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事,您可以自行判断。”
施愿在这些推卸责任的托辞里,精准捕捉到“大少”二字:“黎、我大哥,也吩咐了你?”
何应诚苦笑道:“二少嘱咐过我,倘若您问起,不要把事实告诉您,可没过两天,大少又与我面对面视频,命令我有关二少的事,什么也不许瞒着,找个时机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您。”
这件事上,黎晗影和黎向衡做法相反的原因,不过是一个想跟她在一起,一个则坚决阻止。
施愿的心仿佛也染上了冬夜的寒霜,冰凉一片。
怀疑被彻底证实,她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判断错了黎晗影这个人。
见得知真相的施愿迟迟不言,看着她长大的何应诚心底叹息一片,他委婉地劝解道:“不管两位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股份实打实转到了您名下……希望您也不要太过纠结。”
何应诚的提醒终于得到了回应。
施愿勉强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何律师。”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她将手机拿离耳畔,静静看着通话界面挂断,屏幕回归漆黑。
命运应验在她的身上,似乎从始至终贯彻了公平这一特性。
让她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也在承受着一系列的失去。
她得到了遗产,失去了黎见煦的荫庇。
她得到了黎晗影,失去了过去那样能拿起也能顺利放下,谁也桎梏不了自己的恣意天性。
现在,她通过黎晗影得到了日思夜想的股份,以及和黎家彻底绑定在一起的股东身份,却失去了安稳自在的生活,不管是和黎晗影,亦或和黎向衡、黎闻烈相处的过程,都时刻伴随如履薄冰。
达成目标,施愿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和谁结婚,正式成为黎家一员的事情。
周围的环境让她感觉到疲惫,黎晗影日渐加重的爱意,又令她明白何为溺水般的窒息。
施愿盯着掌中的手机出神,彻底甩掉黎晗影,脱离这段关系的念头反反复复灼烧着她的理智。
屏幕又一次无声亮起。
未读显示栏里,黎晗影再度发来消息:
【愿愿,你睡了吗?】
【我现在就站在你家门外,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施愿的瞳光扩张着,攥着手机奔跑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外面正在下雨。
黎晗影说站在她家门外,就一定不会坐进车里。
他这样装可怜淋着雨,是想干什么?
逼迫自己就范吗?
施愿不停更换着角度,想要透过别墅外高大的合金门去寻觅黎晗影站立的身影。
然而怎么也看不到。
可越是看不到,黎晗影黑沉着双眼,满身湿漉等候的模样,就在眼前越发清晰。
越是清晰——
施愿的情绪越是强烈到近乎痛恨。
她觉得黎晗影成为了自己的一道影子,只要阳光升起,就必定步步紧逼地跟在身后。
无法分割,难以远离。
年少时的他将死去的宠物一刻不离地待在身边。
而这一秒还活着的自己,和那副离开人世仍然被桎梏着的白骨又有什么区别?
重新拉上窗帘,施愿在原地站立几秒,倏忽将掌心又亮起的手机狠狠掷了出去。
……
柔软的鹅绒被盖住整个脑袋。
陷落厚实的包裹里,因空气稀薄而迷蒙着睁开眼睛的施愿未知昨日自己何时睡去。
她硬着心肠放任黎晗影在雨中站了一晚,此刻透过窗再望向看天空,已是雨过天晴。
施愿想要看看时间。
却发现被她摔在地板上的手机拿起来,屏幕上如同蜘蛛网般横满碎裂。
倒是能够开机,只是中间以上难以看清文字。
聚焦视线摆弄了一会儿手机,酒醉加愤怒的后遗症让施愿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就着趴卧的姿势在床边缓了片刻,她勉强看清楚时间是下午一点。
手机这样肯定是不能用了。
不管人生有多少需要直面的困难,但此时此刻,还是买一部新手机最要紧。
施愿起床洗漱完毕,换了件衣服下楼。
房子还没有装修完全,该请的佣人保镖也不曾到位。
她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果腹,最终还是决定打开院门,先确认外头的情况。
高大的合金院门缓缓打开,施愿想象中的黎晗影晕倒在外面的情形没有出现。
应该是走了吧?
