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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等他回去的时候，瑞拉小姐已经消失了。
他愤怒地询问了周围的仆人，却都不敢吭声。最后问了自己的亲信，才得知瑞拉小姐似乎是逃跑了，只在台阶上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他和瑞拉之前已经坦诚相待，瑞拉重视承诺，不可能突然逃跑，唯一可能就是自己那位父王又出手了。
父子俩沉默而凝重地对视着，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做了什么，却都没有主动吭声。
最终，国王先开口了：“希尔伯爵家的小姐美丽温柔，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我没有不满意她。”
伊恩王子说，“她很好，可是我不爱她，我只想娶我爱的人为妻子。”
国王对他的论调嗤之以鼻：“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想什么爱不爱的！婚姻本来就不是为了爱！尤其你的身份，你谈得起爱吗！你未来是要对整个国家负责的！”
“……”
为什么不行呢？
难道就因为他高高在上、身份高贵，就不配有爱了，只能接受充满利益交换的婚姻了吗？
伊恩王子不认同，相反，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才觉得要为自己选一位相伴多年，知心交心的人作为自己的妻子和战友，共同携手度过人生，才不会被枕边人背刺。
如果选择了父亲看中的人，那代表他依旧在父亲掌控下生活。
那样的窒息日子，伊恩王子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不下去了。
“命令我已经颁布了，现在恐怕全国最边缘的乡村也应该知道我的想法了。”
伊恩王子只微微鞠躬，道，“父王，我要去找能穿得上水晶鞋的女孩了，时间紧张，就先走了。”
国王快被气死了，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咚咚咚拍桌吹胡子：“先去希尔伯爵家！听到没！先给希尔小姐试一试鞋！”
不就是一双水晶鞋吗！！
女孩子的鞋码都差不了多少，他还不相信全天下就只有她瑞拉·布兰特能穿得上了！
菲欧娜起先听说伊恩王子要通过水晶鞋来确定王妃人选，一时还很高兴。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她心底原本觉得王妃大概率就是瑞拉了。
然而在看到那只鞋子后，她却彻底失望了。
“殿下，您的标准太严格了，这么小的鞋子，我想并没有人能穿的进去。”
菲欧娜说。
伊恩王子却很淡定说：“所以这才是上帝的旨意，如果每个人都能穿的进去，那我应该选谁呢？”
这么小的鞋子，你又能选谁呢。
菲欧娜在心中腹诽道。
她陪着姐姐珍妮回屋试鞋，珍妮只简单地试了试，就很明确自己穿不上。
她本来想脱下来，菲欧娜却硬是想把她的脚给按进去。
“我穿不上。”
珍妮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也知道，他要找的人也并不是我。”
菲欧娜觉得不公平：“姐姐”
明明这个机会本来就该是你的！
“菲欧娜，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强求。”
珍妮温和地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双鞋子，我虽然穿不进这一双鞋子，但也许未来我会买到更合适我的鞋子吧。”
而且被培养去当王妃的珍妮，其实并不怎么愿意嫁进王室。
可以说，她甚至暗暗松了口气。
王室的规矩比起家里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珍妮这么多年都生活在高压下，只想透口气。
伊恩王子虽然人不错，但是她知道国王是什么脾气。
想到要和这样的人接触，珍妮甚至有点为未来的王妃而担忧了。
……
明眼人都知道，伊恩王子拿水晶鞋做文章就是要找瑞拉，但是为了堵国王陛下的嘴，他们还真的假模假样地绕了一圈其他贵族小姐们的家里去找。
比较意外的是，很多贵族小姐连试鞋都没有试，就表示穿不上。
毕竟伊恩王子第一天选中舞伴的样子实在让她们都记忆犹新。
这些贵族小姐们也都是被家族认真培养长大的，很有几分傲气。既然王子殿下已经有那么明显的心上人了，何必再去添这个乱呢？
最终，伊恩王子带着水晶鞋和侍卫军来到了布兰特男爵家门口。
特曼妮夫人也是早就听说这件事了，盛情接待了伊恩王子，并表示说：“殿下，这只水晶鞋如此娇小纤细，我想全国也只有我的两位女儿有可能穿得上。请容我去给她们试一试。”
她拿着那只水晶鞋，进了格蕾丝和杜苏拉的房间，一关上门就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
