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将汤药饮下,“去告诉冯统领,还是尽快上路吧。再耽搁下去,难道要两个月才到襄阳吗?”
恩生跪在他膝边求道:“殿下,无论如何都要以身体为重啊!”
姬恒道:“你放心,这孩子在这样的时候到来,与本宫有缘,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歇了这两日,本宫的身体也好多了。你只管去安排便是。”
即便一行人劝阻,却仍旧不能改变姬恒的意愿,他本就执拗,连皇帝都拿他没有办法,何况旁人。
第111章 破碎
太后服了药已经歇下, 姬琬等人从寿康宫走出,徐贵卿在她身后跟随着,步履缓慢, 姬琬出声道:“自从阿恒有孕,一直是你在太后身边侍奉汤药,尽心尽力,却从不借此邀功, 这些事朕都看在眼里。”
徐贵卿温声道:“臣侍只是尽了本分, 陛下的夸赞臣侍问心有愧,更何况太后待臣侍亲厚, 臣侍尽心服侍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后宫卿侍众多,但姬琬最喜欢他从不逾矩的性子, 许多事也愿意交给他来做。
姬琬道: “你晋封贵卿也快一年了吧。”
徐贵卿不解其意, 只答道:“是。”
姬琬回过头来,“朕对臣子们也是论功行赏,对后宫中人也不会例外。你行事得体,毫无骄矜之态, 深得朕心, 待你生辰之时,便再晋一晋你的位份吧。”
卿位之上,便是君位了,徐贵卿连忙跪下,道:“臣侍没有子嗣,实在不敢忝居高位,否则于心难安。”
姬琬温声道:“你不用害怕, 是朕要晋你的位分,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只一道恩旨如何能够, 朕便再给你一道恩典。”
徐贵卿抬头看着姬琬,只听她道:“你那个侄儿朕也见过了,在你宫里教养得很好,秀外慧中,虽比明贤年长两岁,但也不算什么,朕想将他指给明贤做正君,待到明贤成年之时,让她二人完婚。”
徐贵卿心头一震,他虽身处后宫,却也知道近来朝堂中关于立储之事的争论,两位公主皆有支持的朝臣,这赐婚的旨意与其说是恩典,更像让他徐家和陆家站在明贤公主的身后,他实在不愿让母家搅进这趟浑水里来。即便是真的 想晋他为君,可赐婚一事,帝王心术,实在深不可测。他已经看出了姬琬的态度,若再推拒,倒显得他不识抬举,不过须臾,他已经盘算了一切。
徐贵卿低头叩拜,“臣侍替嘉儿谢陛下恩典。”
姬琬看着他,面带笑意,“平身吧,一个恩旨倒叫你这般惶恐。”
徐贵卿被宫人扶起,姬琬又说起了旁的事,仿佛刚才那些话都真的只是关切,
姬琬怅然道:“也不知道阿恒现在怎么样了,他怀着身孕,去那么远的地方。朕都没敢告诉太后,生怕他老人家担忧过度,只盼着荣蓁能当机立断,不要让阿恒伤心才是。”
徐贵卿道:“殿下身边有禁卫守护,太医照料,不会有差池。至于荣大人,她瞧见帝卿有身孕,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帝卿不好呢。”
姬琬叹口气,道:“那是从前,不过即便她身边有别的男子,大周女子还是以子嗣为重的,她也不会例外。”
荣蓁身边又有人了,这句话让徐贵卿心头闷着,有些透不过气来,姬琬又说了几句,徐贵卿静静听着,只剩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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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秦楚越的宅子安置好,荣蓁还带着慕容霄去看过,带了贺礼,秦楚越大大方方请她参观,指了指院中一个高台,“我买下这个宅子便是看中此处,这里原先的主人喜欢看戏,便在这高台上请了许多伶人过来演出。我虽不喜欢戏,但到时候邀你荣大人进来宴饮,总要有管弦乐舞。不知道你可喜欢啊?”
慕容霄眼眸轻掀,荣蓁握住他的手,同秦楚越道:“这是你的宅子,想做什么不必问旁人。不过乐舞伶人非我所好,要让你扫兴了。”
秦楚越笑了笑,“难道是因为慕容公子介意?”
