鱼儿,去想去的地方,到了给妈报个平安。”
“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家里头的事儿有妈妈,你啥也不要担心。”
陶鱼眼里也有了晶莹,她挽着李娟的胳膊,将头靠向李娟的肩膀,轻声道
“谢谢,妈妈。”
在家过了一夜,在李娟的操持下,陶鱼收拾好了简便的行李。
三十号。
是陶鱼与宋鹤城约定的最后一天,也是陶鱼留在北城里的最后一天。
陶鱼坐在家里的小院,仰头看着蓝天失神许久。
决定还是最后前往鱼鹤园一趟。
宋鹤城已经在机械厂的办公室里,日夜工作数日。
这几天,他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睡眠时间压缩到十个小时不到。
但即使是这样,他在疲惫中,神思却越发清醒。
不同往日的风光霁月。
此刻的宋鹤城宛若求而不得、极度痛苦的巨兽,沉默危险。
他站在办公室前,神色一片荒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宋鹤城拿上椅背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最后一天了,他总该能狠下心留她。
第220章 宋二你好狠心
陶鱼刚到鱼鹤园大门外,便听到园墙内里传来嘈杂的声响。
她心里突然一颤,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陶鱼慌乱中,甚至小跑起来。
她很快跑进了园子,不过几步,便看到园子里场景。
陶鱼失神看着面前一切,她忘记脚下的路,绊倒了。
眼看要摔倒向地面,一道高大的身影更快地飞奔向前,温热的大掌适时握住了她的手臂,扶住了她。
陶鱼怔怔地看着面前已经被挖掉一半的紫藤花墙,骤然脸色苍白。
锄花的园丁们也停下动作,不确定地看着宋鹤城。
陶鱼似明白了什么,她也慌然地看向宋鹤城,目光带着祈求。
那些紫藤,是她和宋鹤城一起种的。
正是春天,全部存活,发芽发得极好。
她看过的,好多还有了花苞,过几天就会开花了。
但是现在,已经被锄掉了一半.....
陶鱼眼睛立马红了,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很少哭。
宋鹤城只看了那许久未见的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他未尝没有看到她通红的眼,但狠了狠心,沙哑下了指令:
“继续挖!”
园丁们再不敢多看,听到指令,继续拼命挖了起来。
陶鱼眼里的泪突然决堤,大颗大颗地落下,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砸向地面。
她难过到几乎窒息,见那些紫藤被越锄越多,一株株倒落在地,满目疮痍。
好像也同时将她心里某种极重要的东西锄去,很疼。
她再也平静不了,伸手扯住宋鹤城的衣角。
宋鹤城喉结滑动,他全身僵硬地站着,没有看陶鱼。
可眼尾余光里,却还是明晰看到了她挂满泪珠的小脸。
园丁们锄花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宋鹤城握紧双手,到底凛冽出口
“挖!”
那一刻,陶鱼的心瞬间空了,她眼泪模糊,失神地松开了宋鹤城的衣角。
而宋鹤城整个人犹如陷入冰窟,绷紧到了极限。
他知道陶鱼有多爱惜这些花。
他甚至仔细数过陶鱼一天要来看几躺,认真记得她看到发新芽时开心的笑。
他一直知道这些紫藤对她的意义。
可他在等啊!
等陶鱼心疼
等陶鱼发脾气
等陶鱼阻止他!
逼她发泄出最真实的情绪,从而他才有希望留下她。
对陶鱼,宋鹤城确实已经穷途末路,失了沉稳……
发着新芽的紫藤一株一株倒下,渐渐全部被锄尽,一棵不剩。
陶鱼的眼泪好像也掉得麻木,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不忍心再看,安静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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