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没有上升到大家长之间的礼仪来往。
不过自认还没长大到需要自己承担家里各种人际交往的鹿姝没有想太多,老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也挺乐意跑腿的。
江盛在屋檐下没等多久,就看见鹿姝扎了个松松的辫子小跑着出来,一到他面前,还没等鹿姝说话,江盛就习惯性地接过对方手里一看就挺沉的布包。
“我妈知道你来了,还说我怎么不带你回家,知道你衣服打湿了,让我带了件我爸的衣服,一会儿路过公厕的时候你自己进去换上,这些书我都用牛皮纸包好了,只要不泡水都不会被打湿,你现在急着赶路吗?不急就先陪我去吃个早饭……”
原本看见那件衬衣时还想拒绝的江盛,一听是鹿姝母亲让带出来的,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心里还暗自高兴,揣测着赵姨对他是不是印象还不错。
因为这股子兴奋,江盛差点又忘了自己此行怀揣的目的。
好在被风刮进伞底的雨点子往他脸上一打,江盛那因为见到鹿姝而情绪上头的脑子及时清醒了过来。
他悄悄看了看鹿姝,鼓起勇气询问:“鹿姝,再过不久国庆节,县城里有文艺汇演,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表演吗?”
第47章 国庆节之行
要不是因为家里和办公桌上都有日历本每天在撕, 鹿姝差点就以为自己记错日期了。
毕竟江盛口中的“再过不久”距今还有二十多天。
这也能被称为“不久”?
不过也许每个人对这种无固定范畴的模糊概念词都有不同的定义吧。
江盛所说的县城文化汇演是海兰县,虽然和他们上高中的那个清水县一样,都是县城级, 但侧重点不同。
因为某些历史原因, 清水县拥有周遭几个县最好的中学, 配套的文化馆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也仅止于此,在经济特色上没有突出发展。
与之相比的, 位于清水县下游,半环于两条江河汇聚之地的海兰县依靠着糖厂,下辖公社多以种植甘蔗棉花辣椒这类经济作物, 因此衍生出了纺织厂和辣酱厂, 以及配套所需的砖瓦厂。
虽然除了糖厂, 其他厂的规模都不大,基本属于本地的“自产自销”模式,但相比清水县, 海兰县在经济发展上还是很有实力的。
有实力, 在某些节庆日规划上,自然更隆重些。
以前都是他们清水县的文化宣传部和中学挑选优秀的节目去海兰县参加这类节庆演出,现在鹿姝他们都毕业出来工作了,要不是江盛现在提出邀请, 鹿姝还真没想过要过去看表演。
大约是怕鹿姝不愿意单独和他一起去陌生的县城看表演,江盛还很上道的表示这次表演,清水中学这边带队的是周老师,也就是带了他们两年半的班主任周镇熊:“我已经和周老师说过了, 到时候你可以和来表演的女同学住一个招待所。”
江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鹿姝也确实很想去看看, 便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到时候我带我弟弟一起吧,住招待所的条子我找领导批。”
只要鹿姝愿意去,就算是她要把全家人都带上,江盛也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有赵美丽这个大家长当由头,鹿姝紧着十块钱很是买了些实用的东西让江盛带回家,看着江盛想拒绝又无法拒绝的样子,鹿姝莫名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小得意。
虽然很想继续留在这里,但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的江盛还是怀揣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别了喜欢的女孩,撑着女孩特意给他准备的黑色大伞,穿着略有些宽大的短袖衬衣,拎着沉甸甸的两袋东西,脚步匆匆地踩着泥泞踏上回家的路。
自从家里出了个工人,江家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既不用再为江盛的学费生活费发愁,也不用担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大队里的社员们见到江家爷俩,也尊重了许多。
谈不上是巴结讨好,纯属觉得他家出了个端铁饭碗的正式工人,人家整个家庭成分都更进步了。
这年头,试问谁不羡慕那些旱涝保收的工人啊?
也间接的让村里不少人家都重视起了孩子的学习,大家都知道江盛能有这份工作机会,是因为他性子好,学习好,得老师喜欢,才给推荐的。
指不定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家的孩子呢?
