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凤渊在台上压住了魏人的气焰之后,便被小萤叫来的侍卫搀扶,借着侍卫格挡,越过人群,来到了萧天养的面前。
此时他正倒在太子的马车里,由着太子喂水。
“三爷爷,你怎么样了?”凤渊看着他嘴角的墨黑血迹,眼睛都微微发红。
吐了那么一大口的黑血,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
无力!
果然萧天养全身无力,颤抖着嘴唇,积攒了半天气力,才说道:“给……给我水漱口,太……太酸了!”
凤渊一时愣住:“酸?什么太酸?”
小萤正快速地扯着巾布给凤渊的大腿包扎止血,然后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小水壶:“桑葚汁……鉴湖放的糖太少,有点酸!”
宫里的饮食太寡淡,幸好有不少桑葚树。
小萤闲来无事,领着鉴湖摘了许多榨成果汁子喝。
只是今日份例还没等小萤饮,就闹出了萧天养在擂台失了真气的乱子。
虽然是萧老前辈遭人暗算在先,可这么双腿发软,被人搀扶走下去,难免有胆怯临阵脱逃的骂名,一定会被人煽动唾骂的。
于是小萤干脆假装给萧三爷饮水时,饮了一大口桑葚汁,又叮嘱他趁着众人起哄时,天女散花的那么一喷。
黑紫的颜色果然很有效果,搭配上小萤编纂的两代豪侠中毒,折在魏贼手中的噱头,果然将场面闹得十分混乱,也让萧天养可以体面全身而退。
凤渊顾不得腿伤疼痛,给三爷爷诊脉,确定除了真气涣散,三爷爷性命暂时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萧天养却在百味杂陈看着太子,终于抖着嗓问:“你……不是太子,是萤儿女郎,你和凤渊,你们,你扮成女子,然后你跟他……”
这小太子在擂台上跟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假装吐血时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萤儿女郎。
她若是太子,岂不是凤渊的血缘兄弟?他可是瞧见过这俩人在山上卿卿我我,在树林子里搂住亲嘴来着……
萧天养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看就要吐出一口黑血。
小萤知道,若是让萧老前辈胡想下去,该是有一出兄弟沦丧的丑闻了。
她赶紧伸出手指,做了嘘声动作,低声解释了一番。
总之,她是女的,跟凤渊也毫无血缘关系。
萧天养的心也够大,弄清了这两点后,便长出一口气。
“阿渊那孩子的命够苦的了,幸好你是女的……不然……”
小萤也是调皮,眨巴眼问:“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还得闭关三年,静养心神,慢慢接受……”
小萤先是张嘴,然后再将嘴闭上,对萧老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说,阿渊无论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位只要闭关个几年,就能说服自己坦然接受了?
这一点,连闫小萤都自愧不如!
难怪葛先生临走时,不放心地叮嘱她,说大皇子跟萧天养学武倒也没什么,可切莫让他跟着萧三学做人。
这萧三为人放荡不羁,做事全凭个人喜好,跟着他,大是大非尚可,小事小非全然都是拎不清。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萧前辈中了毒,不宜再回山上,便送到了瑞祥王府解毒。
此事亦惊动了陛下,太医院的太医长亲自带人来给萧大侠诊治,顺带替大皇子疗伤。
因着有从刘程身上搜查来的药粉,很快便查清了毒物的名字,乃是一味苗疆传来的奇药,叫破骨散。
此药虽然稀奇,但因为是针对内功修为者,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大量饮水后,中毒者自身也能慢慢排解出去,就是不知排毒时间的长短。
那一夜,廷尉府的刑房里传来凄厉惨叫,刘程和宁羽分明被提审。
那宁羽倒是还算老实,只说是刘程找上他,说是师父孤身一人,无人照料饮食,他才欣然陪同前往。
至于刘程这几年都在哪里营生,他也不知。
而刘程那边,起初嘴硬不招,可待有人从他身上搜出来能涣散真气的破骨散时,刘程再有无法抵赖了。
此药能涣散高手真气,奈何味道微苦。所以他放入鱼汤里,借口弄破了鱼胆哄着萧天养吃。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这些年沾染的赌博的嗜好,在赌场欠下巨债。
原本仗着自己身手了得,便想赖账一走了之。谁想到这赌场乃是有背景的人物开设的,里面的打手个个身手了得。
他不是对手,被拿下之后,那赌场要砍了他的手脚,直到后来,有个人出面保住了他,不但免了他的债,还许诺他若帮忙做事,再许一笔钱财。
被银钱驱使,刘程才做了这欺师灭祖的勾当。
小萤问可查到那赌局背景,沈净表示那赌局也关停了。
小萤听着,突然道:“这赌局关闭的时间,正好是朝廷追查庚铁案的时候,这么凑巧?那赌局会不会也跟此有关?”
