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过那两人的微信,约了在棚里见。
女主持叫刘小颖,男主持叫孙朔,高挑修长的靓女俊男,真正见了两人,林窈又觉得这钱该人家挣。
花妹在和两人讲戏,林窈去肖煜办公室拿过年期间被他取走的设备,结果找半天没找到。
公司暖气很足,频繁走动很容易出汗,她脱了外套,里面单穿件针织衫,脖颈细白修长,袖口微微拉起,露出贴膏药的手腕。
“手怎么了?”身后忽然有人出声,林窈吓一跳。
肖煜走进来,外套随手扔沙发上:“吓成这样,偷什么呢?”
林窈干笑两声。
肖煜又问了遍:“手怎么了?”
林窈后知后觉自己露着药膏做事显得很刻意,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带伤上班,连忙用袖子遮了遮,“没事,过年不小心拉了一下。”
肖煜默了默:“电话里怎么不说?”
林窈一脸“不白拿你六百”的正直:“但凡公司有需要,轻伤不下火线。”
肖煜扯扯嘴角,手机扔桌上:“那得给你颁个奖啊。”
林窈:“……”
得知林窈来拿机器,肖煜说在库房,转身到门口叫来两个男下属帮忙去搬,又看眼林窈:“部门少人,需要人手就在公司找人,有问题就找我。”
这就是嫡系。
林窈用眼神给肖煜磕了一个,麻溜的离开,肖煜坐进椅子里,忽然闻到一阵很淡很淡的香气。
不是任何一种香水香薰,更像是洗衣液或者洗发水留下的。
并不高级,但柔和、接地气的香气。
肖煜轻轻扬了一下唇。
……
“你手怎么了?”拍摄运镜,手腕难免露出来,又被花妹看到。
林窈还是一样的答案,却在花妹这里得到了完全不同的回应。
“你傻啊,遮什么遮,大方露出来!李丛立搞走这么多人,你们两个人顶四个人的活儿,咱们还要一起站摄像的岗,但凡有人敢来催片,你就把腕子亮给他们看——都剪出腱鞘炎来了,还催催催催,命给他们好不好!”
林窈肃然起敬,“有道理!”
她从容的拉起袖子,重新露出手腕上惨白的药膏,觉得还可以用红笔在上面写一个大大的“惨”。
花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一个上午忙的连口水都没得喝,林窈和花妹叫了外卖到楼下等,花妹很庆幸两个主持很配合,又或许是年轻男女对爱情题材的把握度更高,总之顶多再一天就能拍完!
林窈面无表情:“对,接下来就是我和东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时间了。”
花妹:“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花妹热闹的笑声中,林窈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切换了微信私号。
看了一眼手机,林窈切回工作号。
“哎,我有点想辞职了。”花妹忽然的发言打断了林窈的思绪,她愣愣的:“啊?”
花妹说起这次回家过年的经历,当中没少和同龄人交流彼此的工作,有兄弟姊妹,有同学朋友。
她发现新媒体崛起之后,越来越多年轻人不喜欢坐班的工作方式了。
“而且你不觉得吗?任何创造性的行业都忌讳思维僵化的。”
花妹有个同学也是北京这边的摄像,人家跟的是国内纪录片方向数一数二的大团队,天南地北的跑,他老师更牛逼,为了拍出好的画面,导演都得客客气气沟通,团队能为一个项目磨四年,纯纯的慢工细活。
她还有个朋友也是编导,去年辞职改做旅游美食自媒体,凭着沙雕文案和一顶妙蛙种子头套,硬生生在美食博主遍地吃的赛道里颠出一条路。
要么精耕细作,要么多姿多彩。
不像她现在,在看似光鲜的大集团里当个附属品,为她毫无兴趣的产品编写千篇一律的枯燥内容,写被领导评为“随便用手机拍一拍就行”的脚本,拍粗制滥造都不需要演员演技的广告剧;好不容易有个公费出游的片子,结果还被撂下。
花妹才二十五,畅想未来时心里像是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有钱吗?”林窈问。
咻~烟花熄火,梦想破碎。
花妹机械的扭头,冲林窈飞快假笑一下:“上班了,美女。”
回工位的时候,林窈发现工位上多了个外卖纸袋,订单上是她的名字。
里面是治跌打损伤的喷雾。
味道最浓的那种,林窈买过,喷后喷嚏咳嗽一起来,差点没当场给她送走。
她心下一动,看了眼外卖单信息,可什么都没看出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幻想脑,他怎么可能知道这里。
她把东西丢回纸袋,袋口折三折放到桌子角落,敬而远之。
“走不?”花妹抱着核弹一样的保温杯在门口催促。
