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南宫春水烧了一壶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递给对面的洛水,不过片刻功夫,身处雪月城,仿佛就像身在自己家一般。
洛水接过茶杯喝了口茶,疑惑地问:“那位姑娘,也是你徒弟吗?闯阁还挺快的。”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她呀,是我座下七弟子的未婚妻。”
洛水忍俊不禁,“你还挺忙的,不仅要带自己的徒弟,徒孙,还要管徒弟的未婚妻。”
“可不是嘛,一群不省心的小崽子。”
南宫春水语气虽然很是嫌弃,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也挡不住,都快要溢出眼眶了,由此可见,他很喜欢这群徒弟。
洛水心中如是暗想。
登天阁,十四层。
“砰!”
气浪散开,两道身影各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棠溪琰抬眸看向对面手拿长棍的年轻和尚,纯澈澄净的杏眸煜煜生辉,持剑的手腕微动,蓄势待发地大吼一声,“再来!”
年轻和尚同样双眼发亮,浑身上下都在疯狂地叫嚣,棋逢对手,酣畅淋漓,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对战,“好!”
他大喝一声,猛地一跃而起,手中长棍狂甩,舞出一道又一道的棍法。
扫、拨、云、架、撩、戳、劈、舞花、挑、点……
眼花缭乱!
铺天盖地的棍势下,是快到令人看不清的银光剑影,少女游走闪避,身法快得出奇,宛若一缕令人捉摸不透的清风,足迹还未留下,又在下一个地方出现了。
棠溪琰越打越兴奋,剑招越发凌厉,剑气纵横交错,密不透风,源源不断地涌向年轻和尚,织成厚重的蛹,将他裹住。
年轻和尚也越打越凶,长棍如雨落凡尘,凌厉狠辣地打向剑影,奈何打落一个,下一个又无缝衔接地补上,无穷无尽也。
他眉眼一厉,大喝一声,浑身真气鼓荡,磅礴涌出,他抡起长棍狂甩,狂风呼啸,搅动剑影乘风飞舞,最后腾空拍出一掌罗汉印,巨大的金色手掌宛如泰山压顶,与浩然剑气凝滞半空,互不相让。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别说楼上的守阁人了,就连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都听见了,纷纷惊呼这动静可真大呀,抬头望去,就见十四层挂着的灯笼疯狂摇曳,肉眼可见的灰尘弹出阁楼,悠悠扬扬撒落下来。
棠溪琰笑眯眯地冲趴在地上的年轻和尚道:“大师,谢啦!”
年轻和尚爬起来,盘腿而坐,笑问:“我叫圆泽,请问你怎么称呼?”
棠溪琰惊讶地微微瞪大杏眸,“少林武僧圆泽?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少林武僧圆泽的确死了,我现在是雪月城圆泽。”
棠溪琰抿唇微笑,“我叫,棠溪琰!”
第75章 破境
凡人止步。
棠溪琰仰头看着十五层的牌匾,微挑蛾眉,想来,从这一层开始,守阁人的实力至少也该是大逍遥境。
“老朽登天阁第十五层守阁人,落风钟。”
一道火气十足的嗓音划过耳畔,“你和那个南宫春水,是一起的?”
棠溪琰低头看去,就见一位手捧茶杯的灰袍老人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此人身形魁梧,肌肉遒劲,线条紧实,留着长长的胡须,若是眼睛瞪得再圆点,跟怒目金刚也没甚区别了。
只是听他那话,似乎是把她当成出气筒了?
她眸光微闪,非常实诚地劝道:“前辈,我知道,你被南宫春水一拳轰下阁,心里很是窝火,但是,你怎么能往我这个小辈身上撒气呢,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打不过南宫春水,就回去努力修炼个十年八年,出关后再跟他大战一场,不好吗?”
“不好!”落风钟一把捏碎茶杯,站起身来,他性格火爆,方才被南宫春水一步登阁已经弄得一肚子火气了,现在又被这个黄毛丫头如此挑衅,心中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他脚重重往地上一踏,左手推出,一股真气喷涌而出。
繁星倒映,星河流淌,棠溪琰一掌拍出,银河静谧流转,温凉如水迎上落风钟劈山断海般的掌风。
两厢消弭,两人同时抬眸,眉眼冷冽,脚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姿飘忽不定,道道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拳风刚猛霸道,拳拳如刀刮起凌冽罡风,剑影清寒,清鸣铮铮,剑气温和,却暗藏杀机,棠溪琰提剑挡住落风钟沙包大的拳头,顺势抬腿踢向他的脑袋。
落风钟后撤一步,抬手抓住她的脚,抡起她就要往地上砸,棠溪琰瞳孔微缩,左手并作剑指,往虚空轻轻一划,一柄青色剑影凭空出现,猝不及防袭向落风钟的面门。
两人距离太近,落风钟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松开她的脚,双手交叉握拳挡在胸前,真气汩汩涌动,青色剑影悍然撞上他的防御,强大的冲击力迫使他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人剑合一!”
