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路章法?拼命给他戴高帽又是为何?
可若说他们获救,是因为个小女郎指挥得当,三皇子的男儿面子又过不去。
所以听到女郎绘声绘色地说是他率领着众人抵挡了贼人时,三皇子木着脸,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最后他实在被女郎恭维得面皮发烫,急不可耐地打断,问慕寒江他们:“你们怎么绕回来的?”
慕寒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满脚泥,刮得破烂的裤腿,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花了两个时辰,从那山上翻过来的。”
这次回来的不光是凤渊、慕寒江和他调来的龙鳞暗卫,还有从附近军营临时调配来的兵卒。
兵营里有个当地猎户出身的百夫长,听闻桥断了以后,就带着他们一路连夜翻山,走了不为人知的山路,总算是在天明前折返回来。
回想这一路急行军,连那些老兵都累得不行,腿肚子转筋,可是大皇子却似着魔般不知疲倦,一直催促前行。
慕寒江知道,他应该不是挂心老三,更不能为了几个反贼如此搏命奔回。
待回来之后,大殿下果然满眼都是这个叫“萤儿”的侍妾。方才明明外面遍布埋伏,尚且不知驿馆里的底细,凤渊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凤渊……还真是爱宠极了这女子,并非为了折辱太子殿下,而刻意寻了个相貌相似的……
这次围攻驿馆的有这么多的魏国高手,居然还有陈西范的高徒碎银。
此人在四年前曾经护送魏国和亲的公主来到都城,因着他的一对弯刀下曾死伤过无数大魏侠士,所以有许多人慕名找他决斗。
而在驿馆前,这碎银连杀了二十名江湖挑战者,猖狂至极。
慕寒江潜伏魏国,不在都城,未曾亲见碎银的猖狂,却也知这是个顶尖高手。
听说他在那之后,又随陈西范闭关,武功应该更加精进了。
如此阵仗,三皇子他们居然能拖延到援兵驰援?
这么凶险的情况,就算他在也未必能如此拖延住,三皇子何时变得这么有出息?
慕寒江心里有数:立下汗马功劳的应该是大皇子的那个叫沈净的侍卫,还有孟准这些人吧!
只有丰富的实战过,能如此老辣地围困住那些魏国高手。
待清点修整的功夫,慕寒江把三皇子请到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当时情形。
一生要强的三皇子,木着脸简单说了说当时的攻防,可到底还是羞耻心作祟,没有说这些都是那女郎的主意。
慕寒江皱眉听着,尤其是听到碎银死于陷阱埋伏的时候,怎么感觉这些四两拨千斤的招式熟悉,似故人手笔!
听到最后,他目光炯炯地扫视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孟准那伙人,突然有种感觉:那小阎王并未死,而且就在那伙人中!
可到底是哪个?看他们的身形,都不似那夜他撞见的面具人啊!
慕寒江还想再问,可是凤渊却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此时驿馆的大火还未完全熄灭,天色渐渐放亮,如丧考妣的地方官员纷纷赶来,带着衙役仵作验尸,辨明着那些贼子尸首。
两位殿下在他们的地界出事,他们个个都怕人头不保,检验得很是卖力。
那些林子里,还有些没死透,被活捉捆绑了起来。
他们好像是扮成从北边来的商队,挂着的是关外商队的牌子。
验尸的时候,发现这些贼人大都身上都有刺青,而且这图案是魏地的祈福图,是魏人十二岁祈福礼会都刺下的。可见他们都是装扮成商贾的魏国人。
而冲到屋子里那些高手,除了有几个逃走以外,其余人都被堵在驿馆被烧死了。尸身成了焦炭,也无迹可寻。
至于那些活口,竟然受过训练,纷纷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想要自尽。
幸好慕寒江手疾眼快,连卸下了两个人的下巴,命龙鳞暗卫将他们押到一旁,务必细细拷问。
趁着这个功夫,闫小萤冲着三皇子低声道:“三殿下,我记得您高瞻远瞩,早早砍下了一个贼人的头和手臂,正好可以给诸位大人看看。”
三皇子又被马屁拍得牛脸微红。
哪里是他高瞻远瞩,分明是这女郎查看被她迷晕的那贼人后,让他将带着刺青的手臂砍下,连带着那人的头,一切带了火场。
等那染血的披风包裹抖开,众人围过来辨认这人。
小萤寻个好地方,重点看着慕寒江的神色
。
那慕寒江起初看着男人的脸并无反应,可待看到那一截花臂的时候,先是凝神看图纹,最后应该也是看到那处被涂改失败的“勇”字纹,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凤渊也看出来了,抬头看了慕寒江一眼,淡淡问:“慕公子,这人你看着可眼熟?”