林窈看她一眼,忽然想起自己身体里还揣着颗石头,今天上午忙的连口水都没得喝,连忙把自己的小水杯也拿上,“走。”
……
情人节特辑虽然简单,但还是拍了两天。
收工的时候,刘小颖和孙朔给他们买了下午茶,林窈那杯是刘小颖亲自送过来的,一口一个“窈姐”,花妹差点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上林窈了,眼神都发粘。
可林窈没工夫在意谁是不是喜欢上她,转身头开始昏天黑地的做片子,当天下午到下班,七个小时做下来,手腕开始阵痛。
再这么下去真让花妹一语成谶转腱鞘炎了,林窈只能白天贴药膏,晚上热敷,工作期间保持半个小时休息一次的频率,避免过度劳损。
六百块果然还是太少了。
熬过了地狱模式的几天,林窈终于迎来开工后的第一个周末。
周五晚上,她在食堂狂搓一顿,什么补吃什么,回家的时候手里还勾了份芋泥雪贝作为辛苦一周的奖励。
等车人数依然很多,林窈上车后给代澜发了信息,不一会儿代澜挂了电话过来。
林窈前几天太忙,回了家也是洗完澡倒头就睡,也没空闲聊,今天周五,代澜像是掐着点一样打过来,没聊两句话题一转,扯到周仲霄。
其实周仲霄登门那天,代澜就看出点东西来。
让林窈没想到的是,小时候那么喜欢强势对付她的母亲,这次的态度却并不迫人。
“你也不小了,我和你爸都觉得小周这孩子不错,也算是看着长大,知根知底。本来还想问问他家里什么情况,但这也要你们两到了那步才好问。他今天还跟我问你在北京的住址,要是你俩有发展的可能,你和人家好好处。”
代澜每说一句,林窈的心就紧一下,靠着一周高强度忙碌盖过去的思绪一下翻起千丈高。
挂了电话,林窈翻起微信,从她离开他家起,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进来。
可女人天生有直觉。
下车的时候,林窈直勾勾的盯着前面,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回家路忽然藏了未知因素,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会触发隐藏的剧情。
快进小区的时候,手机响了,心跳在加速间仿佛和欢快的来电跳成了一个节奏。
林窈看了眼手机,缓慢接起。
“喂?”
一辆自行车从身后经过,急急的按着铃提醒路人,铃声来自身后,也来自听筒。
“回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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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希望我是你什么人?”◎
已经快到晚上十点,小区外的辅路上依旧灯火通明,全是夜宵小摊,晚归的年轻男女行色匆匆,也有人在满街香气中慢慢放慢脚步,选择一家走去。
黑色牧马人安静的停在路边,前车玻璃边角处嵌着一张进京证,车主人带着难掩的疲惫,风尘仆仆的来到林窈面前。
这个时候问“你怎么来了”或是“找我有事吗”,好像都有点装傻充愣的刻意。
可是看看车,再看看他倦怠的脸,林窈傻傻的问:“开、开来的?”
“不然呢,这么远,走来吗?”
他像是听了个笑话,语调有点懒。
开过来要多久呢?
之前返京一票难求的时候,林窈查过自驾,得十几个小时,外地车还得有进京证。
一周的时间,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这期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调转方向。
“那……挺累的。”到底在说什么啊。
“嗯。”
“吃了吗?”
这是什么低级的寒暄套路。
“没。”
林窈指向街边,刚想说要不要吃点什么,忽然想起他的胃病,应该不能随便吃路边摊,可现在都快十点了,这边也没什么正经餐厅。
“你……”
“能不能帮个忙?”
正在组织的语言被打断,林窈的反应变得不太灵敏:“啊?哦,你说。”
十五分钟后,被严丝合缝打包的电脑从车上搬进了林窈的出租屋。
林窈住带卫浴的主卧,有足够的位置借他存放。
“房子还没定。其他都好说,电脑放酒店我不放心,借你的地方放两天。”
林窈见过他的配置,的确不便宜,但更重要的是他话里的信息。
“你来北京……工作?”
周仲霄把箱子往不碍事的位置推,站起来拍拍手,语气像在模仿她:“不然来这……干嘛?”
林窈的脸猛地涨热,又在急剧飙升的气性里强行冷却,社会人对“体面”的执着重新占领高地。
“你爱干嘛干嘛,与我无关。”
“还是有点关系的。”周仲霄冲她笑了笑:“明天陪我看个房子吧。”
“?”