他冷笑一声,“有两把刷子。”
难怪敢肆无忌惮地挑衅他。
棠溪琰身姿柔韧,腰部用力做出高难度动作,腾空翻转,稳稳落地,微抿红唇,细细感受体内,发现那道桎梏还是坚不可摧,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难道要闯到十六层才能突破吗?
既如此,那便到此为止吧。
棠溪琰把扶桑插回剑鞘,眉眼含笑望向对面的落风钟,右手并做剑指,清润的嗓音如清泉潺潺淌过耳畔,“此乃我问剑下山的第二剑,万剑归宗!”
话音刚落,少女浑身气势骤变,狂风呼啸而起,化作道道剑气,锋锐无匹,浩然剑气绕着少女蜿蜒游走,矫若游龙,只听她又说,“为了不赔钱,我只好收敛一些啦!”
“去!”
少女剑指一点,刹那间,长虹呼啸,划破长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凶悍袭来。
落风钟心中微震,拳如雨落,空气震荡不止,涟涟波纹一圈接着一圈散开,尽管他恨不得把手挥出残影,也还是被打落在地。
棠溪琰盘腿坐下,调息片刻,起身笑眯眯地冲落风钟抱拳,“前辈,承让!”
落风钟看到她温和无害的样子,心里火气更大了,他冷哼一声,撇开头,没好气地回了句,“赶紧上去吧。”
“真是倒霉,一天之内遇到两个变态!”
棠溪琰哭笑不得,也不留在这里碍人眼了,一步踏出,人已经上了楼梯。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棠溪琰缓步踏上楼梯,抬眸望着阁外的晚霞,唇角微勾。
想来,百里东君他们今日是没法闯阁了,也不知道,经过一晚的酝酿,守阁人的怒气是消下去呢,还是猛涨呢?
站在人群中围观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后背一凉,左右四下观察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意图不轨之人,只能皱着眉头,安慰自己是天凉了。
洛河双手抱胸,当他看到第十五层的灯亮起时,眉头惊讶地挑了挑,“嚯,还是个厉害人物。”
棠溪琰踩着满地金黄,缓缓走到中央,站定。
十六层的守阁人亦是一袭灰袍的老者,老者面白无须,手指修长,此时正悠闲地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扭头幽幽看向她,“老朽登天阁第十六层守阁人,落念瑟。”
“晚辈棠溪琰,请前辈赐教!”
说罢,她运转内力,把扶桑轻轻搁在落念瑟的茶案上,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含笑解释道:“与前辈一战,晚辈势必要全力以赴,我至强一剑,不需要它,也可以施展。”
况且,若是她为了赢,一直依赖扶桑发挥最强的实力,那她永远都无法打磨出最完美的人剑合一。
落念瑟来了兴趣,“老朽也想看看小友的人剑合一。”
“那晚辈,就献丑了!”
棠溪琰嗓音清朗,话音未落,右手并作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一柄巨大的青色剑影悬于身后,她剑指一点,剑影激射而去,与此同时,棠溪琰缓声喊道:“一念万物生!”
紧接着,她又开始酝酿万剑归宗,风花雪月化作万千剑意,遮天蔽日,长虹贯日,剑鸣震天,城内,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没看热闹的,手中长剑纷纷脱鞘而出,朝着登天阁激射而去,不少人追着剑来此,仰头呆呆地看着震撼人心的一幕。
长剑嗡鸣震颤,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朝拜,下一秒,两道身影撞破屋顶,飞身而出,刹那间,长剑游走,纷纷围绕在少女身边,与她身后无数剑气混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奔向落念瑟。
落念瑟笑容越发和善,抬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点,气势万千的剑气生生止住前进的步伐,对峙片刻,“咔嚓”一声轻响,蛛网般的裂缝由慢到快蔓延开来,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剑幕破碎。
棠溪琰微微抿唇,双手同时并作剑指,右手画圆,左手指天,风云变幻,剑气覆天,黑云沉沉,惊雷炸响,电闪雷鸣,棠溪琰小心翼翼的将雷电引渡到剑影上,刹那间,剑光泠泠,雷电煌煌,“去!”
落念瑟嘴角笑意加深,还是一根手指迎了上去,只是,比起上一次的内力,这一次真气明显更加浑厚澎湃。
棠溪琰蛾眉微蹙,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刚刚,使出寂灭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桎梏裂了一条缝,仔细回想使用这一招的时候,似乎真的有凝滞的地方。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不停地回想模拟,手也无意识地跟着划动起来,哪怕是剑招被破,她也没有醒过来。
落念瑟见状,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也不急着出手了。
围观的人看着上方两人,纷纷交头接耳,疑惑他们怎么打着打着就停下了,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了?既然不打了,那为何还不各回各家?
百里东君拿下扛在肩上的剑,不解地嘀咕,“棠溪琰到底在干嘛?”
司空长风微微皱眉,正要回答不知道,就见棠溪琰头顶开始冒热气了,他心里微震,好熟悉的场景,莫不是,她要破境了?
