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自然不愿意看到姜静行身边有其他女人,但比起这些男女间的鱼水之欢,他更嫉妒姜静行只钟情发妻一人,眼中再无他人。
他宁愿姜静行处处留情,也不愿他心中有人。
“朕听闻魏国公家中有一幼女待字闺中,貌美天成,又有才女之称,你与魏国公有同僚之情,提携之恩,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朕有意为你赐婚,你看如何?”
这话看似是在询问姜静行的意见,实则姜静行听武德帝的语气,心里很清楚,武德帝根本没有给她反驳的余地。
系统:惊呆了,老铁!
“哐当”一声。
乍然听到此事,姜静行心中震惊不已,脸色微变,以至于起身的动作太过迅猛,袖袍不慎将桌上的酒壶带飞了出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德帝今天叫她来,居然是想给她赐婚。
碧玉的酒壶跌落到地上,不出意外地摔成碎片,洒在姜静行衣袍上的酒水也沾湿一片,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
不是,大兄弟,你前两天才给我告白,今天就要给我赐婚!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脑回路,难不成做了皇帝就不是人了吗!这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一时之间,姜静行只觉得火烧眉毛,满心的我曹!
第37章 嘲笑你
今天君臣二人之间的谈话较为隐秘, 是以临微台里并没有其他人侍候,武德帝随行的内监宫女都远远站在临微台外围,外面只有朦胧的交谈声传出, 却也不甚清晰。
可刚刚酒壶落地的动静不小, 玉片碎裂的声音传到外面,吓的张公公打了个机灵,他将手里拂尘一摆,急忙带人从外面进来。
临微台里。
武德帝本就不满姜静行痴情发妻, 此时见他竟失态至此, 心中的怒火亦是一阵高过一阵, 见有人无召擅自进来, 不由得怒喊道:“都给朕滚出去!”
张公公见陛下如此生气, 自然是不敢再上前触他的霉头, 便又急匆匆地带人退下。
临走的时候, 他还不忘偷偷掀开眼皮看了眼姜静行, 瞥到摔碎在她脚边的酒壶时,心中一凛,顿时不敢再看。
等转过身去后, 张公公则在心里哎呦了一声,只道这靖国公可真是个倔脾气啊,一根骨头都不肯弯啊。
旁的人若是有幸在宫中享用御膳,别说顺着捧着陛下,那是磕头谢恩都来不及, 可这靖国公倒好, 反而是让陛下顺着他的心意来, 可真是这宫中独一份了。
对于凉台里发生的事,张公公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也是好奇的不行, 他走近自己师父,轻声问道:“师父,里头这位都说了些什么,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连酒壶都给摔了。”
张公公心知肚明这对君臣之间的矛盾所在,但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才好,这样才能活的长久些。
所以他对着小太监摇摇头,不言不语,只是拿拂尘敲了敲自己的小徒弟,示意他别回头看了,仔细自己的小命。
等宫人走远后,君臣二人都缄默无语,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姜静行站在武德帝对面,见他神态阴冷,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他,但是她在思索几秒后,还是退后两步,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躬身拜服说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据她所知,魏国公的幼女今年才十几岁,又兼才貌双全,是不少才俊心里的意中人,这样年华正好的姑娘应当嫁个好郎君才是,要是嫁给她,那真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了。
姜静行是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因为一道圣旨,就往她这个火坑里跳。
武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脸色越发的难看。
心中的嫉恨和被顶撞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只觉得实在是难受的很,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知,你这是抗旨不尊。”
姜静行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她又不傻。
可是一个慌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她现在要是答应娶了魏国公的女儿,那将来只会更麻烦。
何况自古以来的大将军们,有因为战败被杀的,有因为牵涉党争被杀的,还有造反失败被牵连九族的,但可从来没有因为皇帝说亲保媒失败,就被砍了头的。
姜静行很自信,武德帝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武德帝的确不能把底下跪着的人怎么样,一是他自己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另一方面,他心里也舍不得重罚姜静行。
只见他眉头紧锁,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再次问道:“胡家女家世品行样样出众,既能为你打理府宅,又能为你延绵子嗣,你为何不愿,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早死的女人终身不娶吗!”
说到后面,他目光如刀,心中怒火熊熊,眼中也有了一丝杀意,那个女人应该庆幸她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他定会亲手杀了她!
每次想到这里,武德帝都心中恨恨。
他的心腹之臣,竟为了一个女人无意后嗣,身上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成了个笑话,更是因为这个女人,打算孤独终老,将所有人都拒之心门外!
难道那个女人是狐妖转世不成,竟让人痴迷到这种地步!