“格蕾丝，杜苏拉。”
“你们瞧，我就说上帝一定会眷顾我们的吧？机会终于又来了！”
特曼妮夫人眉梢飞扬，难抑激动，“现在王子只凭水晶鞋认人，只要你们能把脚塞进去，就有了当王妃的机会，我记得你们俩的脚都不大，快，抓紧时间过来试试。”
“不用试了，我肯定穿不上。”
格蕾丝说。
“不试你怎么知道！”
见格蕾丝真的不打算动，特曼妮又转向了杜苏拉，“来！杜苏拉，别学你姐姐，你来试试！别让我失望啊。”
杜苏拉看了姐姐一眼，沉默地走近，弯下腰，试鞋。
客观来说，她的脚也不算大。然而虽然塞进了前半只脚，仍有一截脚后跟在外面，无论特曼妮夫人怎么使劲按也塞不进去。
水晶鞋的材质很硬，特曼妮夫人按到杜苏拉痛得皱起整张脸，忍不住道：“母亲”
“看起来是不行。”
特曼妮夫人观察了会，忽然道，“杜苏拉，要不然把你的脚后跟割了吧？”
杜苏拉：“？”
“反正你当了王妃就不用怎么走路了，就算有一只脚残缺也不会影响生活的。”
特曼妮夫人甚至还真去拿了一把刀来，递给杜苏拉，哄道，“杜苏拉，我亲爱的好女儿，我们一家的指望现在就全在你身上了，只需要痛一下，你就能嫁给王子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该来的还是来了。
格蕾丝曾经看原故事这段情节就觉得过于诡异和黑暗，怎么会有人真的让自己的女儿割掉脚也要穿进鞋子。
而现在很明显，特曼妮夫人显然已经接近疯的边缘了。
多年以来的梦想在前两天彻底破碎，所有付出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差点呕血。然而这一切在今天却又突然有了峰回路转的迹象，特曼妮夫人被这大起大落逼到疯魔，什么都顾不上了。
格蕾丝试着开口阻止：“母亲”
特曼妮夫人却已经将刀硬塞进了杜苏拉的手里，眼里全是期盼的光：“杜苏拉，好女儿，你可以做到的，我等了这么久就是等今天，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母亲。”
杜苏拉握着刀，看着母亲，眼底透着难以置信的失望，“成为王妃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特曼妮夫人毫不犹豫即答：“当然重要啊！要不然母亲这么多年拼搏是为了什么？”
“……那如果这一刀下去，我依旧没有成功呢？”
杜苏拉问。
从她出生开始，她就按照母亲的期望努力成长着，将自己的灵魂完完全全塑造成母亲想要的样子。
她学习贵族礼仪、舞蹈、文化，练习微笑弧度，走路姿势，甚至按照母亲的心意迫害了无辜的继妹。
可以说，她牺牲了自己的前半生在帮母亲完成她的心愿。
而现在，母亲还要她牺牲她的身体健康吗？
特曼妮夫人噎了一瞬。
格蕾丝补刀说：“如果这一刀没有成功，我们可是连嫁给其他人的机会也没有了，毕竟谁会愿意娶一个残疾人呢？”
“况且王子又不傻。他当初舞会上选中的是谁，他难道认不出来吗？杜苏拉就算穿进鞋，没多久也会被发现的。”
“我是你们的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难道不信母亲吗？”
两个女儿不断的反驳让特曼妮夫人有点生气了，“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只要能穿进鞋子里，我再为杜苏拉化一点妆，保证她能和那天舞会上的瑞拉有八成的相似，怎么会被发现呢？伊恩王子才见过瑞拉一面，他能记得多少？”
特曼妮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带着无穷的怨怼：“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们辛苦，但我为了你们能嫁进王室我难道不辛苦吗？”
“我忍气吞声嫁给你们现在的父亲，不仅要容忍那个该死的继女，还要容忍他花我的钱，还要费心培养你们，这一切的付出就是为了你们现在和我说这种话的吗”
又来了。
杜苏拉听得几乎有点麻木了。
母亲总是这套说辞，说是为了她们姐妹付出了多少多少，她们必须要好好听话，才能回报母亲这么些年来的辛劳。
她从前也总是因此而愧疚，发誓要实现母亲的愿望。
但是姐姐上次点醒了她。
母亲的选择本来就是错的。
也许她们的付出，包括母亲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
那么她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今天这只脚切下去，真的能如母亲所愿，还是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杜苏拉，现在你已经不听母亲的话了是吗？”
特曼妮夫人见她迟迟不愿意下手，气得咳嗽了两声，恨恨道，“我真是白养你们两个女儿了！”
杜苏拉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她，看了良久后却忽然笑了。
然而这笑扭曲而可怖，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的神态。