江盛要回家的事,之前就写信回来告知过,等江盛冒雨回到公社,距离溪南村还有十好几里路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影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正蹒跚着往这边走。
这么大的雨,黄泥马路上轻易见不到一个人影,再看对方走路摇晃的姿势,江盛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父亲。
今天的雨忒大,早上的时候还算是中雨,这会儿都中午了,倒是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
江盛把裤脚挽得高高的,鞋子也早就脱了用草绳串着拎手上,这会儿看见父亲竟是迎出了十几里路,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到了近前,江盛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爸,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江父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视线努力透过雨幕去打量儿子,见对方没有黑也没有瘦,精神还特别好,这才笑了笑:“这不是早晨天毛毛亮才忽然下起这大雨了吗?我和你爷爷想着你得是早上三四点就从厂里出发,肯定没带上伞,就想着给你送送伞。”
说完江父又看了看江盛手里这把大黑伞,这伞看着就不便宜,既干净又厚实,下这么大的雨,里头都一点没浸水。
可跟他仔仔细细清洗晾晒收起来的大花伞不一样。
江盛既心疼又感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下雨了也知道找地儿躲躲,再说了,现在天气这么热,就算是淋了雨也当时顺带洗了个澡了。”
雨太大,不适合说话,两父子就又一块儿往家里赶。
两人都是走惯了路的,即便江远行脚瘸了,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十几里路让两人闷头一赶,前后三十几分钟就顺利地踏进了家门。
江爷爷早就在家伸长了脖子盼望着,两人一进屋,老爷子就又是毛巾又是热水又是干净衣服又是姜茶的。
忙忙活活完,江盛一身清爽地重新从房间里出来,这才开始把带回家的东西都捡出来。
得知嫁去隔壁白鹭公社的赵美丽竟然让她闺女买了好些东西带给自己,江爷爷惊讶万分,等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瞅着自己越发生得俊俏的孙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江盛还在埋头整理东西,一时没注意,倒是听到赵美丽名字而牵扯出对亡妻思念的江父察觉到了。
说是给江爷爷买的礼物,实则都是他们家可以用到的实用物件,江爷爷大概明白了赵美丽的意思,因此也没说不该收人家东西,占人家便宜的话,只是感慨道:“一眨眼的功夫,赵丫头的闺女都要长大成人了,当初刚见到这丫头的时候,她自己都还是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片子呢。”
人老了,总免不了忆往昔,江盛早就习惯了,随口附和道:“时间确实过得挺快的。”
可有时候时间又过得很慢。
好在期间还能有些事用来消磨时间。
江盛开始全力以赴地学习钻研起鹿姝新送的那套丛书,除了工作就是看这套书,还四处找了各种相关类型的题来做,又挑选了一些典型例题另外拿了个笔记本,用鹿姝最喜欢的字体誊抄上去。
期间还有同事邀请他去参加工联的友谊舞会,江盛一概推辞,心里的想法是鹿姝都说了她一直有在学习这套书,那自己得抓紧时间赶上进度,免得下次鹿姝过来时自己把握不住这个绝佳的共同话题。
在这样平静又充实的日常中,国庆节终于来了。
已经小学毕业,刚升上初中一个月不到的鹿荣已经可以称一句半大小子了。鹿姝家的男同志们没有一个矮的,再加上不缺吃喝,鹿荣没事就成天往外跑,不是跟小伙伴们上蹿下跳,就是跟着潘解放到处跑,相比起当年送鹿姝上高中时那个可可爱爱的虚假的小男子汉,这会儿他已经算得上真正的小男子汉了。
也是因此,听鹿姝说要带鹿荣一块儿去海兰县看那边的国庆表演,两位大家长都没有太担心,只是叮嘱了两姐弟出门在外要注意钱财存放,别走僻静小道,别好奇心太旺,之类云云。
这还是两姐弟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别说鹿荣了,鹿姝都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一路上转了两趟车,终于在中午饭点的时候顺利抵达海兰县。
刚下车,都不用多在人群里逡巡几秒,鹿姝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江盛,惊喜地垫起脚朝也看见了她的江盛挥手。
一边的鹿荣眉头压了压,暗自打量江盛,又瞅了瞅高兴得脸都要笑成朵花的老姐,心里生出一股闷气。
来之前他还没多想,就是老妈偷偷拉着他,奇奇怪怪地叮嘱他趁机多观察观察老姐的那个老同学,鹿荣当然是认识江盛的,可接触得不多,只从大人以及姐姐的态度中模糊地知道这个同学人挺好的。
然而现在近距离一接触,鹿荣就偷偷在心里不服气了。
这人哪好了?
