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朝他点了点头,谢雍眼底带了一丝笑意,光明正大的在我额头落下亲吻。
临走时,他还在抚摸着我的脸,“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他从昨晚起,似乎情绪就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我努力克制着,嗓音轻颤,“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撒娇。”
谢雍笑了下,后退一步,我也挥了挥手,转身走入了画室。
画室里几个同学都在看着我,她们露出那种好奇的目光,有个忍不住问出来,“小芙,你跟市长的儿子在交往吗?”
看她克制不住的激动神色,我想了想,说,“没有,我们只是单独约会了两三次,我跟他还在接触,没有确认关系。”
“大学期间都没有见过你跟男生走的太近,快毕业了才发现你开始谈恋爱了。”女孩笑了下。
我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推车里放置的过期颜料清理了下,忽然看到了桌面上那封浅灰色邀请函。
我拿在手里看了眼,一旁的女孩提醒我,“这是一间私人美术馆送来的,主人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姐,她前几天跟她丈夫还有儿子回学校,跟教授商量后,决定资助我们办一个画展,小芙,你如果也想参加,这几天记得准备作品。”
“谢谢,”我拆开了邀请函,娟秀漂亮的手写字体,紫罗兰色的信纸散发着令人舒适的香气,很得体的一段话,大概是月底会举办画展,参展的则都是州立大学艺术系的学生,作为学姐,她很期待我们能够加入其中。
见我只是看着邀请函,女孩也凑过来,“小芙,这次机会很难得的,别看只是个私人美术馆,但是每年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帝国美术展,顾予学姐自打嫁给这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老公后,跟她打交道的也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以她的人脉,能给我们安排的画展,一定也是最高规格的,如果被什么收藏家看中,毕业可就不用那么辛苦找工作了。”
我嗯了一声,声音柔柔的。
前段时间就是期末周,交完作业后,画室几乎看不到人。
新年假期才结束不久,又要放寒假了,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平时只有我和陆七夕在,这几天应该是为了参加画展,画室没一会儿就变得人满为患。
四周的同学们几乎都有了想法,唯独我还在慢慢地用铅笔在速写本上勾勒。
画些什么好呢?我的灵感并不充沛,速写本上的特写从小兔子,小猫,画到傻乎乎的小狗,我知道这些属于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收藏家们自然不会喜欢的。
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不想放弃这次展览的机会。
手机打开,关于之前搜索的玫瑰庄园的记录忽然跳出,我低头,胳膊上很快便浮起了细密的疙瘩,我想起了梦里那个漂亮,梦幻的粉玫瑰花园,明明是柔和的模样,却令人感到极度的压抑和窒息。
也许,我可以画这个?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了,那个梦境对我来说如此的清晰,以至于我不用花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勾勒出了
“小芙,你的颜料借我一下,可以吗。”
门口的女孩起身朝我走来,我点点头。她从我的小推车里翻了翻,找了管未开封的深棕色颜料,看我盯着手机,她忍不住出声,“这不就是东区那边的庄园吗?”
“你知道啊?”我看着她。
“嗯,我暑假去东区那边的富人区做家教,山顶就是这栋房子。”女孩回想着,“很大,而且很华丽,漂亮,夏天的时候,能看到很多粉色玫瑰,但是听说那个庄园似乎是某个权贵的私人房产,所以只是远远好奇看过一眼。”
我眼中的惊异显然更加明显,我微微抿唇。
找到的线索里,整个帝国州那些对民众开放的玫瑰庄园我都通过谷歌地图检索过了,和我梦里的并不相同,而剩下的三家都是私人的庄园,其中两家还都在帝国州郊区的度假别墅那里,我隐约觉得并不是。
女孩拿着颜料朝我露出感谢的笑容,回到她的位置上。
我看向了自己的画板。拿着铅笔的手有些苍白,我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十分激烈。
有个念头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它,我想去这栋庄园看一看!
我起身,身旁的女孩担心的看着我:“小芙,怎么啦?”