沈净连忙将大皇子之前的调查告知女郎:“虽然那幕后黑手停了暂停私铁的运营,但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没有清理干净,根据他们的供词,的确是靠着几家赌局为掩护,往钱庄周转大笔的钱银,”
依着今日那陈西范说走嘴了的话,就连当年萧九牧的死都变得不那么简单。
“陈西范当年若是无萧九牧身边人的配合,根本无法给剑圣下那破骨散。可若要害萧九牧,与那人有什么好处?”小萤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了起来。
剑圣品性,与他的弟弟萧天养不同,乃是极为侠气方正之人。
是以除了厉害干系外,萧九牧是私人仇家并不多,而他死了之后,又是谁受益最多?
小萤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怀疑此人,只是上次下意识的排除了此人。
可一旦再次联想,这思绪便像是刹不住的马车,一路滚滚狂奔……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眼下还有比找出真凶更要紧的事情。
凤渊虽然拼着一条伤腿击杀了陈西范,可他的伤势也异常严重。
撑到了瑞祥王府后,人便陷入了昏迷。
虽然御医及时处理,止血,用了最好的伤药,但是这条腿会不会落下毛病,还不好说。
小萤亲眼见了那狰狞的伤口。
凤渊向来心狠,对自己更甚。他当初能在江浙军营故意激怒陈诺,挨受军棍,如今又为了一举搏杀陈西范而舍了自己的一条腿。
陈西范死的不冤,往来招式的预判,如何能猜到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会有什么举动?
跟这样心狠的男人为敌,唯有搏命,便无其他退路。
小萤一时想,凤渊若是那时在擂台上死了,她会如何?
只是这么稍微想一想,心就开始微微缩紧。
凤渊的伤势太重,强撑着查明了萧天养中毒的事宜后,便罕见地发起了高烧。
作为他的弟弟,太子探看病情,走了过程后,便可以回宫了。
可眼下凤渊的伤势如此严重,小萤如何能离开?
那一刻,什么筹谋算计,身份遮掩都不重要了。
小萤只想好好守在凤渊的身边,直等到他彻底脱离危险。
凤渊的高烧持续了一夜,烧得糊涂的时候,也半梦半醒地说了许多呓语梦言。
有他对淳德帝的恨,还有幼时,被群童围堵嘲讽奚落,让他愤恨挥拳,朝着虚无的漆黑击打。
还可能又梦到了重回荒殿,孤寂无人的恐惧,让他狰狞发出绝望的嘶吼。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外泄。
小萤清楚王府里有淳德帝的耳目,所以让沈净肃清了凤渊周围的侍卫仆役,只她一个人独守。
为了让凤渊快些降温,小萤打湿了帕子,为他擦拭降温。
“总是这般不顾惜自己,以为你是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哭坟?难道除了献祭一条腿,就没别的杀人法子?”
