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仙门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饶恕,但这些与眼前的后人弟子有何干系,他们没有参与,也什么都不知道。”
泠轻雨秀眉紧拧,凝着玄甲苦涩道:“而你明知魔族的阴谋,却还助纣为虐,篡改死门,残害这么多无辜的弟子。”
“吾所做一切,皆是为吾门报仇雪恨,何错之有!!”
玄甲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泠轻雨再接再厉,在他的怒火上再浇一把热油。
“要报仇,理应寻当年祸乱玄甲城之人报仇。但如今他们恐怕早已登峰造极,位居高位,你莫不是怕了,所以畏缩在这里,向着一帮稚嫩弟子泄愤。”
“住嘴!”玄甲勃然大怒,爆发出汹涌魔气。
泠轻雨迎着盛怒,头铁地进一步刺激它,“玄甲门名扬天下的机关术,并非用于害人性命。你这么做,只会加快玄甲门的毁灭,同归于尽满足了你的复仇欲望,但机关术也会随之失传。”
“从今往后,世间将再无玄甲门。”
被狠狠戳中痛处,玄甲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冲泠轻雨嘶吼,“不……吾门定千古流芳!!!”
谈话间,泠轻雨不知不觉已走到书架跟前,趁玄甲心态崩溃,注意力分散的刹那,果断掏出匕首,又快又准地插进玄甲的模型阵眼上。
“汝看吾门灵核……啊啊啊……”
玄甲立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叶肆的匕首似乎能对它造成极大伤害,听着不停回荡的痛喊声,泠轻雨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面前只是一座建筑模型,不是血肉之躯,但此举,与刺人心脏无异。
握刀的手不由松了松。
孰知,就在她心软的一瞬,玄甲蓄力反击,书架暗格破开,机关夹杂着腾腾魔气,以雷霆之势袭来。
泠轻雨迅速撒手躲避,慌不择路间,一只熟悉的蓝袖手臂伸来,替她稳稳挡住了攻击。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叶肆身影闪动,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面前的机关,然后直奔玄甲,握住匕首,毫不留情地补刀。
玄甲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模型震碎,化成了一颗浅红色的圆润血丹。
“终于结束了……”泠轻雨汗流浃背,虚脱地坐到地上。
“不。”叶肆短短一个字,就将泠轻雨重新打回了地狱。
泠轻雨勉力爬起来,趴到窗边一看,只见外面仍旧一片狼藉,宁霜和花怀舟等人还在苦苦对抗数千机关。
“阵眼已毁,为什么还没有停下!”
“玄甲城已失控,即使最初的操作者死去,也于事无补。”叶肆面容冷静,不紧不慢地说:“只有取走灵核,方能让机关停止运转。”
泠轻雨愁眉苦脸,语气沮丧又焦急,“可是这灵核必须得玄甲门后人血脉才可以取走,现在上哪里找人……”
叶肆走到灵核前,指尖在手心一划,鲜血涌出。他抬起带血的手掌,触碰结界,屏障立刻消失,灵核飞入手中。
“……”泠轻雨简直看傻眼了,呆呆发问:“为什么你能把灵核取出来?!”
“是因为玄甲死了,所以能拿了吗?”
可问完她便觉得不对。
因为十五年前玄甲城还未成魔,那时候都没有这个玄甲的存在,其他人也带不走灵核。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真正的玄甲门后人……”
面对泠轻雨的指认,叶肆没有否认。
泠轻雨做了几个深呼吸,使劲忍住不让脏话破口而出,但憋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太踏马气人了。
“叶肆,你个混账!王八蛋!!”