林窈很想发那个摊手表情包给他——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jpg
“我为什么要陪你看房子。”
周仲霄想了想,说:“因为我初来乍到,对这地方不太熟悉啊。”
他说的气定神闲,理所当然,说的是过去,也是当下的事实,让林窈有种失足踩进轮回的荒谬感。
他已经不是那个茫然彷徨的留守男孩,在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需要谁领路熟悉,她也不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傻子,一门心思想要捂热他。
林窈手指微握,发现还提着那份芋泥雪贝,拇指指甲抠了抠纸袋提绳,她抬手,岔开话题:“吃吗?”
林窈住的主卧不小,除了床柜子书桌,还有一张沙发和一个吃饭专用小圆桌。
窗户是大落地正朝南,摆了个活动晒衣架,她刚回来还没洗过大件衣服,只挂了几件内衣内裤,林窈一个大步过去,拉过窗帘连内衣带晒架一起遮住。
周仲霄没看那,他坐在沙发里,面前的小圆桌上是已经拆开的芋泥雪贝。
雪贝绵中带韧,奶香十足,淤泥无论甜度还是口感都刚刚好,周仲霄两口一个,眨眼消下去两个。
林窈靠着柜子盯着电烧水壶,时而回头看一眼,眼神跟路边的野狗一样。
那是她的周末奖励。
这人也真是,不会吃了再来吗!
一点客气都不会讲。
跟他很熟吗?
屋外传来一声叮响,腹诽暂停。
她飞快出去,回来的时候把一盒叮好的热牛奶放到桌上,靠回刚才的位置,一边等水开一边低头刷手机。
林窈来北京几年,不是因为脑子多好使人多精明而避免了租房骗局,仅仅只是因为代澜和林响不放心她,宁愿多花点钱用来住也不能冒险。
她身边被骗的多半是非房主私下转租或者无良中介卷钱跑路,而她都是因为房子到期搬家,社会经验真算不上太丰富。
要问问他吗?
预算,朝向,供暖,电梯……
对了,通勤!
“你工作定了吗?”
周仲霄面前的雪贝还剩两颗却没再动,只把牛奶喝完了:“定了。”
“哪里?”
“望京附近,燃野视觉,你知道吗?”
林窈一顿,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周仲霄看懂了这个眼神:“你也在望京?”
“……”
他拿出手机搜路线,看了一会儿说:“通勤会不会长了点?怎么不住霍营?”
林窈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陛下怎么不直接住望京呢?单间三千任君挑选。不过那边未必有我这里一半大,不朝南没日照更别想有独立卫浴!”
周仲霄这次没有反驳,他收起手机,投来的目光疑似要捧杀她:“多待几年果然不一样,难怪能选到这么好的地方。”
糟糕!
被他绕进去了。
林窈一时找不到话回,目光落在他面前,注意力顿时转移:“你不吃了吗?”
四颗芋泥雪贝他只吃了两颗,还剩两颗一直没动。
“吃不下了。”他把盒子朝她推了推:“吃吗?”
其实林窈每次也只吃两颗,两顿才吃完。
可周仲霄这个动作有点刺眼,她别开脸:“不吃就扔了吧。”
周仲霄看她一眼,拿过一旁的盖子把雪贝重新包好放进纸袋,起身走向林窈。
房间明明不小,可他好像两步就到了跟前,林窈一下子站直,手臂也被握住提起来。
周仲霄看了眼她手腕处贴着的膏药,味道很淡,“还没好?”
林窈手往回抽了一下,没抽动。
他的脸色淡下来:“去医院看过吗?”
林窈皱了皱眉,往旁边看:“我自己有数。”
“有数?降温连秋裤都不知道穿的人能有什么数。”
林窈瞪眼:“关你什么事!”
“咳嗽呢?又是怎么弄的。”
“都说不关你的事了!放开!”
要是小时候,林窈吼这么一句大概能镇住他,可现在他人高马大,一拳头下来她可能会死,根本不受她影响。
“林窈,你别逼我。”他淡淡的开口,虽然松了手,但语气非常欠打。
林窈气不打一处来,抱起手冷笑:“我倒是要看看——”
周仲霄拨打了代澜的电话。
说时迟那时快,林窈在他按下拨出的一瞬间猛扑上去掐断电话,不可置信的瞪他:“你多大人了还跟我妈告状!”
周仲霄压根没抵抗,任由她抢:“管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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