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恢弘大气的一剑,无琊朗声笑道:“大善,只待你真正明白你的心之所向,便是你证道剑仙之时!”
说罢,无琊丢掉手中的剑,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个玄之又玄的弧度,簌簌飘落的桂花猛地一滞,刹那间,天地风云静止,唯有那落花化为的剑凌空呼啸,只听他缓声道:“风,花,雪,月,皆可为剑,这,才是真正的万剑归宗!”
接着,他剑指一点:“去!”
棠溪琰瞳孔微缩,长剑用力一划,大喝一声:“剑去!”
剑招相撞,发出如猛兽嘶吼般的轰鸣声,无数剑气在空中乱飞,撞击着四周的建筑和花草树木,围观的众人都被震撼到了。
夜绯衣仰头,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不知为何眼眶微微发红:“这,就是剑仙的力量吗?”
西陵玥愣愣地说道:“我要赶紧修炼,早日问剑下山。”
上官鹤依旧穿着张扬的红袍,眉眼傲然道:“等我问剑之时,定要比阿琰的声势还要浩大。”
姜承钰默默地瞅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平淡:“可你打不过小师妹。”
换句话说,永远不可能比小师妹还威风。
上官鹤:“……”
他扭头朝姜承钰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双峰的几位长老,以及天竺门的掌门、长老们也微微出神,本以为何珉谦的天赋已经很高了,没想到,棠溪琰的天赋更高。
要知道,何珉谦是在五年前问剑下的山,而她,年仅十四岁,就已经开始问剑下山了。
这江湖,终究是少年人的江湖啊。
底下的人或唏嘘,或羡慕,顶上的人,却在苦苦支撑。
虽说万剑归宗极强,但是她与师父的境界相差太大,这种差距让她犹如蚍蜉撼树,一招一式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棠溪琰怒吼一声:“破!”
只见,已经出现倾颓之势的万剑归宗突然被加强,隐隐有了与落英万剑分庭抗礼之势。
见状,无忧脸上的冰霜微破,美丽的芙蓉面上满是错愕。
“逍遥天境?小六竟然入了逍遥天境!”
不多时,空中传来无琊的朗笑声:“哈哈哈,大师兄,以前你总说,珉谦是双峰的骄傲,如今,我的徒儿不过十四岁之龄,便一剑入了逍遥,这骄傲,合该是我们阿琰的!”
无尘哑然失笑,同样朗声回道:“小师弟所言在理!”
周围的弟子们闻言,纷纷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可是他们的小师叔,他们天竺门的小师叔!
这不比,那北离八公子厉害?
半空中,棠溪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她心中苦笑,剑仙果然是剑仙。
念头闪过不过须臾,落英万剑就霸道的撕开了她的防御,整个人都被悍然掀飞,底下的西陵玥见状,一个闪身上前,接住了棠溪琰。
剑意散去,清风拂面,天上云卷云舒。
无琊捡起地上的剑,抬脚朝自己的院落而去,缤纷的落英渐渐模糊了他的背影。
棠溪琰心里一酸,忍不住喊道:“师父!”
然而,无琊脚下不停,清风卷起悠然的落花,携来他缥缈的声音。
“人生多是聚少离多,道别就不必了,阿琰,下山去吧,记住,顺应本心。”
棠溪琰跪在地上,朝着无琊离开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个头。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也纷纷散去,现场只有棠溪琰以及她的师兄师姐们留下来了。
棠溪琰眼里噙着泪,扯起嘴角朝他们笑了笑:“师兄师姐们,好好修炼,早日下山来找我和大师兄。”
上官鹤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逼退眼里的热意,剑眉微扬,故作洒脱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们江湖再见!”
夜绯衣双手抱剑,脸上的冷意褪去,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希望我们,能在南境重逢。”
姜承钰拍了拍夜绯衣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道:“我和老四,一起在南境等你。”
悲伤的气氛一瞬间就被两人的话冲散了,西陵玥噗嗤轻笑,提议道。
“既如此,不如,我们就定下一年之约,一年之后,我们,南境再见!”
棠溪琰点点头:“好!”
五人相视一笑,棠溪琰转身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四人才收回视线。
“你们先慢慢看吧,我要去修炼了。”
话音未落,上官鹤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去,老三这是被小师妹刺激到了啊!”姜承钰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鹤火烧屁股似的背影,调侃道。
西陵玥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青梅走了,竹马自然是要去追的。”
夜绯衣无语地瞥了眼西陵玥,淡淡地补上一刀:“你的好姐妹走了,你不急?”
