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未成年?还是在礼拜一的午休,下午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简直是找死!
她朝季遥使眼色,但季遥仿佛没看见,他的眼神一丝一毫都没有落到她这,而是死盯着温岳章,看上去有点凶狠。
而温岳章依旧是淡淡的,他生来就知道如何防御这些外来的情绪,以不变应万变,没什么能真正触怒他的,事实上在他看来,季遥也好苏淘淘也好,都幼稚的可笑。
苏淘淘幼稚些倒是无所谓,一个小女孩本就不该懂得太多,不过季遥嘛……他看着季遥,心里感到几分可惜。
季遥长了一张挺招人的脸,但性子未免过于直白,太容易叫人看清楚招数,而且他对苏淘淘的袒护也太明显了,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没发现吧。
他牵起嘴角,对季遥摇头:“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被发现了要通报批评的,我们三个人一桌,你喝了她怎么办?”
苏淘淘大受感动,温岳章这是在为她着想呢,随即附和道:“就是说啊,你可别害我。”
季遥百口莫辩,他本来也没想过害苏淘淘,不过就是一时意气,见不得温岳章云淡风轻装模作样。
他能看得出来,温岳章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但偏偏端着这副温文尔雅的嘴脸,把苏淘淘迷得找不着北。他恨恨地坐下了,心想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小白脸原形毕露,让苏淘淘看清他的真面目。
三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吃完了饭,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温岳章起身说要回去。
苏淘淘其实并不想这么早回学校,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不玩够本岂不是亏了?但温岳章要走,她便也起来,说时间确实不早了,得回去预习下午的功课。
季遥在角落发出响亮的嗤笑:“你什么时候预习过?课前作业都抄我的。”
苏淘淘脸一红,下意识瞥温岳章,温岳章也朝她看过来,两人目光撞上,苏淘淘更加窘迫。
温岳章主动宽慰她:“你们本部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
“可不是嘛,作业特别难。”苏淘淘抓住机会哭丧,温岳章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你们班的数学老师水平很厉害,他是我爸爸的同学,经常到我家下棋,偶尔会补补习,你要不要一起来听?”
苏淘淘的数学老师姓王,是一位骨瘦如柴又目光如炬的中年人,日常佝偻着背,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撂倒,但偏偏上课时气场强大,板书龙飞凤舞,在讲台上不用带麦就声如洪钟。
人人敬重王老师,但王老师出了名的只喜欢好学生,连讲题都管用优等生能听得懂的思路,采用点拨式教学;只可惜这套教学方法对苏淘淘没用,她基础不夯实,怎么点拨都没用。
温岳章是好意,不过苏淘淘很有自知之明,哪怕王老师给她开一学期小灶,都不一定能消解她对数学的恨意,就不去给他的职业生涯添堵了。
温岳章被拒绝也不失落,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建议苏淘淘,如果真的跟不上,可以多跟老师聊聊,毕竟过去也不是没有主动从本部降格到国际部的先例。
苏淘淘十分惊讶:“这都行?”
“当然可以了。”温岳章笑笑,余光发现季遥脸色又不怎么好了。
“我们那比较注重全面发展,竞争没这么激烈,同学跟同学之间也挺和睦的。”他三言两语的挑拨,苏淘淘马上动了心,季遥看不下去,粗暴地打断对话:“好了没,走了走了,要上课了。”
接着不由分说就把苏淘淘拉走了。
苏淘淘话都没说完,一下午都心不在焉,脑袋里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季遥一看她这副心思活络的模样就来气,放学也不想等她了,赌气似地背上书包就走,连话都不留一句。
苏淘淘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好在丁雯倩来班级门口等她,两人久违地挽着手回家,一路上甜甜蜜蜜。
苏淘淘将中午温岳章的话告诉她,丁雯倩吃了一惊,皱起眉头:“他怎么能这么说,你考上本部多么不容易,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苏淘淘低下头,眼睛盯着脚尖:“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惜,但现在确实挺累的,听说下学期教材更难,像我这样的就掉队了,到了高二再赶不上,高三就全看天意了……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我妈真会把我杖毙在家门口的。”
丁雯倩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心热乎乎的,眼神中充满怜惜:“我发现你有点自我攻击的倾向,这样容易没自信,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要学会正面的心理暗示,凡事都要在心里说我能行,这是种玄学,你懂吧?”
苏淘淘心里知道她说得对,但不愿意承认。
她善于自我打击,这全拜赵文晓所赐。
赵文晓的教育方针十分极端,她从小就洗脑苏淘淘,凡事都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一件事错了,那错必然是在自己,一味去指责别人是无意义的;正因为如此,苏淘淘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压抑暗淡的时刻,她对许多事都心存疑虑,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但赵文晓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威,她说是她的错,苏淘淘不敢说不是。
在绥安中学的这些时间,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学习,然而收效甚微,不免有些泄气。丁雯倩劝她别把自己逼这么紧,得劳逸结合,学会放松。
她问苏淘淘:“你们班男生参加学校篮球比赛吗?过几天他们就要开始训练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苏淘淘说:“好像是有这事,文娱委员今天提了一嘴,不过我对篮球没什么兴趣啊。”
丁雯倩:“谁要真的看篮球啊,我们去看帅哥!”