对于姜静行的固执,其实武德帝十分不解。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能为这些男欢女爱甘愿绝嗣,更是为之放弃了满门尊荣,即便他再爱姜静行,也从没想过为其守身如玉,毕竟食色性也,两个人还都是男人......
初春料峭,乍暖还寒,即便处在正午时光,地上的石板也是寒意森森,更别说临微台本就是为避暑而建,四周的湖水也带来阵阵凉意。
面对武德帝的不解,姜静行没有解释,她知道武德帝只是对她心怀绮念,不满她钟情一人罢了。
对此,姜静行一言不发地跪伏在地,她感觉到膝盖处一片冷硬冰凉,这实在是她十几年来少有的体验。
身为大雍的一品国公,能让她下跪行礼的人是少之又少,以前的太后算一位,等太后去世后,更是只有皇位上的武德帝一人,而武德帝也从来没有让她久跪不起过。
“说话!”武德帝怒喝道。
姜静行沉默的样子落在武德帝眼中,更是加深了他心里对她痴心的印象。
“好,好得很,你堂堂国公,倒是比那些市井话本里的才子佳人还要来的情深,朕一番好意,倒是成了恶人了。”
话说的这份上,姜静行也不好继续沉默了,她还真怕武德帝一会儿直接下旨,逼她把人娶了。
“陛下。”于是姜静行直起身来,嗓音清朗,其中并无惧意。
她直直看着武德帝的眼睛,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在御前敬畏,反而下颌微微抬起,唇角带笑,语气略带嘲弄地问道:“陛下问臣为何不愿,那陛下又为何执意让臣娶亲?”
这句话正是一击致命,直直触到了武德帝心中隐痛,让他喉头微窒。
武德帝敛眉不语,他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面容,合身的龙袍下脊背微僵。
姜静行没有躲闪,神色坦然地看着武德帝。
毕竟将多年情谊抛之脑后的不是她,对着臣子有逆伦心思的不是她,想要良将塌上承欢的也不是她,她自然心里坦然。
武德帝收起脸上的怒气,表情变得喜怒不定。
片刻后,他从软垫上起身,直径走到姜静行身侧,侧首看着姜静行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心中顿时爱恨交加。
他向来喜欢姜静行那双含笑的眼睛,以前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如今却选择避而不见。
因为那双眼睛,曾经看向他的时候只有坦诚,他也能将那双眼里的情绪看的分明,如今再看,姜静行眼神依旧清明,他却是很难再看清眼睛主人的心思。
姜静行的询问将武德帝卑劣的心思挑破一个角,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世人常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时至今日,事关此人的桩桩件件却是让帝王有苦难言。
武德帝被挑破心思,心中异常恼怒,他虽然不舍得降罪于姜静行,却也不愿轻易放过他。
他背对着姜静行,衣袖骤然一甩,说道:“既然你要跪,那便好好跪着吧。”
说完后,武德帝拂袖而去,只余姜静行一人跪在青石玉板上。
这顿午膳,二人吃的不欢而散。
姜静行收回钉在酒杯上的视线,心里感觉有点难受,难受了一会后,就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跪好。
她心里清楚,自己和武德帝之间的情谊,的确是不复往昔了。
这十多年,也许对于系统而言只是剧情里的一句话,可对她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四年。她从马前小卒做到今日手握大权的将军,从一介白身到蟒袍加身,身边人也是死的死,走的走,武德帝却是一直都在。
就算是一只狗养的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系统看宿主情绪不对,于是出声安慰道:“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伤感。
她不满武德帝不再将她看做朋友,也没有把她只当做臣子。口口声声说着武德帝变了,其实她知道自己也变了。
只是身处这个位置,很难不去迎合时局做出改变。
大雍如今内有权相,压制皇权,外有强将,分薄兵权,帝王卧榻之侧酣虎眠狼,武德帝身处其位,恐怕是很难得一夕安寝了。
她看似不争不抢,却也没有真放下手里的兵权,更别说之后还打算在皇子夺嫡里掺一脚,以求能在新朝站稳脚跟,权势不倒。
这天下多少人蝇营狗苟,借亲贵之势,行攀附之举,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过得更好。既然已经到了见三公而不拜的权势巅峰,她就绝对不会退,退一步,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死她。
罢了罢了。
忧伤了一会的姜静行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自己就是一个俗人,自然也做不出什么不慕名利的圣人之举来。
武德帝有他的王道要走,她也有她要保护的人,姜绾,姜璇,还有那些跟着她打了十多年仗的亲卫,这些人她都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那也不能强求不是,自然只能是尽力而为,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利了。