“好吧。”
杜苏拉轻声说。
她受够了。
这些天来的痛苦、压力和愧疚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母亲和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边的立场，一边是她十几年来耳濡目染接受的理论，而另一边是她此时心底更倾向的真相。
她的灵魂像被不断撕扯着，她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方向。
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要怎么做才能让人满意呢？
杜苏拉举起了刀，看着特曼妮夫人，说：“妈妈，如果这么做能让您满意的话，我会做的。”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
这是她最后对母亲的回答。
她背负着母亲过度的期望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最终没有完成她的心愿，但割掉一只脚，也算还清了母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母亲，我不是白眼狼，我真的很爱您。
可是我也真的没有办法了。
就这样吧。
最后一次，就让命运决定我的去路吧。
杜苏拉闭着眼，带着一种决然的心情举起刀用力往下一刺。
然而刀尖只刺入脚一寸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外力给握住了。
杜苏拉有点茫然睁开眼，正对上格蕾丝的视线。
“杜苏拉！”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杜苏拉看着这位她以为不再和她同心的姐姐正表情焦急地握着着她的刀，语气像是有点生气道，“你干什么！很疼的！”
趁着杜苏拉愣神之时，格蕾丝猛地抽走杜苏拉手里的刀，直接扔在了特曼妮夫人面前。
“母亲还真是能狠得下心，果真是做大事的人。”
这位特曼妮夫人眼中一向乖巧听话的大女儿，此刻却冷声讽刺说，“不过我想母亲与其逼迫我们，还不如自己切了试试有没有机会。”
第53章 灰姑娘的继姐（20）
格蕾丝这话确实是说得十分阴阳怪气。
“格蕾丝！”
特曼妮夫人难以置信道, “你是怎么和母亲说话的？”
格蕾丝并没有理会她的责骂。
她迅速在房间内找出上次为陆斯恩包扎剩余的绷带，又查看了一下杜苏拉的伤口。
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不深。
她低着头, 给杜苏拉绑上绷带。
杜苏拉还有点没回过神：“……姐姐？”
“我懂你的心情。”
格蕾丝轻声说。
孩子、尤其是爱着父母的孩子，在承受父母带来的痛苦，常常会有一种折磨自己以报复父母的极端心态。
好，你们想要怎么样，我做就好了吧！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会满意了吧！
她在小的时候也这么想过。
但后来她意识到, 父母是不会后悔的。
就像她觉得她在真实世界中意外死亡的死讯传回家里, 她的父母也不会后悔以前对她不够好, 说不定还会埋怨她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 不肯回家, 看看, 这就是不孝女的报应。
所以即便杜苏拉真的切掉了她的后脚跟, 但依旧没有成功嫁给王子, 特曼妮夫人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会怨恨这个世界，诅咒瑞拉, 辱骂王子, 但绝对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决策问题。
特曼妮夫人有野心, 这并不是什么错事。
可是为了她的野心, 折磨打压无辜的继女, 如今逼着自己的亲女儿哪怕残疾也要实现她的愿望。
打着“我是为了你们好”的旗号就是免死金牌吗？
这样扭曲的想法，格蕾丝无法认同。
退一万步说, 你要卷卷自己不行吗！？
你这么想飞跃阶级，那你就想办法去嫁给老国王啊！逼女儿自残干嘛啊！！
“你也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吧？”
格蕾丝看着杜苏拉, 对她说，“所以，不要为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惩罚自己。”
杜苏拉原本以为姐姐已经讨厌自己了。
在对母亲失望之后，难得听到姐姐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瞬间鼻子就酸了，情绪顷刻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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