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满意的点了点头,拦着身侧的倌儿离开了。
琵琶的曲子奏了四五首,萧俪听得困意来袭,外面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萧俪睁了眼,朝门口看了一眼。
银霜弹琵琶的手也停了下来,萧俪朝他看了一眼,他眼中也有意外的神色。
银霜心下狐疑,一般有倌儿在屋内伺候客人的时候,楼里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的啊。
萧俪道“你去开门看看”
进来的确是一个身着官服的女人,萧俪瞬间打起了精神。
那女人一进屋,见了萧俪,满面笑意的拱手道“您应该就是萧大小姐了吧”
“下官乃是嵩阳的郡守,听闻大小姐来了,特来拜见。”
萧俪愣住了,这人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她压下心中的狐疑,也扯出了一个笑脸,起身回礼道“我身无一官半职,那里当的起郡守大人行礼”
“大小姐过谦了,现在您年轻,没有入仕途罢了,以后进了朝堂,必然是朝廷的肱骨,届时下官望其项背,现在行礼一点也不晚”
萧俪听着她这客套话,维持这脸上的假笑“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端王殿下手下的人以前在上京见过小姐,今日您上船的时候她认出您了,立刻就禀报了殿下。”
“殿下在楼上设宴,吩咐下官来请小姐上楼一叙”
边上的银霜听着二人的对话,心跳的无以复加,就连郡守大人都对着这年轻的娘子毕恭毕敬,他不敢猜这娘子的身份有多尊贵。
这么尊贵的人,因为他的哭求而心生怜悯,可见是一个慈悲之人。
他心下升起了一个念头,这可能是他此生为数不多,能脱离苦海的机会。
第39章
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撞上,现在人已经找来了。
算起辈分来,她还得唤这个六殿下一声表姐呢。她的继父沈昭蒙,是这位六殿下的亲舅舅。
她们这关系看似亲密,可沈昭蒙是继父,和原身的关系水深火热。当今陛下的后宫众多,六殿下的生父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和沈昭蒙的关系也淡。
所以她俩这名义上的表姊妹,实则并没有什么交集。
眼下对方突然派人来请,萧俪一时猜不透对方的意图,却也不好拒绝。
和眼前的郡守客套了两句就跟着她上楼了。
银霜见萧俪和郡守已经往外走了,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心中只是犹豫了一瞬,抱着琵琶就跟上了。
三楼的门口站着几个带刀的侍卫,见了萧俪恭敬的开了门,银霜不过落后几步,赶到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门被合上。
那侍卫见他靠近,提起手中的刀,也不拔出来,只用刀鞘的末端抵在他脖颈处,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倨傲“那里来的小牙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方,就乱闯,不想要脑袋了吗?”
银霜的脖子被刀鞘戳的生疼,也不敢叫,轻声解释道“大人,奴是伺候刚刚进去的那位娘子的。”
谁知那人得了他的话,嗤笑了一声,满目鄙夷的道:“里面都有专门侍宴的人,不用你上赶着伺候。”
银霜听着这戳心窝子的话,小脸瞬间就白了,那侍卫恍若未闻,居高临下,两片薄唇轻启“滚吧”
原本抵在他脖颈处的刀鞘往下移了几分,在他的胸口处用劲一戳。
这力道着实不轻,银霜被这力道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眼看着门口的守卫难缠,他心里也害怕的紧,但他实在是不想放弃萧俪这样难得的恩客。心一横,倔强的扬起了脸,一脸认真的道:“是那位娘子点了名让我来伺候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
里面觥筹交错,她们的主人在宴贵客,银霜在赌,她们不敢为了这么个小事进去打扰。
果然,那女子眸中露出了迟疑的目光,扭头和另一个守卫互交换了一下神色。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女子,瞧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算了吧,我看着他是跟着郡守大人身后上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银霜心中一喜,以为此事成了,没成想刚刚提着刀鞘的女子却扭头看向了他,嘴角勾起了恶劣的痞笑“进去可是要搜身的,不知你介不介意啊?”