慕容霄声音微冷,“秦大人,你的玩笑之言并不好笑。”
荣蓁为免她二人生出不快,岔开话题道:“明日你便到府衙来吧,郡尉手下一位官吏丁忧去职,倒也是个机会。”
秦楚越欣然领受,“好啊。”
荣蓁二人留在她宅中用过晚膳才离开,中间荣蓁去更衣之时,慕容霄对着秦楚越并不掩饰喜恶,道:“我以为你会知足,会安分,没想到还是这般惹人生厌。”
秦楚越面上含笑,道:“这里虽不是都城,但好歹也离了房州那种鬼地方,我也只是想让荣大人开心而已。荣大人从前在都城里应酬也不算少,看来慕容公子对荣大人也不是全然了解,在这世上,大女子怎能为男子所左右。”
慕容霄道:“我对荣蓁有多少了解,不必告诉旁人。倒是你,最好藏住自己的底细,不要有露出的时候。”
关于秦楚越,慕容霄早已暗查过,可不论是他,还是手下人的汇报,秦楚越的身份都没有任何破绽。母父早亡,以商贾之身买官,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可这样的人为何偏偏去到房州,不顾一切地帮荣蓁。
秦楚越道:“慕容公子,你我之间从无立场的对立,我自信可以在荣大人身边停留很久,或许比你还要久。她也不是你想的那般淡然,有些事只是未到时候,她因为流放之事有了心结,不肯再回都城蹚浑水。那又怎样,我愿意等,我也相信终有一日,她会回都城,在官场中大杀四方,身处权力之巅。”
回去的路上,慕容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秦楚越那番话,荣蓁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听见,荣蓁道:“你若是在意秦楚越这个人,日后除了正事,私下我不与她往来便是。”
慕容霄回过神来,“没什么,目前来看,她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倒也不用为了我而疏远她,何况你在襄阳并无其他亲信,有她在身边,也能帮衬一二。”
荣蓁拉过他的手放在腿上,倾身同他道:“她说的那些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也许旁的女子会为一些男子迷了眼,可我好歹也已经见识过了,不会被哪个男子迷了心去。”
能让荣蓁说出这番话,已是十分难得。慕容霄忍不住笑了笑,“荣大人说话算话。”
夜晚安寝之时,慕容霄替荣蓁宽衣,见她衣袖处不知何时刮破了,“看来我要再帮你置办了,说起来还是江南的绣工更好些,等我回去,让府里的绣工为你多做几身。”
荣蓁转过身来,她捧着慕容霄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记,“那就多谢了。”
慕容霄揽住她的腰,“不论是布料,还是绣功,可都价值不菲的,你还有没有旁的谢法?”
荣蓁眼眸含笑,“你想让我如何谢你?”
慕容霄拥住她,也安抚着自己不安的心,“我们生个孩子吧。”
荣蓁愣了愣,抚着他的背,问道:“怎么突然提到孩子?”
慕容霄的下巴搁在她颈边,“你不想同我有个孩子吗?”
荣蓁抚着他背后的长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既然要生个孩子,我们的婚事也要快些才是。之前总想着同你一起回姑苏再办,其实只要我们在一处,去哪里成婚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房州的小院,也是我们的家,那时总觉得会委屈了你。”
慕容霄没有想到荣蓁会再提起婚事,他看着荣蓁,“你说的是真的?”
荣蓁低头,见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寝衣,道:“难道这样的话要衣冠整齐时才作数吗?”
慕容霄眼眶微热,“那我们便在襄阳成婚。”
荣蓁吻住慕容霄,两人跌倒在榻间,登临顶峰之时,慕容霄颤栗着,唇贴在她的颈边,紧紧抱着荣蓁,他会同荣蓁成婚,白首偕老过这一生。
既然决定成婚,有些事便要准备起来,荣蓁虽不是第一次行婚仪,可之前自有礼部打理,亲自办起来,才知道有多复杂,她要给慕容霄一个婚礼,当然不能敷衍了事。慕容霄倒是不在意礼俗,“若是要去姑苏下聘,一来一往还不知要浪费多少时日,我不想等,六礼便免了吧。”
荣蓁道:“可宾客总要宴请的。”
慕容霄缓缓道:“慕容家那些人,我从来不把她们视作长辈,至于江湖中人,上一次也都已经去过,大多也见过你。”
荣蓁想了想,“除了襄阳的人,我的朋友只郑玉一个,家人里也只有佑安,他不会来,我也不想让他伤心。而郑玉,前些日子她已经去过房州,有皇命在身,也不能赶来。”
慕容霄拉过荣蓁的手,道:“即便只有彼此,我也觉得圆满了。”
荣蓁将要成婚的事并没有瞒着,而秦楚越便是第一个知道的,那日她和慕容霄的对话,仿佛她占了上风,可这桩婚事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慕容霄想做什么,轻而易举。
凭她之力阻拦不了荣蓁,秦楚越面上挤出笑来,“是吗?恭喜你和慕容公子了,却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荣蓁道:“已经选好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
