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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圈回到校门口，林窈忽然指了一下主干道旁的宣传栏，跟他说了一件事。
他们中考是根据成绩分配学校，不再受街区影响，开学那天，她站在分班名单栏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分班表上，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班级的周仲霄，眼泪倏地滚了出来。
那天开学，所有新生都要先看分班名单才能去找教室，很多人都看到一个扎马尾的高个女生站在班级表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奇的猜测着各种原因。
到了班上有人认出她，彼此熟悉之后还提起这事。林窈玩笑说自己初中成绩很差，好不容易才考上麟德，被自己感动哭了。
大家信以为真，无人质疑。
要考进麟德很难，他们班考上的不到十个人，一个年级却有十几个班，从前的同班同学能到一个班的概率非常非常低，他们还是分到了一个班，可他已经走了。
新生报名结束之后，林窈鬼使神差跑回公告栏，想要把那张报名表撕下来，可等她到的时候，分班表已经被校工撕掉，贴上了新的内容，以至于很久以后，当她想到那张分班表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周仲霄，你当初要是没走，我们说不定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会比现在多……多好多年的相处时间……”
周仲霄看着她，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那不是林窈的错觉。
刚上初三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电话，提了让他回霖阳的事，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愣了好久，那是第一次，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霖阳已经没那么多执念了，相反，他的情况其实可以留在江夷参加高考。
那是他第一次提出不想回霖阳，电话那头周建宁沉默了好久，并没有立刻答应。周仲霄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有结论了。
可当周建宁的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没有商量，直接告诉他高中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考虑到突然换环境也会影响他考试，所以让他留江夷参加考试，考完就回。
那也是周仲霄第一次和父亲发生争执，周家两口子本来没打算说生病的事，可周建宁着急上火，脱口而出：“你妈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周仲霄这才知道，母亲生病，已经回了霖阳，除了周建宁，亲戚朋友都没说。
他的情绪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崩盘。
“不过……”林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看向她，她也看着他。
“……也可能高中没毕业我们就绝交了，毕竟你性格一般想的又多，指不定哪件事闹不痛快，扭头就走，你说是吧。”
周仲霄微微一怔。
林窈看着宣传栏，轻声说：“那时候我想过各种可能，可想来想去，好像都不对。”
“窈窈……”周仲霄开了口。
林窈安静下来，等他说，可她左等右等，身边的人始终沉默。
她笑了一下，心中并不意外。
也许是在江夷的很多年里，他们相处的越来越融洽愉快，她眼里的他越来越好，才叫她忘了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人。
敏感，卑怯，谨慎，孤独。
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打印作文，他把手稿藏得起毛了都不吭一声。
去别人家，吃喝没顾上，尽顾着帮忙干活。
被欺负了谁也不说，只是自己慢慢垒起防备心。
自证式的付出，却怯于光明正大的争取。
即便是网络如此发达的今朝，她都会因为距离问题和从前亲密的朋友变得生疏，更何况那是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
他不是一个有信心的人，所以分开就是分开，什么保证许诺，都会在漫长的分离里，在对彼此及其周围一切都感到陌生与疏离里一点点淡化。
他不会争取，更怕被抛弃，所以比起那样的结果，他在臆想中选择先放弃。
她伤心，那更好，这样就永远不会忘记他。
又或者……还有点从小缺乏配得感而生出的幼稚的置换心理。
在他眷恋和双亲在一起的年纪被送到了江夷，在他接受了江夷和这里的人时又被告知要离开这里，他的人生没有两全其美，只有舍得的交替。
所以在得知母亲生病的那一刻，他什么美好都不敢肖想了，只希望母亲能平安活下来。
明知道她会难过伤心，仍然果断，决绝，头也不回。
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一切的原因不关乎外物外人，只是他见不得人的那点心理在作祟，所以他没法解释，开不了口，甚至她对他和杨嘉荷的猜想，反而成了一个合适的、说得出口的，可以用以遮掩的理由，他从不否认。?
