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应钧眼底闪过冰冷的愠怒,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燕鸿的养女都能出国留学,他的女儿却靠着奖学金才能顺利读完大学。
“爸爸,你别看文件了,去卧室睡一会儿吧。”何雅静的关心溢于言表,“爸爸也是的,居然打了通宵的牌,都没来得及休息,又要去参加一个临时会议,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骆应钧淡淡笑了下,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一如往常:“好的,我去补个觉,你自己玩。”
何雅静满意地笑起来。
骆应钧走进卧室,打开手机看章怀瑜刚刚发来的照片,眉眼带笑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一枚椰子糕,脸颊微鼓,嘴角沾着糕点屑。
左手戴着红玉手镯右手戴着翡翠手镯,米白色毛衣前挂着憨态可掬的玉佛。
骆应钧缓缓笑,他的女儿,本应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
虽然错过了十九年,可她才二十四岁,人生刚刚开始,还不算太晚。
飞机降落后,一行人分坐两辆车前往比弗利山庄。
骆应钧状似随意:“既然你舅舅他们在这里陪孩子,那干脆找个时间请他们过来吃顿便饭,你也有一阵子没见他们了。”
何雅静确实好长时间没见何燕鸿他们,加上因为何以宁的事情担惊受怕,格外想得到亲人的抚慰,闻言忙道:“那爸爸什么时候有空?”
“中午估计都没空,晚上应该可以腾出时间,你看着安排。”
何雅静把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傍晚,正好是周末,何浩轩和葛惠敏都方便。三个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颇好。
第一次来的何浩轩向出来接他们的何雅静商量:“瑶瑶姐,你们走了后,这地方能不能借我办个party,我保证不乱搞,结束后找家政收拾的干干净净。”
在这个地方办趴体,他绝对是朋友圈里最风光的一个,说不定马上就能追到女神。
何雅静皱了皱眉:“我爸喜欢清静,他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怎么会,他那么疼你,姐~帮帮忙嘛。”
葛云美一巴掌拍他背上:“少胡闹,瑶瑶,别借他。开party,我看他长得像个party,好好的书不读,一天到晚鬼混。”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进入别墅。
骆应钧与之寒暄,双方关系尚可,毕竟有何雅静这根纽带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对何燕鸿一家一直客客气气,在钱上也大方。
吃的是中餐,何燕鸿大快朵颐。
他们夫妻来美国已经一个多星期,买凶杀人心里怎么能不慌,一宿一宿做噩梦,梦见警察敲门。夫妻俩一商量,跑美国吧,不然人得熬坏。
来了美国后,国内警察管不着,国外警察不会管,夫妻俩总算是睡了囫囵觉。就是吃上面不顺口,西餐不对胃口,中餐不正宗,自己做饭更别想,早就被保姆养得四肢不勤,连一碗面都下不来。
何燕鸿满足喟叹:“国内的味道,这个厨师有水平,我在外面就没吃到过正宗的中餐,口味做的乱七八糟。”
“调料和国内不一样,加上得适应外国人的口味,肯定和国内的不一样,”何雅静笑着道,“家里的厨师和调料都是国内带出来的,爸爸胃不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
何燕鸿暗暗咋舌,有钱果然了不起,走到哪儿私人厨师带到哪儿。转念一想,这些钱将来都是瑶瑶的。骆应钧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一场辛苦一场空,到头来是为他们家做嫁衣。心里当即升起难以言喻的快乐,没人会讨厌不劳而获。
用餐到一半,骆应钧去阳台上接电话。
何燕鸿眼珠子咕噜噜地打量一圈富丽堂皇的别墅,压低了声音问何雅静:“你爸的,还是章家的?”
“我爸的。”何雅静低声回。
要是章家人的产业,爸爸怎么会让她住,爸爸在这些事情上很讲究,不会让她矮章家人一头。
何燕tຊ鸿顿时笑开了花,他刚刚网上搜了搜,这地方的房子好几亿一套,以后都是瑶瑶的,瑶瑶有钱等于浩轩有钱。
钱?