若真是龙鳞暗卫的“勇”字辈,都是暗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慕寒江应该不会不认识。
慕寒江表情凝重道:“并不认识,不过他这胳膊上……似乎……”
慕寒江没有再说下去,周围的差役闲杂人等太多。
他若说这个给魏贼沆瀣一气的人,胳膊曾有龙鳞暗卫的“勇”字标记,势必要给龙鳞暗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吩咐人取来粗盐还有石灰粉,将手臂和头颅做了防腐的妥善处置,准备带回京城,让母亲帮忙辨认。
若是暗卫的老人,还需掌管暗卫甚久的安庆公主来认才稳妥。
小萤看出慕寒江并没有撒谎,她伸手捅了一下凤渊,然后目光一扫那头颅。
凤渊猜出了小萤的心思,她如今不方便说话,他就得分量十足地传了她的话。
等周遭的人散去,凤渊说道:“慕公子,这贼人首级和手臂还是由我来保管吧!不管如何,你身为龙鳞暗卫的少主,自当避嫌!
慕寒江听他这么说,也知凤渊认出了“勇”字。而这“避嫌”二字实在太膈耳朵了!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今日种种,与我有关?”
断桥的时候,他可是差一点摔得粉身碎骨!凤渊这么说,让慕寒江无法接受。
就在这时,躲在凤渊身后的小萤又捅了捅凤渊的腰眼子,示意他别将话说得太僵。
凤渊从背后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不让她再捅人,然后对慕寒江到:“你随我到林子那边说话。”
凤渊和慕寒江钻了小树林,小萤不好跟去,有些无所事事。
三皇子一瘸一拐地凑过来,上下看着小萤道:“你……方才为何那么说?是存心让我下不来台?”
小萤糊弄起牛来,都不用打腹稿,面不改色道:“妾身说的就是事实啊!,我当时怕得不行,可是一看三殿下在身边,便觉得心安得很。若非是三殿下稳固了人心,就他们这些人岂能拖延到援兵前来?”
这女郎仰起小脸说话时,带了邻家妹妹的清纯温婉,尤其是那双骗死人不偿命的大眼,忽闪真诚得不得了!
这鬼话听多了,三皇子恍惚中都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你怎么会武功?箭术还那么好?”那场混战中,这女郎的表现实在突出,叫人眼前一亮,轻忽不得。
小萤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倾慕大殿下所致!大殿下喜欢尚武的女子,原本备选的女郎有五六个,大殿下择优而选,谁的武功好,就是谁!幸好我从小就跟爹爹跑船,很能打架,抓花了其他人的脸,这才近了大殿下的身!可大殿下还觉得我学艺不精,又让我日日习武学射!一天都不得休息!”
三皇子头一次听说,一时觉得他大哥选侍妾的流程,比宫里选妃都靠谱!
他有些不信,狐疑看着小萤。
小萤干脆一撸袖子:“不信你看,这是前些日子,我在习武场上被大殿下摔出的青印子!”
那斑驳发青的胳膊的确有些凄惨。
三皇子不禁同情深看了小萤一眼:“大皇兄竟然这般不懂怜香惜玉!若你过得太苦,不妨……”
“不妨如何?”
伴着冷飕飕的话音,凤渊去而复返,带着三分杀气,突然出现在了他俩的身后。
不过他看向的是闫小萤造次袒露的胳膊,满脸阴郁的郎君伸出长臂,毫不客气地拽下了闫小萤的衣服袖子!
“不是怕冷吗?大冷天,露胳膊作甚?”
小萤抬头一笑,然后无辜眨眼。
慕寒江跟在凤渊的身后,也不知方才跟凤渊说了什么,似有心事,并没有太注意她和三皇子的互动。
等到众人启程,重新整顿出发的时候,慕寒江终于想起前尘,与凤栖武独处时再次开口问:“三殿下,在驿馆的这一晚,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三皇子张了张嘴,有些纳闷问:“你问的是哪方面?”