“颜料很多都干了,我去买点新的。”我找了个借口。
头顶,乌云遮蔽,天空昏暗,阴沉。
我回到公寓开上了车,
好在最近的道路上积雪清理的很干净,车子畅通无阻的朝着东区那边开着,车窗外的大海此刻也没没有了夏天的活力,显得阴森森的,海面平静,毫无波澜。
一段很长的直行路,已经可以看得到海边的度假别墅和那些公共花园了。
这种在夏日里展现至极的奢华与财富的别墅,俨然在冬日里有些冷清。
而那些模仿欧洲的宫殿和城堡,也大多是对公众开放的。
唯独那段上坡路上的庄园,没有了夏日绿荫的遮蔽,才能看到那些奢华的建筑,还有精心维护的草坪,花园,装有喷泉和雕塑的设计。
到处都是安置的路灯,摄像头,哪怕看不到警卫,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警戒感。
车子压根无法进入私人区域,我只好走上去。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这栋庄园门外却有着巨大的花园和后面私人的森林,黑色的大门里,一眼望去十分空旷,庭院大的让人惊讶,甚至一眼望不到头。
我鼓起勇气,正打算翻墙进去,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脚下踩了空,我十分狼狈的跌倒在地上,也是这阵疼痛让我冷静了下来,我拿起了手机。
陆七夕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似乎很着急。
我仰起头看向庄园,在这一刻,迟疑了。
真的要进去吗?我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如果没有经过允许,随意踏入私人宅邸,等待我的一定是无穷无尽的控告。
“小芙?你在哪里?”陆七夕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着急。
我冷静了下来,“七夕,对不起……我只是开车到处逛一逛,找找灵感。”
“呼……你吓死我了。”她松了口气。
我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庄园,沉默片刻,还是掉头离开,我开口问她,“忽然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呀。”
“你可能不知道,”陆七夕神神秘秘的,哪怕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也能猜到她可爱的模样,她顿了顿,“小芙,我的面试通过啦!我现在可是金融街的实习律师。”
叶风麟竟然真的没有说谎。
我眨了眨眼,抬眸,车子近在眼前,我索性坐了进去,笑着恭喜她:“那,以后是不是要叫你陆律师呢?”
“别调侃我啦,小芙。”陆七夕的音调明显听得出来开心,“今晚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晚餐,刚好也给你介绍一下我在律所认识的同样实习的人。”
“好啊——”
我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那是?我只觉得不远处停的那辆车有些古怪,好像从我把车停在路边开始,那辆奥迪始终就在不远处停着。
要知道,这附近可是帝国州最典型的富人区,但和谢雍家所在的老牌社区不同,那里因为停车不便,所以再昂贵的豪车都会在街道两旁待着,这里家家都有车库,这辆车……
“小芙?”
“嗯,七夕,在哪一家餐厅呢?你把地址发过来,我开车过去。”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通话结束后,我咬紧唇,开着车,不动声色与那辆奥迪擦肩而过。
在沿海的公路上开了许久,都没见到那辆车出现,我心里放松了些,只是刚进入市区,我忽然留意到,那辆车从另外一条街进入,恰好就在我的身后。
车窗玻璃做了防窥设计,我压根看不到究竟是谁。
我装着若无其事,拿出手机,表面看起来像是在导航要去哪里的模样,实际上,我将他们跟着我的视频一口气都拍了下来。
在逐渐行驶了几个街口,我终于可以确定,这辆车是在跟踪我。
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打草惊蛇了。
车子保持着很平稳的速度,渐渐淹没在车流里。
晚上七点多,我按照陆七夕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餐厅,身后的车子依旧在不远处停着,我动作没有什么让人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当着他们的面,自然的走下车。
“小芙,在这里。”陆七夕在进入餐厅的走廊处朝着我不停的挥手。
这是一间氛围感十足的餐厅,墙壁,走廊,到处都是绿色的植物,天花板上吊着漂亮的垂丝茉莉,仿佛走入了花园里似的。
我看到她,心里的紧张好像忽然放松了下来,我朝着她小跑了几步,陆七夕见我气喘吁吁,忍不住笑了,“怎么啦,你看起来好紧张。”