银霜愣住了,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围在外面的守卫都是女子。
那女子笑的玩味,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扫过,银霜当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难堪的咬了咬下唇,心中犹豫不决。
那女子已经看破了他一心想要进去的念头,故意说道“那你就哪来的打哪去吧。”
银霜犹豫了半响,在一众女人审视的目光下,难为情的轻轻点了点头。
引得那女人得逞的笑了,她抬手就将手上的刀扔给了边上的人,一脸开心的朝他走了过来。
一双手隔着衣裳,在他周身摸索了起来,仔仔细细,没有一处放过。
廊道内七八个守卫早就瞧了过来,银霜面上已是绯红一片,抱着凤颈琵琶的指节捏的发白。
那手在他腹下游移了许久,又捏又掐了半响,才收了手。
满意的说了句“行,进去吧”
银霜被当众折腾了一番,面上绯红一片,眼中已有了泪意。
好在这关终于过了,他赶紧整理了一番情绪,余光瞥到刚刚搜身的女子,她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明显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银霜只得假作不知,低头进去了。
入门之后,就看到屋子里一共坐了三人,正上首的女子穿着华贵,三十岁上下,应该是刚刚郡守所提到的端王殿下。
她下首左侧的位置坐着的是萧俪,右侧是郡守大人。
他来的时机刚刚好,屋子里面跳舞的倌儿一曲结束,此刻正要去客人身边伺候,银霜抢先一步,在萧俪身侧的一个小蒲团上跪下了。
客人坐的是矮凳,身前的矮几摆了各色的瓜果饭菜,这个小蒲团是专门留给侍宴的倌儿,给客人布菜的。
一个桌边就那么一个位置,银霜先抢了,后靠过来的倌儿见自己的位置被抢了,也不敢发作,轻轻瞪了他一眼,闷闷的和身后的侍儿们站在一处。
他们之间暗潮涌动,萧俪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心思都放在端王身上,她进屋之后,按着规矩是要行礼的,端王起身笑着阻止了,拉着她的手,笑的如沐春风‘自家姐妹,不用见外,现在又不在上京,就别拘着了。’
一路热情的将她拉到位置上坐下。
此时歌舞已停,上首的端王擎了酒杯,朝她看了过来,举杯道“不曾想这样有缘,在嵩阳还能遇到表妹,不知表妹怎么来嵩阳这样的小地方了?”
萧俪瞧着她三十岁上下,穿着蟒袍玉带,面上的神色温婉,一副贤王的模样。
眼中盛满了笑意,萧俪却觉得这笑意浮在面上,不达眼底,虚得很。
举杯同她客套道“让殿下见笑了,家母觉得我不成器,打发我出来游学”
端王的目的未明,萧俪答的模棱两可,转而主动问她“殿下不是驻守陇南吗?怎会抽的开身来嵩阳?”