姜静行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锋芒内敛,她跪在地上,神情冰冷,眼中没有一丝平日的温情。
一个杀人无数,功勋赫赫的武将,你要是真觉得她是个内心温柔的人,那可就太可笑了,死在她手里的万千冤魂怕都会嘲笑你。
武德帝没有说让她跪多久,姜静行也就安心跪着,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张公公眼见武德帝神情不善地走出来,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声,眼神下意识的就向临微台飘去,好奇现在这是个什么章程。
可他也不敢多说多问,只好跟在武德帝身后,示意自己的小徒弟留下来看一眼。
第38章 要么娶要么嫁
武德帝大步向明光殿走去, 一路上,他周身强大的威势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可刚走进内殿,便有宫人硬着头皮进来禀报:“陛下, 燕王殿下前来请安。”
“让他进来。”武德帝神色冷淡, 并未因为燕王晚了入宫请安的时刻而生气。
此时他心里满是后殿跪着的人,实在是分不出多少心思再给其他人。
张公公弓着腰站在一边,小声吩咐身边的宫女先去奉茶,之前进来禀告的宫人也走去门外, 传旨请燕王入内。
吩咐好小宫女后, 张公公便隐在明光殿的角落里, 一心假装自己就是个死人, 武德帝则端坐在龙椅上, 脸上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怒火滔天的样子。
他转着手上的黑檀佛珠, 兀自望着桌上的圣旨出神。
那道圣旨金线封裁, 玉玺加印,本来是昨晚提前写好,要为姜静行赐婚的旨意, 如今却是一道废纸了。
燕王陆执贤不知道临微台发生的事,他照常走了进来,恭敬地跪下行礼请安。
“起来吧。”
武德帝随口将人叫了起来,视线从御桌上移开。
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儿子,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这时才来?”
陆执贤站的笔直, 听到自己父皇的问话后, 衣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 眼中闪过一瞬痛色,却还是忍耐, 尽力从容地回道:“儿臣府中出了些事,一时不察便被绊住了脚,这才晚了些时刻。”
他虽然不怕武德帝因为请安一事降罪于他,却怕此事被人深究下去,然后牵连到府中的玢柔。
之前姜静行一直都觉得这燕王是个有趣的人,有趣就有趣在,他与他那些兄弟们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武德帝的儿子们个个本事都不小,作为天家皇子,权势美人是唾手可得,争到最后,能争的也就剩下最上面那座龙椅了。
身为野心家,陆执徐都能矮下身段来勾引她,就更别说其他人了,那是从未将男欢女爱放在心上过,甚至就连武德帝本人也是如此。
可在这看似无情的皇家,却是出了陆执贤这个奇葩,真正让他做到了要美人而不要天下。
半个时辰前。
锦绣听从云贵妃的吩咐,很快便出宫赶去了燕王府。
她进屋的时刻也很不碰巧,正逢陆执贤和怀里的美人倾诉衷肠。
美人虽然是燕王府的侍女,可她在这燕王府,过得却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还要好,就连身上的衣料都是一匹一金的蜀锦,住的也是燕王的偏殿。
美人也如她的名字那般,长得婉柔可人,是能被人称赞一句小家碧玉的存在,此时美人卧病在床,苍白的病容更显的楚楚可怜,让这王府的主人心疼不已。
可燕王心疼归心疼,冷眼旁观的锦绣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在宫中侍奉多年,什么绝色心机的女人没见过,所以她丝毫不顾燕王这位冰人脸上的怒意,将云贵妃的嘱咐对着二人一一道来。
传达完云贵妃的意思后,锦绣还不忘转身恭喜玢柔本人,告知她,她以后就是燕王府的侍妾了。
闻言,这位名叫玢柔的美人顿时两颊泪珠滚落,目光凄切地看向陆执贤,而陆执贤也是眉头紧皱,脸色更冷。
大雍律法森严,鼓励妇女再嫁,却是严禁良贱通婚。
即便他是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很难明媒正娶一个宫女,更别说这个宫女还是罪官之后,自小被充入禁宫为奴。
若无意外,玢柔将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个他府中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他本来还打算着在几天后的庆功宴上动些手脚,好为意中人先免去罪奴的身份,之后在考虑如何迎娶她做侧妃。可如今他所以的算计,却被自己母妃一句话毁了个一干二净,这让他如何甘心。
宫女还能随他入宫赴宴,可已经登记造册的王府侍妾却是无召不得入宫,否则便是死罪。
而且陆执徐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自己母妃话中的威胁,若是他再执着于柔儿,柔儿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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