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与他想的截然相反,金琥珀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才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人。
“什么?!我现在去问吕规……”
“他不会说的。只要他的同伙没被抓到,他就是安全的。”警方在吕规那里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就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沈青昀拧着眉,脑子飞速运转。
“等等,苏以哲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发给你。”程彻挂断了电话,把苏以哲刚才发给他的视频转发给沈青昀。
沈青昀点开视频,是苏亦欢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苏亦欢:今天司机开车横冲直撞的,好像赶着去投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讨厌雨天。(10秒视频)】
看起来只是她的一些小牢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视频是她从车内拍摄的车窗外,信息量足够多――根据车子的内饰,车窗外的景物和一闪而过的路牌,可以猜到这是什么车型,以及正在走的是哪条路。
沈青昀立刻给刚才派出去的警员们新线索,让他们顺着这条路去找以及重点关注这种车型。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青昀重新看了一遍苏亦欢发的朋友圈,目光落在她的头像上――放置在阳光里的鱼缸和一本展开的书,鱼缸里没有鱼,展开的书页却映着鱼的影子,像是缸中的鱼游到了书里。
和她只有答案,没有过程一样抽象。
沈青昀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年轻女生的身影。
从遇到她开始,他百发百中的判断就出现了失误。她给人一种奇妙的混乱感,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游走在危险的边界,好像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她的道德十分摇摆,只做她认为对的事情,像极了金琥珀那群人。
如果没有人拉着她,或许她真会顺从自己的心意,走上犯罪道路。
沈青昀闭了闭眼睛,回想起她未言尽的“下策”。
他起身,坚定地往外走去。
时间回到现在。
苏亦欢一边逃命,一边思考是不是她给的提示太不明显了,还是说苏以哲没把她的朋友圈发给他们?
如果她还有命活着的话,一定要跟他们交换联系方式,下次再也不搞这种以身犯险的蠢事。
高估别人的智商就会置自己于险境。
她以后一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答案,就算他们怀疑她是犯人同伙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无所谓了!
苏亦欢累得气喘吁吁,体能接近极限,在放弃求饶和再坚持一秒之间徘徊犹豫,她的耳朵嗡嗡直鸣,什么雨声,脚步声都离她而去,就连自己的喘息声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听得不真切,仿佛灵魂出窍。
要不就束手就擒吧……
没关系的。
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要怪就怪其他人太不聪明,而她想得过于周全了。
苏亦欢正准备投降放弃,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传来。
“苏亦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苏亦欢抬头朝前方看去,一辆黑色机车停在她的面前,雨水敲打在他的头盔上,他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隔着雨幕,借着昏暗的光线,她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沈警官。
沈青昀坐在机车上,朝她伸出手。
苏亦欢握住他的手,借力翻身上车。
“快……走。”苏亦欢喘不过气,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嗓子几乎要冒烟,声音都沙哑了。
沈青昀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雨幕里突然出现一辆黑车,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撞过来!
他立刻发动车子,驶离原位,后视镜中那辆黑车紧追不舍,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黑车猛踩油门,逼近他们的身后,似乎想要撞死他们。
沈警官闷闷的声音隔着头盔传来,“抱紧。”
苏亦欢还在犹豫这会不会太冒犯,下一瞬车身突然来了个飘移,她下意识抱住了身前人的腰身,为了不被甩出去,她整个人紧贴在沈警官的后背上。
雨水顺着他的头盔滴入她的领口,她浑身湿透,滚烫的体温和冰冷的雨水相贴,激得她忍不住打颤。
周围的景物全部模糊,苏亦欢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随着车子左摇右晃,她的脑子晕晕沉沉的,意识到是虐文女主光环的副作用――淋雨之后必定会生病,但是没想到这副作用来得这样快。
“苏亦欢,清醒一点。”沈青昀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她环抱住他腰身的动作也渐渐脱力,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腿上。
“咳咳……”苏亦欢忍不住干咳起来,“头好晕。”
她浑身乏力,好像身上扛着千斤重的担子。
沈青昀在下一个飘移甩开黑车的空挡,单手握住苏亦欢垂下的手,察觉到她身体的滚烫,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腰上,然后加快速度,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亦欢,再坚持一下。”
“咳咳。”他似乎不太会说话,语言相当贫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好让她打起精神来吗?