这么冷的天,哪个人能够不顾身体到在雨水里等一夜。
黎家名下的顶尖别墅,除了在居住环境方面做到极致以外,密码锁、智能窗、高清摄像头、自动报警系统更是必备。只要施愿乐意,她现在可以进入监控室,去回放一下昨夜院门口前的画面。
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抛弃黎晗影,就没必要再看一些能够引起自己恻隐的东西。
她咬紧下唇,拿着车钥匙来到车库。
启动跑车,向附近的品牌手机旗舰店开去。
……
二十分钟后。
手机店的工作人员,将复杂的目光从并排放在一起同步数据的手机上抬起。
他望着靠在台前百无聊赖环视周围的施愿,欲言又止。
“小姐……”
施愿循声朝他挑眉。
“您这部手机是不是曾经丢失过,或者被人拿走过?”
“没有啊,怎么了?”
听见工作人员的问题,施愿略微感到疑惑。
“如果没有的话。”
“……您的手机上面,怎么会有窃听和定位装置。”
第83章 你不仁我不义
“哈?”
施愿一下子没听懂工作人员在说什么。
对方为她解释:“我们在做数据同步的时候, 会免费排查一遍潜在的木马病毒,安装在您旧手机里的这个窃听定位软件,是不被系统授权的外来软件, 所以哪怕藏得很隐蔽, 也被查出来了。”
看着施愿错愕但依然楚楚动人的面孔, 在倍感同情的同时, 工作人员忍不住脑补, 是不是因为这位客人长得太漂亮了, 作为她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没有安全感,才会出此下策。
“这种是违法行为, 虽然不清楚这是谁给您装的。”
“但是小姐您看看,需不需要报警?”
他好心提醒着施愿。
而震惊过后,施愿也终于缓过了神。
这个手机,是她当时不放心黎向衡安装的系统,特意拜托黎晗影开车出去买回来新换的。
因此,安装了软件的幕后黑手是谁可想而知。
……她应该惊讶吗?
可一想到对方是拥有精神病过往的黎晗影,好像这一系列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
施愿没有选择回答是否报警的征询, 只是言不由衷地问道:“这个窃听、嗯定位软件,它是只要手机开机,就能听到我说过的所有话,查到我去过的所有地方吗,还是……?”
“不是这样的,小姐。”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调出藏在层层伪装后的软件,展现在施愿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眼睛形状的深紫色标识, “定位会收集您一天去过的地方,然后绘制成具象路线, 反馈给连接软件另一端的监视者,至于窃听,这个软件功能倒是没有那么强大,只有在您打电话的时候才会自动开启录音。”
只要打电话就录音,比起全天候录音,似乎也没好上多少。
这意味着她和黎向衡、黎闻烈的私密对话,黎晗影都会一字不落地听到。
还有、还有她背着黎晗影,和容怀瑾密谋去意大利调查他过往秘密的事情。
原来黎晗影什么都知道。
然而,他又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表现出吃醋、质问,哪怕愤怒起来和她争吵,施愿都能找准机会倒打一耙——偏偏他忍了下来,对待她的背叛,她的不忠,她的虚情假意,他什么都没说,还想尽办法把股份转给了她。
黎晗影究竟想干什么?
生平第一次,施愿发觉自己完完全全看不懂一个人。
还是一个,和她一起长大,同住在屋檐下度过了十年的人。
“小姐,您要报警吗?”
见施愿脸色变了又变,始终没有说话,工作人员又重复一遍起先的问题,“凭借我们店铺的权限,没办法直接帮您锁定连接在软件另一端的人,因为那也是违法的行为——但如果您选择报警,事情就不一样了,只要得到警局下达的协助指令,我们就可以马上找出那个人是谁。”
“……不用了。”
施愿语调干涩地拒绝了他。
她的脑海闪过许多种如何处理此事的方法,唯独没有想过要报警交给警/察。
把事情闹大,不仅她不能从中获取对自己有利的好处,还会使得整个黎家颜面扫地。
她被迫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我小时候被人绑架过,差点死掉,从那以后家里就一直很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麻烦你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说着,她从手包里取出支票夹,想要开一笔封口费给他。
从门口停着的那辆超跑,到施愿身上不经意漏出的奢侈品logo,工作人员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非富即贵,见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的同情心更盛。
长得这么漂亮,人生却这么坎坷。
他的视线映进写着“1”后面跟了好几个“0”的支票,一下子从泛滥的情绪中抽离,连忙朝着施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小姐,回去后您也和家里人好好谈一谈,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不过,您家里人看到您今天来了手机店,估计也会有所察觉吧。”
面对不知情青年的絮叨,施愿半垂着头,没有太多反应。
她避开店铺监控,直接将支票夹到桌上放着的登记簿下方。
为了保留证据,她没有丢掉旧手机,而是让工作人员修好屏幕,原封不动放回了包里。
……
开车回家,施愿坐在客厅里,耳边回荡着工作人员提醒过她的话。
黎晗影的所作所为,突破了她容忍的底线。
而她去过手机店的事,大概率也已经被随时掌握了她出行路线的黎晗影得知。
一切发展到现在,是隐瞒还是开诚布公,由不得她来选。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施愿在沙发上坐了半个钟头。
她等待着黎晗影的电话,见迟迟等不来,最后决定自己出手。
手机接通,嘟嘟声传入耳际。
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黎晗影。”
施愿冷淡地叫着他的名字。
“姐姐,是我。”
回答的却是黎闻烈。
施愿把手机拿到眼睛底下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打错号码,才问:“怎么是你?”