何燕鸿好像听见了钱的声音,耳朵顿时朝着阳台那边竖了起来。
“……日本股市在全球市场一骑绝尘,热钱都涌了进去,那边喊出口号年底站上38000点……泡沫早晚会破……我准备做空,你加入当然更好……能挣不少,十位数肯定有,大小的区别……”
何燕鸿子桌子底下掰着手指头数,十位数:个、十、百千……十亿!
刹那之间,热血沸腾。
骆应钧的投资眼光,稳狠准,那是没的说。
网上都有不少相关报道,最漂亮的一笔是18亿美元收购了一家美国公司5% 股份,这家公司短短几年内成为行业龙头,股票翻了二十几倍,他果断套现走人。没多久那家公司股价腰斩,至今都没回到曾经的最高点。
光靠一张脸,他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等骆应钧回来,何燕鸿笑得格外殷勤:“我看新闻上,日本的股市一路长虹。不像A股,永远三千点,现在三千点都没了,恶心死人。”
骆应钧心下轻嘲,这么快就上钩了,怕何燕鸿没那么容易上当,原本准备了好几个饵食对付他。
何家一部分钱是用他给的本金挣回来,其中一部分转移到国外,打官司也要不回来。他不在乎这点钱,却不允许落到何家儿女手里。有钱没钱,天堂地狱的区别。
这顿饭还没吃完,何燕鸿彻底掉进精心设置的网里,贪财是他的性格底色,其实他们一家都贪财。
因此无一人反对,更无一人怀疑。
何燕鸿一家不会怀疑骆应钧的挣钱能力,更不会怀疑骆应钧会故意坑他们。
说起来,何燕鸿一家被骆应钧庇护得很好。
不务正业的舅舅对孩子影响不好,又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骆应钧便出钱出力帮他们开了一家超市,安排一个能干的经理打理超市。
何燕鸿夫妻差不多就是甩手掌柜,每年稳稳拿着百万收入,不曾直面社会险恶,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天真。
能在孩子这件事上耍了骆应钧,不是他们多聪明,而是何雅静长得太像何燕兰,何燕鸿又是孩子的亲舅舅,而十九年前的骆应钧远没后来的老辣,有些想当然。
先入为主有了血缘滤镜,难免灯下黑,忽略一些可疑点,阴差阳错十九年。
贪婪使人疯狂,骆应钧稍稍推波助澜,何燕鸿拿出所有现金存款,抵押产业贷款,找岳父母大舅哥朋友借款。满心都是捞一笔大的,彻底实现财务自由。
榨干钱。
骆应钧闲聊一般告诉何雅静:“马上就是你珠姨的生日,阿瑜要把女朋友带回来让大家见见。”
何雅静如遭雷击,一瞬间整个人都有一种过电般的痉挛。
骆应钧故作不知:“怎么了?”
何雅静掩饰性地抓起咖啡杯:“太惊讶了,没想到怀瑜来真的,他们才认识多久,这就要带回家,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骆应钧淡笑:“感情不以时间论,有人一见如故,有人白头如新。难得他打算改邪归正,他妈特别欣慰,没有不同意的,非常重视这次见面。你们年龄差不多,喜好应该也差不多,你帮我去挑一份见面礼。”
何雅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满脑子都是何以宁要来章家了,她终于还是来了。
到时候少不得问一问家里情况,章家人或许发现不了,爸爸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再看何以宁那长相,他肯定会起疑,一查什么都能什么查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何雅静急不可待地打电话给何燕鸿:“舅舅,通知那个人动手。要快,何以宁马上就要去章家!”
事到临头,何燕鸿难免犹豫,那可是杀人:“你确定要动手?”
“我确定!”何雅静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疯狂,“等她去了章家,东窗事发,我们都得完蛋。退一万步,就算爸爸不告我们,可你的钱都在爸爸那里,你觉得爸爸会轻易还给你吗?”
何燕鸿顿时急眼:“怎么可能!”
何雅静知道他的死穴在哪儿:“你知道就好。那点钱其实算不了什么,舅舅,你知道我爸有多少资产吗?”
“多少?”何燕鸿一直觉得骆应钧有个几十亿资产,他那排场在那里,但说到底是给章家打工,又能多到哪里去。可听瑶瑶的话音,难不成不只这点,那是上百亿?