苏淘淘脸一红,打了丁雯倩一下:“你小声点。”
丁雯倩笑嘻嘻地,挽紧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放出一手情报:“你家温岳章也去训练呢,你不想去看看?”
苏淘淘被“你家”两个字弄得心跳如鼓,眼睛倏地亮起来:“他还会打篮球?”
“本来不会,但他个子高,他们班又实在缺人,被抓壮丁了。”丁雯倩感慨:“可怜的孩子,一点运动基础没有,一上场就是比赛,你还不去看看他。”
看是肯定要看的,苏淘淘难掩激动,一边思索着怎么给他做应援才合适。
好不容易挨到学校公布篮球赛的日子,各班都要开始选拔,篮球训练场地也正式开放了。苏淘淘等不及放学,她特别和赵文晓申请的每天晚半小时回家,找借口说要参加学校的课外活动。
高一篮球赛是绥中新生第一个重大赛事,第一名不仅有奖金,还有一整年的免费食堂可吃,苏淘淘他们班也在抓壮丁,体育委员郭思睿抓了一圈,就抓到季遥头上了。
“季遥,你也来参加吧,我们班没你不行啊。”
郭思睿身材壮硕,是难得一见的大身板,厚得像一堵墙。他是体育特长生进来的,有几分当教练的天赋,看人眼光也准,按他的喜好来说,这个班里没人比季遥更适合当主力的。
高,四肢修长,跑得还快,关键是人长得帅,在球场上哪怕球技不如人,靠着脸也能吸引女生来当啦啦队镇场子。
高中生比赛能比出什么花头,横竖就看个气势,气势赢了,比赛就赢了一半。
然而季遥兴趣缺缺,摆摆手拒绝了,说自己没空。郭思睿急了,见旁边的苏淘淘慢悠悠收拾书包,便冲她道:“苏淘淘,你也帮我劝劝你同桌。”
苏淘淘手一顿,颇为意外地抬头。
她看看季遥,季遥把脸别开了,像是还在闹别扭。苏淘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了,掏钱请人吃饭,吃完还不领情,那天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
她两手一摊,表示无奈:“我哪有办法。”
郭思睿看得明白:“你们俩关系好,你帮我说说呗。”
苏淘淘本来背着包,又把包放下了,认真地望着郭思睿:“谁说我们关系好了,你看他都不理我。”
郭思睿说:“但是你们俩天天凑在一起玩,老师都注意到了。”
苏淘淘别了季遥一眼,季遥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扭过头对着苏淘淘:“你希望我去吗?”
苏淘淘觉得这话听着怪,非常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有比赛要看。”
季遥眼皮子一掀:“你看谁?”
苏淘淘闭着嘴不说话,季遥就懂了:“不会那个小白脸也上吧?他会打球吗?”
“你管人家会不会打,起码他肯拼搏,你呢?”苏淘淘着急护崽,把季遥惹毛了,他拍案而起,激情愤慨:“我上他连一个球都别想摸到”
苏淘淘赶紧下套:“那你去证明下呗,别光说。”一边对着郭思睿:“季遥说去,把他名字登记上。”
郭思睿眉开眼笑,百般恩谢后离开,季遥脸上阴晴不定,郁郁寡欢看着她,苏淘淘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觉得季遥这样像个小孩子,便动手扯了扯他袖子:“行了,别气了,累不累。”
季遥说:“我哪气了,我就没气过,单纯看不爽他怂恿你换班。”
苏淘淘听出言外之意,她脑子没那么不堪用,有时候还是挺灵敏的。她站在那笑眯眯地望着季遥,说:“怎么,你不舍得我走啊?”
第十四章
季遥罕见地红了脸,表情僵硬说要走了。苏淘淘乐呵呵跟上去,她追在季遥屁股后头,愈发觉得逗他有意思。
“你等等我啊。苏淘淘老想去看他的脸,季遥不让,越走越快,苏淘淘一直追着他进了小区,才跟得逞了似地,开心地往家走。
她原以为季遥是赶鸭子上架,训练并不会太积极,没想到季遥对篮球是真心的,一放学就把书包扔给苏淘淘,说要去球场。
苏淘淘抱着他的包,不满地抗议:“你的东西臭死了,拿走!”
季遥都快跑到门口了,又停下来,扶着门框朝她笑:“你待会帮我拿到球场来。”
说完也没等她同意,就跟几个男生一起溜了。
苏淘淘郁闷至极,又不能把他的包丢了,她双手托着季遥巨大的书包下楼,左右总有女学生看她。苏淘淘只能用力低下头,在心里暗自咒骂。
她费劲巴拉走到球场,铁网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清一色全是女生,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喧哗和惊呼,苏淘淘靠近,耳边频频听见一个名字。
“好帅啊,那人是谁?球技真棒!”