此时的棠溪琰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脑海里凭空出现另一个自己,一遍又一遍地使出寂灭,她下意识地观摩模仿,纠正小人的错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啵~
一声脆响,桎梏破!
棠溪琰猛地睁开眼睛,再次使出寂灭,只是这一次,不仅动作更加玄妙流畅,就连雷电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引渡到万千剑气上,她红唇轻启,泠泠清音划过上空。
“此乃我至强一剑,得见于仙人斗法,得悟于生死之间,名寂灭,请君试之!”
第76章 她太低看师姐了
话罢,她双手一振,众人仿佛看到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的雷电包裹住剑影,带着回溯万古的杀意扑向落念瑟。
落念瑟瞳孔微缩,一指点出,浩瀚磅礴的真气仿佛惊涛骇浪无情地掀翻扁舟,带着毁灭万物的气势迎头而上,狭路相逢,轰然炸开,登天阁的屋顶“轰隆”一声倒塌,狂暴的气浪卷起飞沙走石,震得在场围观之人连连后退。
沙尘散去,众人再次抬头望去,就见少女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如纸,一丝殷红缓慢地溢出嘴角,为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添上一抹妖冶,她摇头苦笑,“我输了!”
落念瑟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嘴角亦浸出一抹血迹,“你没输,我也没赢,恭喜你自证剑仙!”
棠溪琰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前辈成全!”
落念瑟淡淡一笑,偏头瞥了眼面目全非的屋顶,嘴角微抽,趁着洛河还没回过神来,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恍恍惚惚沉浸在最后一击的洛河余光瞥见长老窜得飞快的背影,瞬间回过神来,冲眉眼含笑的棠溪琰大吼一声,“棠溪琰!”
刚成为剑仙,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棠溪琰故作矜持地保持淡然,但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还不等她发表感慨,一声河东狮吼倏地在耳边炸响,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心头。
下一秒,洛河飞身落在她身侧,指着登天阁的屋顶,面色不善地说:“赔钱!”
棠溪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瞅了眼屋顶,抬手摸了摸荷包,小脸一僵,很好,瘪的。
洛河见状,眼睛微眯,狐疑地盯着她,“你不会没钱吧?”
棠溪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天把账单拿来吧。”
说完,足尖轻点,一跃而下,背影忧伤的进了雪月城。
命苦啊,来的第一天就要赔钱,又要辛苦风风破费了……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默默地瞅了瞅登天阁,又默默的对视片刻,百里东君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今天我们无法闯登天阁喽。”
司空长风也微叹口气,“还是去找家客栈吧。”
说完,两人转身离开,去找客栈了。
棠溪琰漫步在街上,神情惬意,清透明净的杏眸盈满碎光,好奇地东张西望。
雪月城虽然没有天启城繁华,但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濛濛蒸气模糊了摊贩朴实的笑容,四处游走的卖花姑娘笑容粲然,整条街都洋溢着安居乐业的幸福感。
“小师妹……”
清脆的嗓音钻入耳廓,棠溪琰抬头望去,入目所见便是明亮的华灯旁,亭亭玉立、笑容粲然的西陵玥。
“二师姐?!”
棠溪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快步朝西陵玥跑去,停在她面前,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去我的院子,咱俩边喝边聊。”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天空,“正好,天快黑了,是个看星星的好时候。”
棠溪琰笑眯眯地开口,“也好,我去认认路。”
一路行来,陆陆续续都有人跟西陵玥打招呼,有的人还唤她“神医”,等到了她的院子后,棠溪琰才笑着调侃,“想不到,你还挺受欢迎的。”
西陵玥也笑眯眯地调侃回击,“少年俊杰当场破境,得证剑仙,你呀,明日就要名扬天下了。”
“你先找个地方坐,我去搬酒来。”西陵玥随意说了声,抬脚就去了后院地窖。
棠溪琰应了声“好”,轻轻一跃,身姿轻盈如燕地坐在屋顶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小院。
院落虽小,却五脏俱全,放眼望去,院子里种的全是药材,唯有一处角落种了棵石榴树,现在正值初春,只冒出了点点绿芽,等到了九月,石榴似火挂满枝,不知道会勾得多少小童流口水。
很快,西陵玥去而复返,她一手拎着一坛酒,踏风跃上屋顶,坐在她的身侧,把酒坛递给她,嘴里不忘说:“雪月城,这名字一听,就适合风花雪月,萧若风没和你一起来?”
棠溪琰接过酒坛,拍开泥封,摇了摇头,“我们同行到唐门,他就回天启了。”
西陵玥目光落在少女的皓腕间,那里戴着一只茉莉缠枝花纹玉镯,她微微浅笑,“陪你过完生辰才走的?”
棠溪琰轻轻点头,“嗯。”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盛满笑意,“茉莉,莫离,萧若风这是想要和你白首不相离啊,打算什么时候大婚?”
棠溪琰莹白细腻的小脸染上浅绯,清盈如玉的杏眸清波潋滟,“等我回了天启,就带他去见我爹娘,到时候就商量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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