“光是股票就有280亿左右,加上现金存款各种基金,全球各地的房产物业,还有他收藏的珠宝古董,舅舅我算了下,400亿打不住。”何雅静越说越心潮澎湃,这么庞大的一份资产,她怎么可能舍得不要。甚至怕他们起贪念一直没告诉他们,财帛动人心。
何燕鸿倒抽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400亿!舅舅,我的就是你们的就是浩轩的,你舍得便宜何以宁吗?”
何燕鸿能舍得才怪了,他连一百万都舍不得,更何况400亿!
MD,豁出去了。
父女商量着细节,葛云美也参与进来。浑然不知通话正在被监听,甚至被隐秘的摄像头完完整整拍下。
骆应钧静静听着一家三口密谋杀害他的女儿,达到侵占他财产的目的,唇间溢出一丝冷笑,凉意刺骨。
人为财死,亘古不变。
他成全他们。
*
“这都六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到多伦多?”
何雅静疑惑出声,他们姐弟三都喜欢的国际巨星在多伦多开演唱会,爸爸弄到了VIP票,连舅舅舅妈的票都准备了。正好爸爸要去多伦多开会,他们就一起过去。
骆应钧双腿交叠坐在沙发椅上,闻言抬头望过去,眼神淡漠:“不去多伦多,去南京。”
一行人在私人飞机航站楼登机,全程由秘书办理手续,连去哪儿都没弄明白。
何雅静懵了下,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干嘛回南京?”
何燕鸿葛云美到底年长一些,意识到什么,勃然变色,见那几个健壮魁梧的保镖站了起来,刹那之间,如坠冰窖。
骆应钧微微一笑:“有些事更适合在国内处理。”
明明是笑,可何雅静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透入骨髓的凉意,有种被猛兽盯住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喊:“爸爸?”
骆应钧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冷酷:“我不是你爸爸。”
这句话如利刃当头斩下,那根神经啪的断裂,何雅静瞳孔缩了又缩,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缩起来往座位里藏。
何燕鸿牙齿切切发抖,满脑子都是完了,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机舱内温度骤降,冷得两条腿一个劲抖活像弹棉花,嘴上下意识辩解:“是不是——”剩余的话消失在骆应钧阴冷的注视下。
何燕鸿有种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混着冰渣子冷水的错觉,又像是数九寒天被人抓着脑袋摁进冰窟窿里。
冷,深入骨髓的冷。
怕,直达灵魂的怕。
骆应钧瞥一眼贺秘书,贺秘书拿出文件悬在面无人色的何燕鸿眼前。
是亲子鉴定书,何雅静跟何燕鸿夫妻的,还有户籍资料复印件。
何燕鸿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脑子却因为恐惧一阵一阵空白。
骆应钧沉冷着脸:“回答我几个问题,痛快点,我能稍微手下留情一点。”
何燕鸿抖如糠筛,冷汗如瀑布,衣服黏糊糊贴在背上。
骆应钧紧紧锁着他的眼睛:“冒名顶替的事情,何燕兰知道吗?”
事到如今,何燕鸿不敢撒谎:“知……知道。”
骆应钧静默了一瞬,才问:“什么时候知道?”
何燕鸿磕磕巴巴回答:“今年十月五号,修坟的时候。”
骆应钧神色冷峻逼人:“她哪种反应?无所谓,让你补偿宁宁,让你自己坦白?”
何燕鸿缩了缩脖子,声音干涩:“她让我好自为之。”
骆应钧扯了下嘴角,眼底布满寒霜:“你觉得她不拆穿你,是心疼你这个弟弟,还是想看我笑话?”
“她一直恨着你。”何燕鸿毫不犹豫卖姐,转眼痛哭流涕求饶,“是我贪心,都是我的主意,跟孩子们没关系,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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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何雅静回过神来,想起当初讨论好的方案,一旦东窗事发,她要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情:“爸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骆应钧看着演技拙劣的何雅静,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何雅静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一直崇拜敬爱着骆应钧,打心眼里把他当成自己的爸爸,无数次恨不得自己是他亲生女儿。
“爸爸。”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可怜又无助。
骆应钧无动于衷,点开手机上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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