姜承钰单手搭在夜绯衣的肩上,再次补上一刀:“看来呀,这闺蜜不如竹马呀。”
西陵玥:“……”
第6章 喜从何来
骤雨初至,雨雾濛濛。
棠溪琰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长街尽头,默默地看着空寂无人的龙首街,清冷的微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三分寂寥。
这怎么跟传说中的柴桑城不太一样啊。
是因为下雨了么?
念头一闪而过,慕名而来的少女朝着街上迈出一步,前方顿时有数不清的气息扑面而来,或打探或威慑,似乎对她这个外来人,不太友好啊。
少女唇畔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纯澈澄净的杏眸饶有兴味地看着满街的摊贩。
卖肉的屠夫,绣鞋的老太,目光痴迷地望着不远处摆摊的包子小西施的卖油郎,以及两位缓缓走入酒肆的少年。
少女微微仰脸,酒肆的名字很有意思,东归。
颇为适合她这种远行而来的客人。
她微微一笑,抬脚踏进酒肆,就听青色云纹锦袍的少年说道:“西南道近日有一件大事,而且是个大喜事,按照我的计划,以我这一手酿酒术,可以先成为柴桑城第一酿酒师……”
有一件大喜事?
棠溪琰杏眸微转,目光落在散落在地的桌子上,“请问,现在还卖酒吗?”
正在闲聊的两个少年猛地转过身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蓝衫少女,粗布麻衣的少年更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呈保护姿态站在锦衣少年面前。
此人看着面容稚嫩,却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实力定然不俗!
见状,棠溪琰也不恼,只笑着重复了遍:“请问现在还卖酒吗?”
确认了她真的是来买酒的,锦衣少年连忙站了出来,热情地回道:“还卖的。”
说着,他又抬手指着墙上,“这是酒谱,姑娘可以看看,想要喝什么酒?”
棠溪琰抬眸望去,酒谱就挂在墙上。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
十二盏酒,一盏二十两。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锦衣少年身上,“就桑落吧。”
桑落酒,六月初六桑葚熟落之后制曲,九月初九桑叶落时用曲和水酿制,酿成后封存,经过叶落枝枯之秋冬,到来年桑葚成熟时再开封,清香纯正,入口绵柔,刚好适合女子饮用。
更重要的是,名字很好听。
悬食同枯枝之年,排干桑落之辰。
锦衣少年爽快地去酒窖取酒了,少女泰然自若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对粗布麻衣少年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颇有趣味地看着对面的屠夫手起刀落地剁筒骨。
屠夫抬起头,面目凶狠地看着直勾勾地打量他的少女,“咚”的一声用力剁开筒骨,杀意腾腾。
恰逢此时,锦衣少年端着酒盏回来,“桑落虽然入口绵甜,但却有几分后劲儿,姑娘可是善饮之人?”
少女灿然一笑,红唇微掀:“酒量尚可。”
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也不会一喝就倒。
纤指端起酒盏,少女低头轻嗅着清甜的酒香,眸中亮起一丝星光,轻轻浅抿了一口,秀眉微微扬起,赞了句:“好酒!”
“是吧?”锦衣少年郎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七岁那年第一次喝酒,九岁开始拜了八个师父学酿酒,如今酿酒八载,我的酒虽然还算不上绝品,但是也足以胜过寻常酒无数了。”
“那便再来一盏般若吧。”少女拿出四十两,“多的可喝不起了,我没那么多银子。”
锦衣少年郎愣了下,随后看向她的衣着打扮,少女一袭湖蓝色散花水雾绿草广袖流仙裙,用以束发的银杏发冠虽不是黄金万两,却也价值千金,耳上悬着的东珠耳坠、腰间挂着的白色玲珑玉佩,无一不是精品,价值不菲。
这样的人,跟他讲没钱?
像是猜出了他的困惑,少女扬唇露出一个略显窘迫的微笑:“初次下山,身上没带多少银子。”
锦衣少年郎看着少女微红的脸,挠了挠头,没再追问下去,“姑娘既同是好酒之人,那我便再赠姑娘一盏元正,正适合像你这样远行的客人。”
棠溪琰正要含笑致谢,忽然,天黑了。
锦衣少年郎拍了拍粗布麻衣少年的肩膀,疑惑地问:“司空长风,天怎么突然变黑了?”
棠溪琰眉眼弯弯,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弯成两个可爱的月牙儿,俏皮地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她站起身,一手抓着一人的肩膀,足尖轻点,踏风而行,街上的众人只觉一缕清风拂过,须臾间,三人便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角落围观。
只见,暗沉沉的天空下,银丝微光流转,身姿高大颀长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把黑伞,足尖轻轻点在银丝上,漾开涟涟水纹,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几个腾挪间,人就进了顾家大宅。
见到这一幕,锦衣少年害怕地瞪大了眼睛,却也清楚现在的处境,只敢小声地叫喊:“鬼呀!”