“苏亦欢,别睡。”
“……嗯。”真指望不上了他,她好累。
“苏亦欢,马上就到了。”
“……”好困。
前面的沈警官一直在喊她的名字,跟叫魂似的,苏亦欢的眼皮子极重,她感觉自己和雨水已经混为一体了,马上就要跟着雨水一起升空,可是总有一个力气拽着她的手,让她往下掉,让她落在实地上。
沈青昀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他的心脏慌乱地跳动,就连刚才差点被黑车撞到都不见得心率有飙升得如此快。
某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与现在极其相似的场景。
琥珀的主人说,他的推理过程很完美,却只有在事件发生之后才能进行推理,所以永远晚一步,救不了任何人。
现在也一样。
沈青昀用力地攥住苏亦欢的手,试图抓住些什么。
昏迷之前,苏亦欢隐隐听到一个沉闷的男声。
“苏亦欢,别死。
“求你。”
第16章
苏亦欢并不知道她自己被沈青昀找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浑身湿漉漉的,脸上身上都是细碎的伤口,脑袋还渗着血迹,衣服也脏兮兮的,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更别说她的体温烫得吓人,送进医院一量体温,居然飙到四十度。
也难怪沈青昀会差点以为她要死了。
苏亦欢昏迷过去之后,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隐约听到了周围的警笛声,感觉有人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一阵喧闹过后,她就彻底断片了。
安静舒适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一阵更为浓郁的水果甜香。
“咔嚓。”啃咬苹果的声音十分清脆。
苏亦欢醒了过来,睁眼看向头顶的纯白色天花板。
这种场景她在虐文世界经历过不少,立刻就意识到她在医院,按照往常的剧情,接下来就应该是在她病床旁边清算到底是谁的错――好赌的爹,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
但这回不同,陪床的人居然是苏雅乐。
“醒了?等会儿,我去叫人。”苏雅乐注意到她的动静,手里还掐着吃了一半的苹果,起身往外走。
苏亦欢的脑袋还很晕,天旋地转的,身体的知觉恢复之后,全身上下都在疼,但是她也不好调整痛觉的敏感度,以免被别人发现异样――尤其是那位沈警官,他敏锐得很。
过了一会儿,医生进来给苏亦欢做了详细的检查,对她说:“好好休息,再留院观察一天。”
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苏雅乐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苏亦欢的床边,说:“苏以哲真不是人,他居然拿你进医院的照片当作是他们把你从海里捞起来的照片,偷偷透露给媒体,让他们大肆宣扬说是陈横他们把你弄成这样的。”
说罢,她拔掉手机连接的充电宝,翻手机里的照片给苏亦欢看。
照片里,病床上的苏亦欢尽管已经有人替她换过衣服,重新收拾过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惨。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左边脸颊还有擦伤,头上包了绷带,手上打着吊瓶,紧闭双眼,不知生死,确实很招人同情。
苏亦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该是滚下坡的时候磕到了哪里,怪不得脑袋这么疼。
“我真搞不懂你。”苏雅乐把吃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又从水果篮里剥了一根香蕉,“都是苏氏集团的千金了,躺平就完事了,还掺和警方办案干嘛,当什么热心市民,见义勇为,几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苏亦欢注意到她拆的水果篮,塑料包装看起来土土的,不像是苏以哲的手笔,而且旁边还有一束绑着大红带子的百合花……呃,更土了。
“苏雅乐,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没想到她刀子嘴豆腐心,不仅给她送水果篮和花,还来医院陪着她。
苏雅乐剥香蕉的动作一顿,看了看水果篮和百合花,红了脸,说:“你谢我干嘛?这可不是我送的。是那两个警察送的,我就是给了点参考意见而已。咳咳,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那么好心陪你,我只是来看你死了没,别一脸感动的表情,怪恶心人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脸颊到耳朵都红透了,被苏亦欢灼热的眼神盯得呆不下去,干脆拿着半空的水壶出去装水了。
苏亦欢忍不住笑意。她要是不好心,就不会在自己醒来的时候立刻注意到她的动态,也不会带充电宝过来医院陪着她,更不会饭都没吃,只能拆水果篮里的水果充饥了。
大小姐,傲娇退市场了。
过了一会儿,苏亦欢的病房房门被人敲响,她以为是苏雅乐回来了。
“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程队和……左手绑着绷带的沈警官。
“苏同学,感觉怎么样?有好点吗?”程队非常热情,毕竟苏亦欢帮助他们破了一桩大案,搬来一张椅子给沈警官坐下,自己坐在了刚才苏雅乐坐的椅子上。
苏亦欢点点头,视线落在沈青昀的左手,问:“沈警官怎么也负伤了?”