“好像是二班的场地,叫什么呀有人知道吗?”
“叫季遥,以前就很多人追,天呐他投篮好准啊。”
苏淘淘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外头,伸长脖子往里看。在绿色的球场上,季遥穿着短袖奔跑,汗水淋漓,控球时手臂肌肉隆起,他弹跳起来的时候,仿佛一只飞翔在蓝天的鸽子,出手快狠准,手腕轻轻一压,橙色的球就滑出去,在半空留下一道弧形,嗖地空心入网。
每次进球,人群中总会响起尖叫,苏淘淘也看得入迷。打球时的季遥和平时的季遥不一样,他神采飞扬,笑容灿烂,指点着场上的位置,掌控全局,队员们都跟着他的指挥,相信并拥护他。
苏淘淘看了一会打算离开,正巧场上喊了暂停,季遥揪着衣服下摆,边擦汗边向场边走来。他的眼神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捕捉到苏淘淘时,脸上不自觉浮出笑容。
他踩着周围钦慕的目光朝苏淘淘走去,把她堵在球场外围:“你要上哪?”
他刚激烈运动完,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脖颈和不小心露出的腰肢都是汗津津的,苏淘淘站在他面前,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我把书包给你就回家了。”苏淘淘佯装镇定,季遥一动不动盯着她,口气却放得很软:“这就走了?再看一会吧。”
苏淘淘拗不过,被他拉进了球场,摁在长凳上。凳子上还坐着郭思睿和他的女朋友冯秋,他们两个是颇为长寿的情侣,据说初一就在一起了。
苏淘淘刚知道这事时,几乎要吓得晕倒。她初一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呢,整天就知道看动画片和吃肯德基,什么谈恋爱,压根想都没想过。可就在那个年纪,有人就知道探索新领域,还偷偷缔结契约,正儿八经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还齐头并进目标一致,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这简直是想象之外的事。
苏淘淘跟冯秋不怎么熟,她的班级在楼下,只偶尔打过几次照面,是个内秀文静的女孩子,写得一手好字,学校走廊的展示窗里就贴着她的书法,怎么看都和郭思睿这样的粗人不配。
苏淘淘忍不住要偷看他们,她实在好奇真正的校园情侣是如何相处的,谈恋爱这件事和处朋友到底有什么不同。只见冯秋安静地坐在那里,膝盖上铺着郭思睿的校服,脚边还是他的书包,郭思睿专心看球,并不跟她说话,两人相处也并不亲密,但就是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围绕着他们,让这两人看上去截然不同。
他们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捆绑在一块,彼此依存,不可撼动,叫苏淘淘羡慕。
休息了一阵,郭思睿就被召唤到场上了,冯秋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苏淘淘隔壁,她拎着郭思睿的书包,对苏淘淘笑笑:“我能放座位上吗?”
苏淘淘一跟美女说话就脸红,连忙给她让出位置,还帮她一起把死重的书包抬上来。
冯秋看了看苏淘淘脚边,问:“这是季遥的书包吧?地上脏,要不要提上来?”
苏淘淘瞥了眼灰扑扑的地面,没大所谓:“管他呢,又不是我的。”
冯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把话咽下了。
看男生打球这事既有趣又无聊,头一阵看看还挺新鲜,看久了发现也就那样。苏淘淘本来就怕热,坐在那被热风一熏更是难受,她左看右看,决定跑路。
她偷偷对冯秋说:“你帮我看着点他东西,我要撤了。”
冯秋为难地瞟了眼场上:“你不等季遥打完吗,今天第一次训练,他这么卖力就是给你看的,走了不太好吧……”
苏淘淘一听,就知道冯秋是误会了,连连摆手:“不不,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朋友!”
冯秋抿嘴笑了笑,对苏淘淘道:“我懂,都是这么说的,我和郭思睿开始也是这样。”
苏淘淘急了,正打算好好跟她解释,男生们又乌央乌央下来了,为首的郭思睿一坐到凳子上,就朝冯秋伸出手,冯秋就极有默契地掏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放在他掌心里,郭思睿看都不看,边侧头和一边的男生聊,一边拧开水仰头咕咚咕咚喝。
季遥在旁边见了,心里莫名就痒痒的。他看向苏淘淘,苏淘淘就站在他身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两只手揣着,一副为难的模样。
季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忽然就喊了苏淘淘一句:“苏淘淘,帮我去买个水。”
苏淘淘懒得搭理他:“要去你自己去。”
周围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视线投过来,个别还有看热闹和不怀好意的,季遥下不来台,脸上一阵烧,但他又撬不动苏淘淘,只能暗自生闷气。
苏淘淘球也看完了,任务也完成了,正打算回家,她扭头问季遥:“你走不走?”
季遥还陷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了,开口就有点冲:“你是早就想走了吧,等我一会就这么难受?我打球很难看?那个谁打球能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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