司空长风连忙捂住少年的嘴,叮嘱他别出声。
棠溪琰没有理会两人的互动,一双清透澄净的杏眸满是好奇地看着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
都说暗河慕家极擅诡道秘术,这突如其来的黑夜,鬼魅翩然的身法,此人定是来自暗河,就是不知,是暗河的哪一位了。
里面的人似乎没谈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打起来了,声势浩大,光在墙角下听,都觉得热血沸腾。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顾府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上面写着硕大的“奠”字,棠溪琰微微眨眸,小声地问道:“不是说西南道有大喜事吗?我怎么瞧着,不大喜庆啊。”
司空长风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家大宅的方向,同样小声地解释:“前几日,顾家大公子顾洛离忽然暴毙,连尸首都不能落叶归根,据说,是染病死的。”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这喜,又从何而来?”
话音未落,浓稠的黑雾渐渐散去,天又亮了。
司空长风忍了忍,最终还是提醒道:“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锦衣少年率先点头:“好。”
还不忘回头看向少女,“姑娘,我们走。”
棠溪琰冲锦衣少年弯眸一笑,三人刚走没几步,前方骤然出现一团黑雾,黑雾散去,执伞的黑衣少年蓦然出现在前方,单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他们而立。
锦衣少年和司空长风一惊,连忙拉着棠溪琰转身就跑,孰料,背后也有两个女子拦路,两人的打扮都异于常人,其中一个,还是满头雪发。
“哦……”锦衣少年被吓得惊呼出声。
“嗨,好可惜啊,跑不了了。”
棠溪琰耸了耸肩,嘴里说着可惜,那双清盈如玉的杏眸里却盛满了星光点点。
第7章 你的名字呢
黑衣男子缓缓转身看向已经转回来的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薄唇微掀,淡淡的声音拂过众人的耳畔。
“我看姑娘似乎并不遗憾。”
“呀,被你看出来了。”棠溪琰故作惊讶地挑挑眉,目光落在黑衣男子清冷而又俊秀的脸上,清润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都说暗河是地狱里的恶鬼,倒是没想到,你这只鬼,长得还挺俊俏。”
司空长风和锦衣少年汗颜地扶了扶额,颇为无语地对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调戏人家。
少女的眼中没有轻浮、痴迷、情动,只有欣赏,纯粹十足的欣赏。
黑衣男子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姑娘谬赞了,我观姑娘气息浑厚,不似寻常之人,可偏偏姑娘瞧着面生,敢问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西南道顾、晏两家联姻,搅入其中的势力鱼龙混杂,却暂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然而这个少女的出现,隐隐有打破平衡的趋势,就是不知,她的来意对暗河来说,是好是坏。
孰料,对面的少女嫣然一笑,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战意盎然地说道:“想知道啊,那就打一架吧!”
接着,少女又偏头对身旁的两位少年快速说了句,“你们找个地方躲好。”
说完,还不等两人回应,她就提剑冲了上去,锋锐的剑尖割裂雨幕,铮铮剑鸣迎着弧形的剑意袭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依旧冷冷的,从容不迫地转动伞柄,旋身腾空避开剑意,滴落在伞面上的雨珠汇成晶莹剔透的珠帘,飞溅四方。
棠溪琰手中的剑顺势改变方向追了上去,身姿翩然如风,手腕翻转间,银光剑影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黑衣男子的身形同样极快,风乍起,一黑一蓝两道身影化作道道残影,腾挪跳跃,快得下方观战的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究竟在哪里,唯有空气中时不时响起的清脆碰撞声,依稀间能让人辨清位置。
司空长风聚精会神地看着上方打斗的两人,声音在哪响起,他的目光就迅速地移向哪里,这种级别的对战,对目前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锦衣少年见状,好奇地问:“你能看清?”
“不能。”
接着,司空长风勾唇一笑,“但受益匪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当两个都以速度见长的人碰到一起,谁能更胜一筹,犹未可知。
这种棋逢对手的酣战,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砰……
剑锋与伞面一触即分,两道翩若惊鸿的身影重新映入众人的眼帘,细瞧之下,还能发现黑衣男子的袖口,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棠溪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挽了两个剑花,抬眸看向落在屋顶上的黑衣男子,似笑非笑,“阁下不是来试探我的吗?怎么不出全力呢。”
3/10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