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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那个乖巧可爱，只是有点任性的妹妹会变成杀人犯的同伙。
云苓的眼泪夺眶而出，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因为这一枪是她日思夜想，无论如何也想要守护的妹妹亲手开的。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说过我会回国照顾你的，以后我们会住在一起，就住在以前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买一个小房子，你说过你喜欢带阁楼的，有私人空间，你可以宅在里面，做你喜欢的事情，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会养你的，你不用再靠爸……”云苓哽咽，声音支离破碎。
“够了！”薄荷厉声打断了云苓的话，声音尖锐到破音，“不要再说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是你先背叛我的！”
云苓怔住。
赤红被她们吵得头更疼了。
从刚才见到苏亦欢开始，他的脑子就莫名疼得难受，耳朵还在耳鸣。
现在这个情况，她们居然还有心情聊天。
“是死是活给句准话。薄荷，我给你选择。”
赤红垂眸看向身旁的薄荷，压低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问她：“你是要站在你姐那边，还是和我一起？”
同样的问句，当初，他也这么问过她。
父母离婚后，薄荷跟她爸。她爸是个靠女人养的小白脸，带着她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打造“单亲爸爸”的人设。
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女人总是带着奇怪的拯救欲，看到他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就觉得他好惨，不自觉地给他倾注更多的同情心，以至于她爸总能快速从这些女人身上得到他想要的钱和色。
薄荷跟在她爸身边，颠沛流离。
今天住女人A家里，明天就可能搬到女人B的家里。
薄荷在一间学校呆的时间很少能超过一个月。她换学校的速度和她爸换女人的速度差不多，所以她也很难交到什么现实里的朋友，倒是在网上认识了聊得来的网友。
她并没有跟云苓说起这些事情。
妈妈带云苓去国外，生活得也并没有很轻松。单亲妈妈，语言不通，靠着在雇主家里当保姆赚钱，给云苓攒学费，后来才和别人结了婚，重新组建了家庭，经济状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云苓初到国外，因为一张东亚脸，受到外国人的排挤和歧视，妈妈重建家庭之后，她也很难融入新家庭，不过每次跟妹妹倾诉完烦恼，她总会加一句：“没关系，等我以后长大了，就回国找你。以后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谁也欺负不了我们。”
是对未来美好的展望，靠着这点展望，她才能支撑自己努力走下去。
薄荷没有告诉云苓，她为了打工攒机票钱飞国外去见她，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学校了。
她爸给她的生活费不多，每次薄荷问他要钱，他的嘴脸都格外可憎，而且一旦拿了他的钱，自己就得像物件一样任他摆布，配合他去骗那些可怜的女人。
薄荷最后去国外找云苓的那次，她想的是，她不会再回去了，她不想再看见她爸的脸。
然后，云苓便给薄荷介绍了她正在交往的男友。
她说：“以后，我和他一起回国照顾你，我们住一起，供你读书，你就不用再住那个人的家里，也不用再问他要钱了。”
姐姐啊。
不是这样的。
我们一开始明明说好的是，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薄荷恨起了云苓的男友。
她跟踪他，想要找到他的错处，她并不觉得这个男人会真如她姐想的那样，无亲无故，却要背上供她读书的责任。
果然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薄荷利用自己学会的信息检索技术，在网上找到了她男友的小号，发现他在和云苓交往之前，曾经有过男朋友。
小号写满了他对他前男友的爱意，以及对和云苓在一起之后的忏悔。
其中一条博文最为刺眼。
【我有罪。我并不是因为爱她，才爱屋及乌，答应和她一起供她妹读书。
【我有所求。我想要她成为我父母眼中合格的妻子，世人眼中合格的母亲。为此，我可以假装爱她，假装爱屋及乌。】
他既然觉得自己有罪，那就去死吧。
薄荷那位“聊得来的网友”帮助了她。
事毕，他问她：“你是要站在你姐那边，还是和我一起？”
当年薄荷选择了赤红，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在云苓身边呆下去了。
她根本不是云苓想象的那样天真善良，如果是的话，她早就死了。
看见那个男人原来这么轻易地就死了，薄荷不仅一点也不后悔自己逼死了那个男人，甚至觉得有可能的话，她希望同样的法子，也能用在她爸身上。