第121章 大结局
◎喜欢。◎
身边的人没有开口，林窈呵笑一声，转身就走。
周仲霄立刻伸手抓住她，他手劲很大，“林窈……”
细细去听，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惶恐和无措。
林窈回头，指了一下街对面：“哎，那有家奶茶，想喝。”
周仲霄顺着看过去，真有一家，是她常喝的。
“我去给你买。”
他快步去到街对面，买了她平时最喜欢的两种口味回来。
林窈挑了一杯插上吸管，挑眼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也插上吸管，忽然开口：“哎。”
周仲霄看她一眼，林窈冲着他手里那杯扬扬下巴。
“这么不懂事呢。”
这语气令周仲霄神色一松，把手里那杯送到她嘴边。
林窈低头吸溜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果茶，开胃消食，心满意足。
距离午饭还有一会儿，林窈逛累了，周仲霄带她回了租房那边。
这是林窈第三次来。
她逛了一圈，感觉和上次略有不同。
他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带了一部分去北京之后，房子显得更空洞，唯一有点填充感的是卧室，挨着床的工作台上放着很多合同资料，还有很多工作室的手续文件，可能因为多了，所以稍微显得有点乱，和他一贯的整洁作风不太搭。
林窈顺手把还没喝完的饮料放桌上，想整理一下，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伸出的手一顿，默了默，说：“东西乱了，帮你弄一下，没看。”
耳畔的气息微滞，又灼热。
脖间落下轻吻，林窈敏感的动了动脖子，吻又从轻加重，连带绞在她身上的手臂都寸寸收紧，带的两人的气息都变得粗重。
才分开一天而已。
当林窈脑子里蹦出这句话时，她已经被按在墙上忘情的接吻，这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忍不住伸手按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
周仲霄停顿，微微推开，两人的距离近到眼中只能看到彼此，各自平复着。
其间，林窈好几次感觉到他像是有话要说，可都刹在开口前的一秒，而她沉默等待的姿态似乎让他渐渐难以面对，撑在她身边的手一松，刚要垂下，却被一只纤细的手堪堪接住，扼住手腕，抓紧。
周仲霄一顿，眼神从手腕转回了她的脸上。
林窈直视他的眼睛：“周仲霄，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啊。”
同样的地方，似曾相识的对话。
是她送他回来那次，也是这样被他按在墙上，带着满眼委屈故作洒脱的找他要一个正式的道别。
而现在，她又问了同样的话。
他手腕一转反握住她，像是在抓紧什么转瞬即逝的珍宝：“我不会跟你分开。”
林窈撇一下嘴，似乎不太满意：“就这？”
周仲霄：“要怎么样，你说。”
“至少要认个错吧。”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林窈并没有逼着他去剖析过去的自己，而是先打开了自己。
“其实刚见到你那阵，我特别生气。我想这人怎么这样呢，当初搞得一副要和我绝交的样子，怎么有脸又贴上来，我说过要跟你和好了吗？也有点嫉妒你，一个让我那么难过的人，凭什么还处处比我强。所以我和你较劲，闹脾气，吵架，就只是心里这口气没喘匀而已。”
“你问我为什么不想着天长地久，总想着无痛分手，那是因为我疼过啊，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那么要命，疼得要死要活，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那么好，万一又要分开，我该怎么办呢？”
“林窈，我不……”
“道歉吧。”林窈打断他的话，眼神微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干脆又痛快：“不管什么原因，承认你错了，跟我道歉。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周仲霄定定的看着她。
“道歉够吗？”
林窈忽然变脸嗤笑，厉声道：“当然不够！”
她抬手戳戳他的额头，毫不客气的放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如果还想跟我在一起，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
她这番话，毫无遮掩的预示了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将被她的霸权统治。
像从前一样。
他俯身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又微微侧首，郑重且认真的在她耳畔道：“永远别让我翻身。”
好一会儿，林窈终于回抱住他。
“这是唯一的机会，下不为例，知道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涩：“知道。”
……
在屋里呆了会儿，林窈问了些关于工作室的事，周仲霄也一一回答，快到午饭时间，代澜打电话来催，还有一小时开饭，两人这才往回走。
想着林响中午肯定又得拉着他喝酒，林窈提议打车过去，不开车了，周仲霄全都随她。
两人到小区外面正准备打车，林窈忽然看到了小区外的公交站牌。
“哎，”林窈捅捅他，指着公交站牌：“你看。”
周仲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32路的站牌。