“我瞎掰了这么久,你一个实实在在的后人,早说不就完事了,还要我演什么戏。”
面前的少女鼓起两边腮帮子,双眼怒瞪,像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小松鼠,脑门咕噜咕噜冒着烟。
叶肆黑眸微转,徐徐道:“我娘亲祖上有玄甲门血脉,但已隔了许多代,血脉非常疏远。”
“哦。”泠轻雨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当年玄甲门被灭族,少许旁系逃了出去,他们亦精通机关术,虽然再难以造出玄甲城这般的传奇机关城,但机关术并没有失传。”
叶肆兀自说着,不知是说给泠轻雨听,还是说给执念不散的玄甲听。
“给我干嘛?”泠轻雨还是气鼓鼓的,蓦然看见叶肆将手中的翡翠灵核一转,扔给了自己,“你是后人,你去传承。”
叶肆双手抱胸,一脸连拿都不愿意拿的嫌弃表情,“没兴趣。”
泠轻雨:“……”
你以为姑奶奶我就有兴趣。
她欲开怼,却被叶肆抢先了一步。
“而且如泠姑娘所言,机关术并非一家之术,不该局限于血脉传承。往后,可要靠泠姑娘将其发扬光大了。”
泠轻雨回他一个“和善”的笑容。
灵核取走以后,整座城安静了下来,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可一眨眼,强烈的失重感乍然来袭,明明双脚踏地,却仿佛踩空了一样,直直往下掉落。
失去了燃料,玄甲城也失去了生命之火,整座城在疯狂地疾速下坠。
为了站住脚跟,泠轻雨死死抱紧一旁的书架,但坠落不断加剧,眼看就要和架子一起摔倒,耳朵里传来了一把声音。
“泠轻雨。”
听着自己的名字,听着这道清正的嗓音。
她悬吊的心,弹指间,稳稳当当降落。
茫茫大漠,终于下了一场及时雨。
第25章 入编
沈云天赶到玄甲城后,被眼前人仰马翻的场面一惊,失控的机关像一只只出笼野兽,丧心病狂地追咬众人。
正面对抗费时费力,不合当下时宜。
快速判断完,他从混乱人海里找到主持长老,要了记载所有玄甲城参试弟子的名册,不待主持长老诉完苦,就施法布下浩大的传送阵。
翻开竹简名册,沈云天一一念过每位弟子的名字,而被念到名字的弟子,脚下即刻显出法阵,被传送到数十里外安全的戈壁滩上。
半盏茶的功夫,不论生死,弟子们皆被悉数传送出来。
但经历了这么一番,纵使虎口脱险,每个幸存弟子的脸色都非常沉重,透满心力交瘁。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远处宏伟庞硕的玄甲城从半空中俯冲而下,重重砸入广袤大漠,以不可挽回的姿势坠陷流沙深渊,不多时就被滚滚黄沙埋葬。
一代名城,沉沙落幕。
被困在关卡内的弟子也都出来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个个伤痕累累。
泠轻雨急忙从中找出白绮绮的身影,白绮绮脸色灰白,气息微弱。
她心急火燎地喊向沈云天和跟来的齐思鸿,“绮绮受了重伤,请仙君为其治疗!”
沈云天二话不说便检查白绮绮的伤势,手心亮起浅蓝微光,一边给她输送灵力,一边处理伤口。
“放心,她的血已经止住了,性命无碍。”待沈云天结束疗愈,齐思鸿用折扇敲了敲泠轻雨的肩头,劝慰她不必太过担心。
“谢谢齐掌门,沈峰主。”泠轻雨如释重负,“幸好你们来了。”
齐思鸿摇着扇子,笑道:“我可没做什么,多谢你芸生仙君吧。”
泠轻雨的银铃响起时,他正和沈云天在一起议事,最初他没多在意,还开玩笑打趣沈云天。
“你带回来的那小姑娘莫不是闯关害怕了,来找你英雄救美。”
沈云天眉宇一冷,沉声说:“她并非儿戏任性之人,不会不知轻重地发送求救信号。”
于是两人以最快速度赶来,果真就出了大事。
齐思鸿向泠轻雨询问玄甲城失控的来龙去脉,泠轻雨跳过不可明说的部分,将他们在关卡中的遭遇一一讲诉。
“阿肆,泠小姐在这儿呢!”花怀舟指着前方的泠轻雨,侧头对叶肆欣悦道。
泠轻雨被那喊话吸引,觅声而望,看见了自传送后就失联的叶肆。
终于把人都找齐了,花怀舟好奇问:“你们方才去哪里了?我一扭头就不见了人影,真怕你们被雕像一口吞了,可把我吓惨了。”
叶肆眉目低顺,歉声说:“让师兄担心了,我和泠姑娘不小心被雕像劫走了。”
花怀舟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汗,“那多亏芸生仙君及时赶来,阻止了发疯的机关。”
“我只设下传送阵,并未对付机关。”沈云天淡然否认。
“啊?不是你们……”花怀舟大惑不解,“那为何整座城的机关会突然停下?!”
齐思鸿望了一眼远方黄沙上的城楼残骸,略一思忖,断言道:“因为有人取走了玄甲城的灵核。”
泠轻雨眼皮子一跳,默默和叶肆对视。
只见某人现在一副乖巧师弟的模样,看样子什么都不打算吐露。
她想起玄甲的悲愤,修真界垂涎灵核,为此曾对玄甲门坏事做尽。而今灵核就在她的手中,但不能把灵核交给修真界,让他们得逞。
虽然她相信扶尘派,但她不相信修真界,不知道背后还藏着多少阴谋和坏人。
思量再三,泠轻雨决定隐瞒灵核之事,待日后找到了单潇然,再将灵核交由玄甲门后人处置。
于是她紧紧闭嘴,和叶肆一样当哑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会不会是魔侯搞的鬼,蛊惑玄甲城入魔,迫害仙门子弟,最后再趁乱盗走灵核。”花怀舟挠着脑袋猜测。
在一旁的主持长老插话道:“玄甲城已经全毁了,碎成了一堆废铁,灵核一事再也难以彻查。”
他刚刚清点完幸存弟子的人数,面容疲惫憔悴,语气颓靡,“罢了,与魔族的抗衡,来日方长,当下所幸救回了大多数弟子。”
休整之后,众人通过传送法阵,来到了原定第三关比试的武道山。
山上已聚集了许多门派的人,擂台边挂满彩旗,战鼓声喧闹飞扬,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个人对决的最终比试。
结果没等来意气风发的各派选手,却等来了一大批槁木死灰的伤员。
主持长老捂着瑟瑟发抖的胸口,把玄甲城遇险之事上报碧华宗及各门派。
如果说秘境之林的封印破裂是巧合,那玄甲城的机关失控还是偶然吗?