四周没了旁人,小萤便也不再顾忌,肆无忌惮地一边低骂,一边用力擦着他的胸膛和臂膀。
若是往常,凤渊应该会垂眸闭眼,薄唇吞咽着忍耐,擦到一半,便会展臂将她拉扯入怀,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可是这次,屋内烛影摇动,一切寂寂无声,凤渊倒在那,除了微弱起伏的呼吸,不再有半点反应。
小萤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或许是馨香气息凑近的缘故,凤渊的眼皮微微颤抖,似乎又入了梦魇,喉咙滚动,哽咽喊出了小萤的名字。
那一声声低语,似乎夹裹了病态的滚烫,仿佛在索求着什么救赎一般。
小萤躺在他的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宽慰:“我就在这,哪里也不去。”
凤渊的额头贴着小萤的略微冰凉的脸蛋,迷离睁着眼,眼底是受伤以后没有散去的血红,他
的意识还是不甚清明,看着小萤,又似乎越过她看向远方。最后带着病重的热气含糊着:“就算你恨我,我也绝不会放你自由……”
病中的男人,自是当孩子哄。
小萤却浑不在意,柔声道:“好,你把我关起来,我都乖乖的,绝对不逃……”
说着,她忍不住亲了亲男人的脸颊,而下一刻,她的唇却被男人精准覆上,如同沙漠前行之人,终于寻到了绿洲水源,执着钻探,索取救命甘泉。
小萤被滚烫的男人压着,压根无力拨开他肆意霸道的手掌。
要不是这男人的腿受了重伤,不知他在这混沌档口,还要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
就这样,小萤安抚好了躁动不安的凤渊,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只是心里挂念着生病的人,到底睡不踏实。
夜半时,蜡烛已经燃烧熄灭,她在黑暗中伸手去摸旁边的人,结果这手一摸,却扑了空。
小萤腾得起身下床,待走到隔壁小书房时,却发现那个刚刚退烧的男人正挑灯伏案,正凝神批阅文书。
小萤知道他向来有凌晨起床读书的习惯。可如今受了重伤,还得坚持起床,这种毅力,比硬着刀口往上撞还让人生畏。
“你怎么起来了,是我吵醒你了?”凤渊抬头看到小萤出声问道。
小萤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烧退了才道:“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需得重伤了还要撑着处置?”
“吏部都是些官场老吏,审人用人惯了,对我这个皇子的暗中审视更是严苛。手头的事情有些急,做不完容易落人话柄。你为了让我去吏部,冒着顶撞陛下的风险,我总不能辜负了你的心血,让他们轻看吧。”
小萤靠坐在了他的身旁,伸手将摇曳的灯花剪落了些,然后转头看着凤渊道:“你好像变了许多。”
以前的凤渊似一把锋利的刃,时刻算计着如何刺痛那些负他之人,所争的权力也是用来报复伤人。
可是如今,许是跟汤明江,还有宋文那些油滑文官打交道多了的缘故,凤渊在人情世故上变得似乎更通达了些,而且办差行事,越发从容有章程,更像一个心怀天下社稷的皇子,而不知心中只盛装着个人恩怨的偏激愤懑之徒。
对于这样的转变,小萤是乐见其成的。
这样的凤渊更容易让世人接受,与人相处时,他自己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不过凤渊却并没如此觉得。甚至听到小萤说他变得忧国忧民时,他的嘴角还嘲讽地勾了勾。
女郎方才睡姿不佳,发髻已经松散,此时干脆披散着长发,素白嫩脸,仿若灯花里跳脱的精灵,依偎在郎君的身边。
凤渊无论时读书,还是批注公文时,都异常专注。
他心里清楚,若这女郎一直靠着自己,别说公文写不完,只怕腿上的伤口也要心猿意马地扯裂。
于是他低头亲了小萤的唇后,嘶哑着嗓子让小萤回去继续睡觉。
小萤也不想打扰他,便起身准备给他温热汤药喝。
当走到隔壁偏房时,小萤发现那里摆放着许多的箱,大开一看,里面竟是成礼时所用的器具。
看来尽忠说得不假,凤渊果然让礼部送来的皇子成婚所用的礼器。
就在礼器旁边,还有一套绣好的嫁衣,还有镶嵌着明珠的大红婚鞋。
小萤皱眉看着,突然伸手拿了过来,甩掉了自己的鞋子后,伸脚套了进去。
那鞋大如船,小萤的脚丫子在里面直晃荡。
小萤不信邪,又扯了婚服来试,待再穿上婚服时,小萤确定,这婚服和婚鞋还真不是给自己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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