沈青昀看了一眼左手的绷带。
当时警方包围了那辆黑车,逼停黑车之后,昏迷的苏亦欢被程彻从机车上抱下来,黑车司机发了疯要杀死苏亦欢,一下车就拿着刀追向苏亦欢的方向,沈青昀离得最近,替她挡了一刀,把司机踹飞出去,众人才联手制服了手持凶器的司机。
“没事,小伤。”沈青昀一脸平静,满不在乎的样子。
程彻扬眉撇嘴,想笑又不敢笑,并没有拆穿师弟的面具。
要知道警方昨晚赶到的时候,沈青昀红着眼,脸色铁青,让他赶紧叫救护车,吓得他还以为苏亦欢命不久矣了。
“雨夜杀人魔,抓到了吗?”苏亦欢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程彻收拾好情绪,严肃地点了点头。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苏亦欢也有基本的知情权,程彻挑了一些不要紧的案件内容告诉她。
“两个雨夜杀人魔都落网了,生物老师吕规,出租车司机韦非,他俩是堂兄弟,长得很像。”程彻拿出手机,把两人的照片翻出来给苏亦欢看。
左边是戴眼镜的吕规,右边是不戴眼镜的韦非,两人除了发型不同,容貌极像,仿佛一对双胞胎。
“吕规小时候被拐,卖到了一对有钱人夫妇家里,那对夫妇一直生不出孩子,对吕规极好,但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就打算把所有财产留给亲生女儿。有一天,家里失火,那对夫妇和女儿被烧死在火里,只有在外上大学的‘吕规’逃过一劫。
“从在他们据点发现的证据来看,吕规和韦非很早就联系上了。韦非家里穷,成绩中等,家里觉得让他继续读书是浪费钱,干脆让他别念了。韦非刚成年就出来开电瓶车载人,后来无意间撞见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吕规,两人相认,经常互换身份。吕家失火说不准真是人为,只是也不知道吕家失火,到底是哪个‘吕规’干的。”
苏亦欢同意程队的说法,或许吕家的案子才是吕规犯下的第一案。
“吕规受过高等教育,每次作案都会挑人下手,自诩正义,从来不觉得他杀人是错的,顶多是为社会消灭一些害虫,还那些和他一样被人‘抢占’了东西的人一个‘公道’。”
吕规杀的人有高铁抢座的、排队插队的、偷外卖和快递的、偷情的,还有她苏亦欢,鸠占鹊巢抢了真千金十八年人生的,也难怪他这么想杀她,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她和收养他的那对夫妇的女儿很相似。
“他还不是一样,抢占了别人的生命?”这算什么公道?简直是歪理。苏亦欢不以为然。
程彻语气复杂,既有嘲弄,也有悲悯。
“和他们这些变态杀人魔是没什么道理好说的。庄毅捡走了你的书包,把他的挎包放进书包里,打算拿回家里给妻女用。就这一个举动,都能触碰到吕规敏感的神经,对他下杀手。”
在对吕规进行审讯的时候,吕规也还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反过来质问警方为什么这样无能。
吕规:“如果不是你们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在中间和稀泥,又怎么会出现我这样的人替天行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钓鱼佬该死,苏亦欢也该死。他们都该死。”
“你讨厌苏亦欢,钓鱼佬偷走了你讨厌的人的东西,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一码归一码。苏亦欢该死是因为她偷了别人的人生。钓鱼佬该死是因为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把苏亦欢的书包扔回海里,也算还给她了。我是*好人,见不得人偷东西。”吕规扶了扶眼镜,露出一抹纯良无比的笑。
如果他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程彻无法理解杀人凶手,因为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吕规是挑人作案,那韦非是随机作案?”苏亦欢记得她看过那个雨夜杀人魔的分析帖,里面说过死者身份和住所都不一样,几乎没什么共同点。
说到韦非,程彻的神色比刚才更加严肃,眉头皱得极深。
“韦非是纯粹的人渣。他说,他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想杀人,享受那种活物在手底下渐渐失去生命的感觉。问他的动机,有的是客人上车之前没抖干净雨伞的雨水,有的是客人把雨伞放在座位上,弄湿了他的坐垫,还有的是客人话太多,他想杀就杀了,就是看心情。”
程彻攥紧拳头,回忆起韦非的嘴脸。
和激动的吕规不同,韦非显得相当镇定,坐在审讯室就像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一样闲适,姿态放松。
“你们追了我三年才抓到我,如果不是苏亦欢,我还能再杀一个的。也是奇怪,我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要杀她?她的脖子很细,很修长,像天鹅一样,我本来打算换个手法,她值得我改变手法杀死她。
“你们摸过她的脖子吗?一只手就能掐住,掌心按在她的嗓子眼上,噗通噗通地跳,一点点的,掐死她,看她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表情痛苦,一定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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