此届试炼大会频频出现意外,比试得一塌糊涂,还有不少弟子受伤殒命。
不知最终比试还会不会继续出事,而且现在还能参赛的弟子没几个,再比下去也没有意义。
以司空铭为首,最后众掌门的商议结果是――
第三关的擂台对战不比了。
本届试炼大会到此结束。
但是决定对前两关表现优异的弟子,给予嘉奖赞誉,毕竟有些弟子的发挥格外亮眼,无视的话有失公平。
于是通过第一关的血丹成绩,以及第二关中幸存弟子的推举,综合裁断后,拜师组和未拜师组各选出一名优胜者。
分别是宁霜和泠轻雨。
泠轻雨原本还在惆怅,第三关不比了那最后成绩怎么算,她的前十名怎么办。
却倏忽得知了比试结果。
她一路小跑到扶尘派暂住的客房,齐思鸿正在屋里给白绮绮诊脉。
“齐掌门,我这……算是通过了考验吗?”泠轻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能加入……扶尘派吗?”
齐思鸿抬眸,饶有兴味地看着泠轻雨,“你觉得呢?”
“啊?”泠轻雨缺氧得有些发懵。
半晌,齐思鸿狡黠的狐狸眼眯了一下,不再卖关子,春风般笑道:“当然。”
“扶尘派欢迎你的加入。之后你想拜谁为师,看你的修炼资质和个人偏好。”
话音刚落,他变出一套绣有扶尘派图腾的白色弟子道袍,赠予面前的新弟子。
泠轻雨虔诚地双手接过,心中泪目。
她终于入编了!
“我呢我呢?”床上的白绮绮一脸羡慕,眼巴巴地瞅着齐思鸿,宛如一只被人忘记喂食的小猫崽。
齐思鸿好笑道:“自己去司衣殿领。”
白绮绮充满怨气地嚷嚷,“我不是要衣服,我是要师傅。”
“没有峰主收你。”齐思鸿无情地打击她。
“峰主不收,那掌门收不收?”白绮绮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道。
“看在我参加了四次试炼大会这么坚持的份上。”
“看在我重伤卧床这么凄惨的份上。”
“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
“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
白绮绮使尽浑身解数,卖惨耍赖都来一遍。
被言语轰炸完,齐思鸿笑着叹了口气,纸扇戳着白绮绮的脸皮,出乎意料地点头答应了。
“收吧,看在你这么蠢笨的份上。”
“哇!真的吗?你可不能反悔啊!”白绮绮大喜,不顾伤口跳起来,激动到大方原谅了齐思鸿刚刚骂自己蠢。
泠轻雨也很替白绮绮高兴,扶她躺回去,“你的伤还没好,悠着点。”
“我太开心了,就算现在死,也瞑目了。”白绮绮一边龇牙咧嘴忍着疼,一边眉开眼笑美滋滋地说话。
齐思鸿为这个新收的徒弟堪忧,怀疑她伤的是脑袋,伸手合上她的眼睛,“那快瞑目,歇息去吧。”
晚上,泠轻雨闲下来,终于有空打理乾坤袋里的东西,随手翻了几翻。
一把熟悉的匕首掉落。
她定睛一看,是叶肆的匕首!
当时玄甲城坠落时,书阁里东倒西歪,慌乱之中她把东西都收进了乾坤袋。
不过这些天,叶肆也没来找她拿回去。
不会是没发现在她这吧?
但转念一想,现在都安然无恙的,好好和他的师姐相处才最重要,一把小刀子算什么呢。
“砰!”泠轻雨把匕首当作某人,用力搁在桌上,让它独自晾在一边。
*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
泠轻雨踌躇许久,还是来到了叶肆歇脚的客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她报上姓名,“泠轻雨。”
等了一会儿,看还没有动静,泠轻雨正欲再开口,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叶肆只穿着一件素简的纯白里衣,脖颈处的衣襟稍稍敞开,露出白得反光的肌肤和深邃的锁骨。
瞧见泠轻雨一身扶尘派的穿戴,他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分,“泠姑娘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你东西落我这里了。”
泠轻雨把别在身后的匕首拿出来,动作迟缓地递给叶肆,整个过程莫名生出一丝紧张感。
“我看你的匕首太锋利了,于是便做了一个剑鞘。这样你用它时,就不容易伤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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