“二哥昨天晚上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没有回家,今天中午十一点多回来,浑身湿淋淋的,还没有走到电梯旁边就晕过去了,家庭医生来看过,说他发高烧得了重感冒。”
“这会儿他还没有醒过来,我在旁边看着他输液,等下空了还得给他换一袋。”
黎闻烈几句话说清了前因后果。
施愿嘲讽一笑,果然神经病就是神经病,他真的淋着雨在自己的家门口站了一晚上。
“知道了。”
并不关心黎晗影的病情,施愿冷冷回了一句。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正常,黎闻烈旁敲侧击试探道:“姐姐,你知道二哥昨天去哪儿了吗……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不清楚,哪有那么多功夫关心别人。”
施愿的注意力并不在手机那头,通过和黎闻烈的电话,她迅速确定了一个有利的条件,那就是黎晗影回到家以后就晕过去了——自己下午去过手机店的事,他应该还来不及发现。
事实证明,命运还是站到了她那边。
几天不见,黎闻烈也顾不得是哥哥的手机,表达着自己思念,絮絮说了许多。
可施愿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打定主意后,打断了他的话:“医生有没有说黎晗影什么时候才会醒?”
黎闻烈不确定地说道:“医生说他病得很严重,今天能不能醒过来说不好——”
“嗯,那我回来看看他吧。”
施愿交代完毕,单方面结束了和黎闻烈的对话。
她将跑车开得很快,往常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被她硬生生缩短到一个小时出头。
哒哒的高跟鞋跟敲击在大理石砖上,她走入大宅,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乘坐电梯直奔上楼。
黎晗影的房间没有关门,施愿推开进入,黎闻烈正坐在床边玩着无聊的消消乐小游戏。
他没想到施愿会回来得这么快,一瞬惊讶之后,为着施愿对黎晗影的在意,心里又泛起酸水。
“姐姐,车开得太快不安全……二哥这边有我守着,你不用那么担心。”
他把床边唯一的座位让给了施愿,施愿却没有坐下,开口让他出去。
“姐姐……”
黎晗影没醒,黎闻烈便有些肆无忌惮,“这么多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过去几个月不见面的时候又不是没有。”
施愿绷着面孔,浑身散发的气压态度鲜明地告知着黎闻烈,她现在心情很差劲。
黎闻烈怕她更加生气,不敢继续纠缠,只好懂事说着:“那我在外面守着,你随时叫我。”
咔。
青年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把房门也带上了。
施愿依旧没有放松身体落座,在一片寂静里,她居高临下,无言地打量着她。
身处昏迷状态,黎晗影清隽的眉峰紧紧蹙起。
偶尔发出几声梦呓,施愿凑近,听见他在断断续续叫着自己的小名。
现实里紧紧缠绕着她——
梦里也不肯放过吗?
施愿心中有个声音语调尖锐地问着。
被这种情绪刺痛,她侧开双眼,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摁亮屏幕,施愿用黎晗影的生日试了试密码,不对。
到输入自己生日的时候,手机很顺利地解锁。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导,施愿寻找着与窃听定位系统连接的另一方软件。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把手机放了回去,忆及上次寻找牛皮箱密码时,书房里看见的笔记本电脑。
将黎晗影丢在原地,她转身走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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