“七夕,我……”我想马上告诉她,关于餐厅门外那辆奇怪的车,我慌乱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陆七夕的眼睛,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却格外同情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小芙,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吧,江少爷出事了,你还要去医院照顾他。感觉你都瘦了。”
那一瞬间。
我浑身都凉了下来,餐厅明明温度适宜,我却打了个寒颤。
什么时候,我告诉过陆七夕这件事的呢?我死死咬着唇,江明濯出车祸这件事,从他父母那里一直牢牢隐瞒着,连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推迟发布会的官方原因也是因为江明濯出国谈生意,而并非事故。
陆七夕从哪里知道的呢?我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我轻声说,“其实我也就去过一次,是外面太冷了。最近又安排了个画展,我实在没什么灵感,开着车到处跑,我才从东边回来。”
陆七夕握着我的手,“小芙,下次让我陪你去,你自己别瞎跑,你不知道最近帝国州的抢劫案子特别多吗?东区那边除了夏天压根都没人的,你也不怕出事啊。”
她是最理解我,支持我和保护我的女孩,我不该怀疑她。
我怔怔的看着她,脑海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那些跟踪我的人,也只是担心我出事吗?
可是,我会去玫瑰庄园,完全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呢……
如果说陆七夕每天和我形影不离,
他们可不是时时刻刻都出现在我身边的……
不,有一个地方。
我想起了公寓对面那个永远能观察到我在做什么的房间。
我的邻居,隔壁的住户,还有楼下那些总是聊着天的主妇们。
陆七夕,画室的同学,老师……
他们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小芙?”陆七夕又喊了我一声。
我这才回神,“七夕,你已经在律所实习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你还是好好工作更重要呀。”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无异,我亲昵的抱住了陆七夕的胳膊,她也跟着笑了下,“好好好,等我也成了像我师父那样的律师,我就给小芙开画展,让你一辈子都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
走入餐厅,我清楚的看到了镜面反射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纤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陆七夕点了两份黑松露牛肉套餐,还包括了汤,前菜,和甜点。我看着她始终笑着跟我聊天的模样,强撑着精神,我想试探一下,便问道:“七夕,我明天要去医院看看江明濯,你要去吗。”
“啊?”她脸上有了些畏惧,也有害怕。
“你没空?还是……不想去呢。”
“小芙,我可以啊,不过我很害怕,”陆七夕也马上找到了个借口,“我很害怕看到他伤的太严重的样子,我会最做噩梦。”
我唇角微勾了勾,托着腮看她。
心里一旦有了疑问,我对陆七夕很难再敞开心肺。
我没办法否认,我从她身上得到的温暖,她在学校里始终照顾着我,陪伴着我,我有任何心事,苦恼都会告诉她,但当我清楚地意识到她或许只是在我身边监视我,看着我,并把我的事情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别人……
很痛苦,我意识到了,那个让她监视着我的人,才是让我们之间产生联系唯一的人。
如果不是“他”,我说不定压根不会认识陆七夕。
好像作为“江芙”的我,不配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产生联系。
当陆七夕下车,笑着朝我挥手,我脸上的笑容足足停留到彻底看不到她为止,我终于哭了。
“是他做的,一定是他们……”
我脑海里仿佛在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甚至形容不出来这种诡异的感觉,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一个古怪的,扭曲的世界里,我的生命好像只能围绕着那些男人打转。
找不到空缺的记忆,而每个接近我的男人又好像别有目的,我感到难受,甚至产生痛楚,我浑身上下都在产生灼烫感,我不得不把车子草草停在公寓附近,准备回公寓吃点药,睡一觉。
不,我回去后,我相信没过多久,我生病这件事,大概也会被“知道”的。
我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平日里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街区,此刻我竟第一次产生了恐惧,那闪烁着路灯,安静的街区仿佛张开了血口的怪物,等待着我进入,再把我狠狠吞没。
93/113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