看见他老姐就转不开眼珠子,啥话都还没说呢,就开始耳朵通红,真是奇奇怪怪!
“……周老师他们还有过一会儿才到,我先带你们去吃饭,明天就是汇演,县城里人还挺多的,不过我已经提前跟师傅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在后面找个地方给我们支一张桌子,也不会太吵闹……”
江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努力做到沉稳可靠,一边简单明了地跟鹿姝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等鹿姝点头表示没问题后,他才想起回头照顾心上人带来的弟弟。
平时虽不高冷,但也谈不上多热情开朗的江盛这会儿笑得很不值钱,对着鹿荣就道:“鹿荣同学你好,听你姐说你喜欢收集各种画报,最近还在玩洋火抢,我那里正好有拆下来的废弃自行车链条,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自持已经上中学,是大人的鹿荣很快就拜服在了可以做好几个洋火抢的废弃自行车链条的诱惑下。
快到他亲姐鹿姝都还没来得及发现他曾经在内心做出过“讨厌江盛”这一挣扎的决心。
第48章 桂花树下的表白
经过更深入的了解, 鹿姝才明白为什么今年的海兰县国庆节这么热闹。
用简洁一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海兰县准备搞一搞展销会,邀请市里百货大楼负责采购销售的部门领导来参观参观他们这里的几个厂的产品, 希望能拓展一下海兰县几个厂的产品销售渠道。
在吃过午饭后, 被江盛带着参观了一下海兰县糖厂时, 鹿姝就看到厂房的墙上就写了大大的标语:把产品卖到全国各地去!给全国人民带去幸福甜蜜!
看得出来现在的厂领导还是很有大志向的。
虽然汇演要明天才开始,节日的热闹氛围却已经在今天就充斥着海兰县的每一寸空气,当天下午就有妇联和工会联合拉起来的街头表演。
敲锣打鼓大唱红歌高声演讲, 扭秧歌的队伍紧随其后,整个节日的氛围拉得满满的。
刚开始鹿荣还因为新到手的自行车链条而心不在焉,一心想着快点回招待所进行他的洋火抢制作流程, 这会儿一看见外头载歌载舞, 还有卖瓜子汽水糖葫芦的, 顿时乐得忘了这茬。
鹿姝正看着一队老当益壮的老头老太表演手上花活,突然视线穿过表演的人群,看见对面街边上站着一对被人挤得手拉手的青年男女。
鹿姝一愣, 还想再仔细看清楚, 那对男女就又被汹涌着想往里面挤的围观人群淹没了。
不过这点时间也已经足够她认出那女青年是谁了。
自从发生了大伯母伙同堂姐,想要算计她名下挂个未婚生子名头这件事,鹿姝就没再和大伯母堂姐二人见过面,即便是要去看望爷爷奶奶, 鹿姝也是等大伯母和堂姐不在家的时候才去。
都说纸包不住火,更别说大伯深刻明白了妻女的性子绝对不是低调得起来的那种,于是很快就找机会,把堂姐调去了更僻远的公社上班。
大伯母也时不时去看望照顾堂姐, 心里还挂念着寄养在别人家的外孙女,时常不在家。
鹿姝没有特意关注过, 可也大概知道堂姐如今工作的地方离海兰县还是有些距离的,可比白鹭公社到海兰县的路途远多了。
对方怎么会不辞辛苦地跑到这边来?
还有身边和她明显举止亲密的男青年是她新交的对象吗?
这些念头也就在心里一闪而过,很快他们就在街上巧遇到了带着学生们出来闲逛放松的周老师。
算起来鹿姝他们其实也没离开校园太久,可再次相遇,双方还是感慨良多,在周老师的亲切关怀下,彼此有着说不完的话,在路边不方便闲聊,他们就一起回了招待所继续聊。
在周老师那里,鹿姝也陆续知道了一部分老同学毕业后的去向和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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