她和云苓，早在父母离婚的时候，人生轨迹就不同了。
云苓走的是普通人的平凡一生。
而她，恰好相反。
薄荷起先动摇的眼神再次坚定，抬眼看向赤红。
“我和你一起。”
也只能和你一起。
赤红眼底的疯狂更甚，正要动作，余光瞥见苏亦欢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砰！”
下一秒，血洞出现在他的脑门。
赤红向后倒去，手臂圈住上半身被束缚住的苏雅乐，苏雅乐身形不稳，两人一起从邮轮顶层摔入海里。
薄荷没有丝毫犹豫，随他们跳了下去。
就像他们说好的那样。
和他一起。
“云禾！”云苓几乎泣血。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她身旁窜过――苏亦欢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坠的风刮过苏亦欢的皮肤，耳机里有人喊她的名字，再下一瞬，苏亦欢彻底被冰冷海水吞没。
所有声音都隔着一层不可穿透的膜，苏亦欢的世界静了下来，她在水下睁开眼睛，海水刺痛了她的眼，可是她不敢闭眼睛，害怕闭上眼睛就会找不到苏雅乐。
她知道苏雅乐现在有多恐惧，她经历过。
她救苏雅乐，就像在救曾经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苏亦欢循着血水往深海里游去。
“宿主，我给你开了光标！”系统给身份标识高亮，即便在难以视物的海水中，也能找到向下坠落的关键人物。
苏亦欢先看到高亮的“苏雅乐”，双臂奋力挥动，朝着苏雅乐游去。
苏雅乐以为自己死定了，入海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疼。
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黑影，满脑子是――完了，怕不是那个罪犯的血引来鲨鱼了。
这个黑影带着她，朝海面上游去。
两人同时浮出水面。
苏亦欢扯开苏雅乐被封住嘴的胶带，苏雅乐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时，一道亮光打在她们的身上。
苏亦欢眯了眯眼睛，是头顶盘旋的直升机。
一辆游艇朝她们靠近。
苏亦欢看见站在船头的卷发青年，举起手，对他挥了挥。
沈青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49章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件，博家的拍卖会依旧顺利举行。
博书怡先斩后奏，在确保苏雅乐没事之后，才去给她爷爷“请罪”。
船上发生事件，博家的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见，尤其保镖还是博家的人，而且监控录像都在盯着。
博家给苏雅乐送上赔礼――
拍卖会也是社交场合，苏雅乐原先看中了一套古董钻石冠冕，只举了一次牌，见价格越抬越高，她就收手了，让人没想到的是，博书怡给她拍下了这套钻石冠冕，当着众人的面，送给了苏雅乐，作为博家与苏家交好的信号。
众人都在猜测博家什么时候和苏家这样要好了，而且博书怡不是向来眼高于顶，是她们富家千金里最不好惹的那一批，怎么会轻而易举接受刚回苏家的苏雅乐？
“苏亦欢呢？怎么没来？”博书怡挽住苏雅乐的手，跟她问起苏亦欢。
苏雅乐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她想要挣脱博书怡，却被博书怡压低了声音提醒：“我这是在帮你，小笨蛋。你信不信今天你甩我手，明天就会有人传我们两家不合？”
苏雅乐瞥见周围人都在看着她们，所有人都戴着一张礼貌的假面，不揭开假面，谁也不知道他们真实想法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苏雅乐一定很不习惯这种虚伪的社交场合，但现在不同了，她都经历过生死了，怕什么？
“干什么？你找她有事？”苏雅乐忍住了博书怡的靠近，没有甩开她，而是任由她拉着自己，往休息室走。
离开会场的走廊很安静，偶尔遇到几个身着华服的人，博书怡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还能亲热地叫出他们的称呼，显然对这些宾客的身份信息了如指掌。
苏雅乐跟在博书怡的身旁，一个个认人，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身份，直到走进单独的休息室，只剩下她们两人，她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博书怡关上房门，直接往饮料吧台走去，回头问苏雅乐：“你喝什么？”
“随便。”苏雅乐环顾了一圈，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博书怡摘下蕾丝手套，随手放到一旁，给她倒了一杯饮料，坐在苏雅乐的对面，和她聊了起来。
“你和苏亦欢，到底什么关系？她能用命去救你？”博书怡单手撑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苏雅乐。