“嗨,陇南那地方,拢共就一件大事,抵御戎狄即可。这两年他们来骚扰了几回,不但没有讨着便宜,还折损了不少兵马,如今已很少有大规模的进犯了”
“这不前几日嵩阳这边有流民作乱,母皇特派我来镇压此事”
流民作乱?不就是几个流犯逃跑吗?萧俪当时就在现场,绝不可能看错。
但看端王笑吟吟的,面上一派认真,她也没反驳,端起手边的酒杯,遥遥一敬,客套的说到:“陇南边境这样安定,都是殿下治理有方,妹妹佩服。”
她们二人举杯,在空中瑶瑶一碰,相视一笑,就饮尽了杯中酒。
一杯黄汤下肚,萧俪眉头微皱,这酒比的度数比她意料的要大,好在这个身子是个能喝的,她神色如常的放下酒杯。
余光瞥到一双白净的手,正执着玉壶,给她刚放下的酒杯续酒,她转着眼珠,视线顺着这双手瞧了过去,银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落后她半个身位,跪在她身侧给她倒酒。
面上有几分未散的红晕,见她看了过来,颔首行礼。
萧俪瞧了两眼,对面的郡守便开始说话了,她复又将心思放回了宴会之上。
“不过五日,端王殿下就将这作乱的流民悉数镇压,实在是居功至伟,下臣已如实上奏陛下”
对面的郡守开始拍马屁,萧俪心中轻笑,明白了,流犯逃跑是小事,镇压了就镇压了,她他们把这事往大了上报,搁这为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呢。
萧俪看破不说破,静静地瞧着这个郡守拍马屁,偶尔提杯碰一个。
应付了半响,都是场面上的空话。
萧俪右手放在矮几的扶手上,食指和中指交替的轻敲着,瞧着日落西山,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烦躁。
慢慢的,话题有意无意的,就开始往她身上转,多数都是恭维的话,偶尔夹杂着些端王的抱怨,说在陇南没什么亲朋好友,如今到了嵩阳遇见了她这个表妹,心中起了亲近的心思。
萧俪和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喝了一杯又一杯。
端王瞧着她喝了许多,面上已近绯红一片,神秘的说到“今天和妹妹聊的畅快,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妹妹。”
萧俪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端王招了招手吩咐道“进来吧”
转而扭头对萧俪说:“妹妹在上京的时候,被令尊管得严,到了嵩阳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萧俪听她说着话,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了两名男子,皆着同样的装饰和衣裳,面庞也生的相似。
接着就是端王那石破天惊之语“此乃我新得的并蒂花,合该你我姐妹共享,才不辜负在这能遇到的缘分。”
“表妹先选一个吧。”端王说的随意,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在和她分果子,而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萧俪那一口老酒险些没有喷出来,心里万马奔腾,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稳,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让殿下割爱呢?使不得使不得。”
双生子一出来,萧俪就知道这端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人绝对不能收。
“妹妹可别和我客套”端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挥手,其中一人已向萧俪这处来了。
萧俪此时,无比庆幸这个银霜跟了上来,她一把揽过他的腰肢道“真不是和姐姐客气,我今儿个已经选了一个可心意的了。”
她娘在朝堂上一向是拥皇党,只忠于现任的皇帝,不参与皇女之间的争斗,所以还算受当今皇帝的信任。
可若是她昏头的收了人,届时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在端王府,一个在萧俪身边。
若是再散播一些传言,宰相府和端王私下有往来。
萧俪想到此处,心中一沉,搂着银霜的手更紧了。银霜也相当懂事,立马就顺着力道往她怀里靠。
那男子见这情形愣在了原地,无措的去寻端王的目光。
萧俪此时只想早早的离开这个鸿门宴,假作酒意上头,脑袋往银霜肩上靠着。
醉醺醺的朝着端王说道“今日喝了许久了,妹妹我早……早就想和这美人亲近了”
端王轻笑道“那妹妹快去,咱们改日再聚,这个倌儿我替妹妹包下来,妹妹若是喜欢,带走也行,放在楼里养着也行。”
“姐姐这一片心意,妹妹再拒绝,我可要伤心了。”
萧俪整个人已经挂在银霜身上了,假装强撑着醉意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萧俪被银霜扶着出了房间,外面天色已暗了,船上各色的花灯都燃了起来,灯火辉煌一片,花船的倒影,映在水中尤为好看。
她回房间之后,发现江楚和曾雁兰已经在等着了,见了她就关切的问“萧姐姐你去哪了?我们满船找你,都没找到。”
曾雁兰最先凑到她身边,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惊讶道“你喝酒了?”
她们本就约定好了,天黑之前到家的,如今天都要黑了。
萧俪放开了银霜,站好,朝他们抱歉的说到“偶然遇到了个旧人,喝了两杯,忘了时辰,抱歉了。”
江楚也凑了过来,打量了她一番问她“还能骑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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