32路是江夷一条很老的市区环行线，其中一站就在林窈以前的家附近，他们上学出门，如果坐公交车，都是在那个站台等车。
林窈小时候和同学出去玩，去了陌生的地方也不怕，只要找到32路的站牌，不管正向反向，只要上了车，总有一站能到家。
32路对她来说，有超乎寻常的安全感。
上初中之后，林窈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人生的第一张学生卡，周仲霄见状，也用自己的私房钱办了一张月卡，他们还是一起上下学，就坐32路。
林窈常常在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拉他去坐反向环形线，从学校到家十分钟车程，反向环形线四十分钟，不仅经过最热闹的市区，还有一段沿江路程，她跟他洗脑，钱都给了，当然要坐回本，这可比景区的游览车实惠呢！
那时候她还没有太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纯粹的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反向线很容易找到座位，她最喜欢在悠闲的周五下午，和他一起坐最后一排的位置，把窗户开的最大，要是当天天气好，等开到沿江路的时候，落日余晖在江面洒下一片粼粼波光，江边全都是出来散步遛狗的人，连迎面的风都好闻。
可是后来林窈家那片拆迁，原来的站台也拆了，加上她出去上学工作，一年回家根本待不了几天，几乎再没有坐过这辆公交车。
没想到新路线其中一站落在了这里。
随着城市发展建设，很多年前的铁皮站牌也一一被换成LED大屏，滚动字幕实时播报车辆进展情况。
一辆32路刚好进站。
林窈想都没想，抓着他的手一晃：“周仲霄！”
她才开个口，他直接拉着她上了车。
要么说爱情是激情的，冲动的。
两人上了车，没卡也没零钱，连扫码都没弄明白，搜出来的怎么扫都扫不上，最后还是旁边的乘客教他们怎么搜，选哪个码，这才顺利过关。
一转头，车上早就满座了。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车开动了，周仲霄一手抓杆，一手搂着林窈，抬头看车内张贴的站点路线，指了一站：“到这下，过去你家近点。”
林窈对现在的江夷已经不太熟悉了，只能一切行动听指挥：“行！”
刚走一段，路过了一个学校，正好是午饭时间，涌上来一批回家吃饭的学生，车厢内瞬间变得吵闹起来，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林窈看着这群孩子，从前的记忆也跟着全数鲜活起来。
她看向周仲霄，问了一个特别无聊的问题：“如果你当初来江夷，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也会喜欢上她吗？”
周仲霄有点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可当他对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眼底的无奈又一点点转为温柔。
“说反了吧。”
“呃？”
周仲霄笑了一下，收臂搂紧她。
遇上她，被她接近、感染，打动，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毕竟在他出现之前，她已经有了好多好多朋友。
是他凭着私心，把她单独占有。
也是因为他更幸运，才被他遇上。
所以真要讨论，应该是如果她当初遇上的是另一个小男孩，也会带着他一起发光发热吗？
然而这种可能，稍微想想都会睡不着觉。
周仲霄看了林窈一眼，忽然低头亲了她一下，这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显得格外的不合适。
林窈垂在身侧的手拼命拧他，正拧着，她忽有所感，转头看向一旁，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两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正直勾勾盯着他俩。
林窈一阵脸热，转头瞪他。
周仲霄微微偏头，对上了小姑娘的目光，把怀里的姑娘一搂，大大方方介绍：“我女朋友，是不是跟你一样可爱。”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姑娘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抬手捂住嘴，羞怯的笑了起来。
周仲霄又看向林窈羞愤的脸，微微低头，“其实你比她可爱。”
林窈没绷住，拍他一下，又笑了。
车走上了沿江大道，隆冬已远，初夏正好。
灿阳照耀江面，强烈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一阵江风卷着岸边的清香从窗口灌入，拂过车窗内相视而笑的男女，又穿越数年数年光阴，吹响尚且稚嫩的两张脸。
“你闻，这风有味道，好香！”公交车后排，少女拉过身边男孩的手臂，催促着他闭眼轻嗅。
男孩努力忽视被她抓着的手腕，闭上眼睛，左脸却一阵轻痒。
他睁开眼，看到了落日之下金灿灿的江面，闻到了夹着清香的暖风。
少女侧首看着窗外，强烈的风将她的马尾吹起，发尖扫到他的脸颊。
她转过头，笑容比阳光更灿烂：“我没骗你吧，江夷很漂亮对不对！”
他看着她，唇角轻轻扬一下：“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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