“比如今晚驿馆里的行动,究竟是何人指挥?”
慕寒江太了解三皇子了!当初去江浙剿匪,乃是他协助三皇子,军中一应事务,都是他最后说了算。
三皇子能在这么凶险的情况下,如此从容指挥众人脱险?慕寒江第一个不信!
凤栖武觉得伤了自尊:“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能是我?”
慕寒江斟酌了一下措辞,委婉道:“今夜鬼谋,不像出自伟岸丈夫的手笔,反而有几分……小阎王的狡诈路数!”
听他这么一说,三皇子的眉头先拧了起来。
他亲眼见到今夜指挥行动的就是那个大皇兄的小小侍妾。
按照慕寒江的说法,那女郎岂不就是当初耍得他们团团转的小阎王?
这怎么可能!三皇子直觉慕寒江的疑心病犯了,恐怕要殃及无辜。
别看慕卿平日温文尔雅,言语有度,可入了刑房时,便如被夺舍,里外皆换了个人,审问的手段冷酷无情,狠厉极了。
方才他看见,那两个自杀未遂的魏人,已经在一旁的山沟里,被暗卫切了三根脚趾下来,卸了下巴的嘴,一直在凄厉大叫。
若是因为无妄怀疑,那个小女郎岂不是要被慕寒江抓入暗牢,一寸寸地拷打审问?
方才女郎那条青痕斑斑的胳膊,还有她自述的凄楚身世,着实勾起了三皇子的侠义之心。
一个弱质女流,在疯子老大的鼻息下,每日练武,还要尽心侍奉已是不易,何苦来又要被这暗卫头子盯上!
这女郎拼死保护过他!算他凤栖武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三皇子主意打定,毫无愧色道:“自然是孟准他们定的,他们以前跟小阎王一起厮混,应该也学了三分手段。没什么奇怪的”
慕寒江眯眼没有说话,三皇子一向对他无所隐瞒,应该不会无故为个贼子蒙骗他。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想到这,他目光一路流转,看向了那肖似太子的女郎。
此时她还没有上车,许是惊魂未定,正披着斗篷,跟大皇子一起并肩靠坐在火堆旁,任着大皇子往她嘴里递着糕饼,吃得嘴角沾着些渣子,慵懒如猫。
有那么一刻,这女郎再次跟他记忆里那个散漫少年重叠在了一处。
那个少年也是如此嘴馋,无论何种处境,都是先要痛快一下嘴巴……
不怪小萤嘴巴搀,她熬了一晚上,又没怎么吃东西,那细瘦的胳膊射箭都射得疲累了。
所以等大皇子喂了她一块糕饼垫了垫肚子后,才随众人一起上马车启程出发。
因为大殿下的马被摔死了,所以跟小萤同坐一辆。
到了马车里时,小萤懒得再坐着,头枕着凤渊的大腿直哼哼。
“轻些,哪有你这般按摩的?手筋都要被你给揉断了!”
大皇子样样灵通,就是不太会给人按摩,她不用看,都觉得胳膊上的青紫又要添几块了。
那么纤细的胳膊,到了他的手掌里就跟揉搓面条般。
“上次让你按的时候就气力太大,害得我胳膊淤青一直没消,算了,不用你了!”
说着,小萤就要收回胳膊,却被凤渊轻巧一带,将她揽入怀中。
小萤无奈推了推他,方才她想给义父他们包扎伤口,凤渊都不让。
所以她很不放心,想跟义父他们坐一辆马车。
“有郎中随车,不用你做,再说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随意碰触男子的身体?”
小萤斜眼道:“这话有道理,应该早点同我讲!”
她给这厮包扎伤口时,怎么不见郎君高呼男女有别?若早点说,她也不至于没深没浅,跟他纠缠一处。
凤渊被她嗔怪瞪了一眼,忍不住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
“除了胳膊疼,还有哪里受了伤?”
说着凤渊上下扫视,似乎恨不能亲眼替小萤验验身。
小萤懒洋洋靠在他的怀里:“真没受伤!我可是很听你的话,清楚自己的斤两,不做那逞强的事,都没下二楼给沈净他们添乱!不过,这次魏人偷袭得有些蹊跷,我们这一路行程,似乎都被他们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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