秦楚越心头一跳,今日已是二十七,初八离得不远,而她还不知帝卿府得了消息以后如何安排的。她打探不到消息,或许她高估了那位帝卿对荣蓁的情意。
秦楚越问道:“婚服可都做好了?还有没有需要我襄助之事,你尽管开口。”
荣蓁拍了拍秦楚越的肩膀,道:“的确有一桩,这次婚仪,我打算请襄阳的官员过来,只是并不打算收什么贺礼,你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
秦楚越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想法,不想因此而染上贪污受贿的名声,更不想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吏机会。”
荣蓁道:“那就多谢了。”
秦楚越维持着笑意,可回了宅中,气恼之下将花瓶等物砸个粉碎,她和衣躺在榻上,最终还是妥协了,心道:也罢,若是无法借那位帝卿的力,便靠她们自己吧。
婚服是请了襄阳城的绣工做的,日夜赶工,终于在成婚三日前做好,慕容霄伸手抚着婚服,虽不能同之前在姑苏成婚那套相比,可彼时和此时的心境也是不同的,那时他满心只有报仇,即便对荣蓁有情,也被他按下,而此刻,他只希望一睁眼便到了成婚那天。
慕容家的人他虽没有邀请,可慕容霄还是寄了封信回去,告知了秋童。婚礼的团书是他亲手所写,荣蓁在一旁磨墨,“好在宾客并不多,不然我真担心你会累着。”
慕容霄笑了笑,“即便是累了些,我也甘之如饴。”
荣蓁伸出袖子给他拭汗,“我可不敢让慕容家主这般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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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越来时,府宅里正忙着悬挂红绸,张贴喜字,荣蓁也在院中,她走了过 去,“那些官员那里我都已经说过了,你放心,不会出现你不想看见的事。”
荣蓁面上带着笑意,“好,多谢。”
秦楚越道:“我说过,谢就不必了,我喜欢你欠我人情。明日你便成婚了,府里可还有别的事要我帮忙?”
秦楚越其实并不愿留在这院子里,她看了这红色,头痛得厉害。若是刚进门就看见,她只怕都撑不到这个时候。
荣蓁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若是有,那便是明日婚宴上替我挡几杯酒。”
秦楚越道:“你放心,就算不替你挡酒,我也会把自己灌醉的。”
荣蓁知道秦楚越不愿意她娶慕容霄,可这是她的婚事,不会由任何人左右。
正在这时,下人进来传话,“大人,外面有客来,人还不少。”
荣蓁有些疑惑,蹙眉道:“我不是说了今日不待客,是什么客人?”
那下人答不出来,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人进来,荣蓁看着为首那人的穿着打扮,分明是禁卫的服制。
荣蓁压制住心头震惊,走上前去,只见那人拱手同荣蓁行礼,“我家主子在府外等候,荣大人,还是去见见吧。”
秦楚越见荣蓁怔住,她轻轻碰了碰荣蓁的手臂,荣蓁回过神,并未言语,只举步走了出去,秦楚越连忙跟上。
而府宅外,几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周围禁卫跟随在马车旁,荣蓁心头跳得极快,步子却走得缓慢,只见马车掀开一角,年轻侍从自马车中下来,而后他转过身去,掀着车帘,扶着马车中的男子缓缓步下,淡青色的外衫宽大,长发也只用一根玉簪半束着,甚至因为车马劳顿,额边还有碎发垂下,可即便是这般,也未损其周身的清贵之气。
荣蓁看着他的面容,视线渐渐落在他腹部,即便穿着宽大的袍子,也依旧遮掩不住,荣蓁的声音哽在喉间。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她身后的秦楚越,能让禁卫护送的男子,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帝卿的容貌,秦楚越也不会怀疑眼前人的身份,而他竟然有了身孕。
姬恒抬头看见荣蓁的那一刻,眼眸已经微红,不知是委屈,还是思念。赶路的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盼着早些到襄阳,腹中孩儿受不了奔波之苦,有时总会闹一些,他抚着肚子,只告诉她,快了,很快便要见到她的母亲了,她们一家三口便团聚了。
两人还未说话,另一辆马车中太医走了下来,拱手同荣蓁见礼,“荣大人,恕下官无礼,您和殿下还是先回府里吧,殿下一路劳累,又怀着身孕,未能好好歇息,这样站久了受不住。”
太医这一番话将荣蓁拉回现实,府里如今的一切怕是不宜让姬恒瞧见,她还未开口,身后的秦楚越已然道:“是啊,帝卿还是先进府歇着吧。”
姬恒有满腹的话想与荣蓁说,但这么多的外人在场,他也无法开口,恩生心头忐忑,只望着荣蓁,荣蓁语声艰难,“府里……府里有些乱……”
恩生的心一紧,而姬恒还毫无所觉,语声温柔,“不妨事,我也没有太医说得那般体弱。不过,我这模样很狼狈吧,的确要先进府梳洗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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