昨天晚上，苏亦欢在苏雅乐掉进海里之后，奋不顾身地随她跳进海里去救她，那个突然从天而降，又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博书怡被苏亦欢狠狠震撼了，她真没想到原来苏亦欢是这样的人，她宁愿相信一开始苏亦欢说让罪犯杀了苏雅乐，她取而代之的说法是真的，那样才更加符合趋利避害的人性。
苏雅乐幽幽地说：“谁知道呢。”
昨晚她掉进海里，真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此为止了，被苏亦欢救上来的时候，她心情很复杂。
她一开始也差点被苏亦欢骗了，还以为苏亦欢真不把她的命当一回事，只想替天行道，可如果真是这样，苏亦欢后来就不会跳下去救她了。
被捞上游艇之后，苏亦欢跟那个卷毛青年好像很熟，两个人说了什么，苏雅乐就被另外一艘船带回邮轮，送到医疗团队那边检查身体了。
全程没再见过苏亦欢。
苏雅乐原本也想联系苏亦欢，但是她的手机掉进海里了，她只能捏着鼻子去问苏以哲要手机。
借苏以哲的手机联系苏亦欢，才得知她的动向。
“苏亦欢真是个怪人，但是我喜欢怪人。”博书怡轻易就被那些身上有着神秘和危险气息的人所吸引，当初对薄荷是这样，现在对苏亦欢也是这样。
她抓着苏雅乐的手，“所以苏亦欢在哪？你能让我跟她再见一面吗？我想和她交朋友。”
苏雅乐扯了扯嘴角，说：“她在海上打捞尸体，你去找她吧。”
与此同时，一直被人念叨的苏亦欢打了个喷嚏。
苏亦欢揉了揉鼻子，一件外套从她的身后披上来，带着一点冷冷的皮革气味。
是荣杨的外套。
主角小分队这边，云苓身心受到双重打击，薄荷坠海之后，她就吐血昏迷不醒，如今已经被直升机紧急送医。程彻取了赤红的血液小样，让人送到百川海那边，借助生物信息来辅助调查赤红的过往经历，此时正在游艇上狂敲报告书。
苏亦欢提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沈青昀和苏亦欢分为两支小队，在海上打捞尸体。
赤红死亡基本可以确定，脑门这么大一个血洞，这还不死，这个悬疑小说世界就该改成玄幻小说世界了。
但薄荷还未能确定她的生死。
苏亦欢在跳进海里救苏雅乐的时候，瞥见薄荷被系统高亮的身份标识，但是以她的能力，她只能救一个人，苏亦欢没有犹豫，选择了苏雅乐。
然后薄荷的身份标识亮了一下，就暗了下去。
他们出现身份标识是因为对她存有恶意，如果人死了，恶意自然就消散了，身份标识就不会存在了。
苏亦欢知道薄荷已经死了，但她还是坚持要打捞尸体。
为了云苓。
也为了自己。
在虐文世界里，有一个定律，如果反派坠海或者坠崖之后，没有见到尸体，多半后面还会有出场机会。
苏亦欢披着荣杨的外套，抱着双膝坐在甲板上，黄昏日落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好像碎金。
她的心情变得格外平静。
“你的任务，什么时候结束？”苏亦欢问他。
昨晚射击赤红的那一枪，是荣杨开的。
职业杀手就是有经验，一击毙命。
“在查到江鸠20亿去向之后，就能结束。”荣杨说。
苏亦欢微眯着眼睛，望向海面。
很奇妙，成功救下苏雅乐之后，苏亦欢好像自己也得到了救赎。她在抓住苏雅乐的时候，像是抓住了曾经的自己。
现在她的心境已经不同从前了。
就是有成千上万人想追杀她，想要她死，苏亦欢也不害怕了，因为她已经能自救，也能救别人了。
连带着前世曾经被“荣杨”杀死过的那点怨念，也变得很浅淡了。
苏亦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金琥珀在国内的成员死的死，被抓的被抓。程队说，销金行动组会在我们回国那天解散，你是要继续监视我，等待哪天有罪犯来接触我，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杀我，还是如何，都随你。
“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你可以提前给我一点提示，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荣杨垂眸看着她，听她如此平淡地说起死亡，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的语气，胸口好像被压着一块巨石。
他问：“什么提示？”
苏亦欢想了想，举起右手，竖起两指，在耳边曲了曲，像是在装兔子耳朵弯曲一样。
“你就做这个动作，说明我有危险了。”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这个装可爱的动作由荣杨这样的壮汉做起来，肯定很滑稽。
荣杨正对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派不上用场的好。
对讲机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苏小姐，我们这边有消息了！”是沈青昀带的那支队伍传来的消息。
好消息，赤红和薄荷的尸体都被找到了。
坏消息，都惨不忍睹。
但总而言之，都算是给这次行动画上句号了。
在海上漂了三天，苏亦欢回到陆地上还有种在海上的感觉，晕乎乎的。
尸体被装进了装尸袋。
沈青昀拿着两个证物袋，朝苏亦欢这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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