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昨儿一天过去了,你偏偏今日又拿着画来了。你因着那个你看不起的人来了。”
说着,姜宁晚上前几步,抬起手,直直地抵住裴铎的胸膛,紧盯着他双目道:“二爷,你恐怕在心里其实是自认自个儿比不过那个软书生,所以今儿才巴巴地过来质问,甚至要我在你面前亲手烧了这副你打心里就看不起的画。”
一时间,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良久,裴铎忽地嗤笑出了声,满是怒意、嘲讽。
他猛地一把攥住了姜宁晚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足以让她惊呼出声,但姜宁晚硬是忍住了。
她回视裴铎,眸子仍旧是清亮亮的。裴铎看了她半晌,目光从她出众的眉眼扫过,接着又落到他流连几番的唇上,再往下,到她纤细的脖颈。
二人距离之近,呼吸可闻。
在姜宁晚觉得他要一手掐住她脖颈之时,她手腕猛地一松,骇人的力道随之而去。
姜宁晚半垂着眸子。
裴铎也远不如他先前表现出的那般平静,他脸上露出冷笑,脖颈上青筋骤起,那眸光更是骇得惊人。
他冷笑数声,骨节攥得咯吱作响,半晌,他狠摁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俯下身子,咬着牙,那字眼似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再给爷说一遍?”
“爷不如谁?”
他的身躯高大健壮,打下的浓重阴影将姜宁晚整个包裹其中,几欲让人透不过气来。
姜宁晚被迫仰起头,她对上了裴铎喷火的目光,她冷静了一会儿,问:“二爷当真要我再重复一遍?”
裴铎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一瞬间气得头脑发昏,看着看着,他怒极反笑,笑容没有丝毫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他伸出手,用力掐着姜宁晚的小脸,往上提,二人的鼻尖紧贴,他炽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面颊上。
裴铎是笑着再重复一遍的:“是,你再给爷说一遍。”
姜宁晚道:“既然二爷硬要采芙重复,那采芙只能从命。”
“二爷有如今这般成就,这般名声,想来不是靠祖上荫蔽得来,你也定是同那书生一样,是饱读诗书之人,只是那位书生行事做派磊落,以德立身,以礼做人,不该要之物绝不要,也绝不依着君子模样,做小人行径,知事明理。”
一番话说完,裴铎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猛地将姜宁晚扯到了怀里,一双铁臂紧箍住她。
接着,他狠亲住了她的唇,力度大到要将她的唇瓣咬破,他将她还欲要说的话尽数吞入喉中。
这不是亲吻,是噬咬、发泄。
姜宁晚只觉唇在发疼,铁锈味弥漫在二人唇齿间,分不清是谁的血的味道。
在察觉到他大掌毫不留情地向下之时,姜宁晚狠摁住他,呼吸急促,道:“二爷,采芙自幼漂泊无依,流浪不定,四处辗转,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年来,风餐露宿,饱经磨难,身子骨较寻常人也是虚了不少。”
裴铎舔着唇,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眼神冷漠至极。
这个时候,知道来博他怜惜了?晚了。
然,姜宁晚并不是来博他怜惜的。谁会指望一个混蛋会有怜惜之情。
姜宁晚在裴铎冷怒的视线中,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动作小心,她抬头,道:“二爷,周妈向大夫打听了。我这般的身子,需要好生将养着。床事上若是过于粗暴、频繁,容易伤了根本。采芙知老太太思孙心切,二爷急老太太之急,想来二爷定能因此体恤采芙一二。”
这混账拿老太太来压他?
裴铎额角瞬间迸起青筋,浑身紧绷,他目光凶戾地攥着姜宁晚手腕,而后,他眯起眸,扫了几眼她无甚血色的唇。
姜宁晚话还未说完,她复道:“二爷,先前采芙的那些气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怎可能不如一书生呢?二爷乃高风亮节之人,行事做派光明磊落,无论在府里还是在外面,一向为人所称道。二爷的为人处世、品德高尚,岂是那位区区书生所能相比的?”
她一句接着一句,裴铎到今日才发现,这人竟不是个木头、闷葫芦。
平日里不声不响,如今这言辞犀利,一句赛一句地讥讽于他。
裴铎冷笑着伸过大掌,堵住她的嘴,眼神冰冷地盯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宁晚用手挪开他并未用多大力道的大掌,道:“采芙身子弱,盼着二爷能怜惜一二。采芙自知二爷心怀宽广,定不会与采芙一般见识。”
她又添了句道:“二爷这般在众人眼中高风亮节之人,想来定不是沉湎女色、流连床榻之人。”
这是在讽他小人做派,欺负弱女子。他要是现在还下死手,覆身磋磨她,恐怕在这个混账东西眼中,就是禽兽不如。
裴铎盯着她良久,喉结上下滚动几瞬,终于还是冷嗤了声。
姜宁晚见他无心再来,立刻起身,想要离开,却还未走几步,便被一股大力拉倒。
她扭过头,只见裴铎摁住她的手,而后翻身压下,狠分开她。
他冷嘲道:“你放心,爷如你的愿让你养身子,不过在此之前,先给爷伺候好了。”
话落,他刻意放慢动作,仿佛在进行一场残忍的折磨。他手指轻轻勾住她单薄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剥落,露出原本晃人眼目的肤色。
在她凉沁沁的目光中,他将人翻过身,而后沉下健硕的身子,将她抵在了床头。床帐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周妈和云妈巴巴地守在外间,先前听到了一点儿类似争执的动静,二人心里顿时有点上火着急。
不过半晌后,熟悉的闷哼、低吼,和一些隐约的窸窣声响起,二人才放下心来。
终是尽了兴,裴铎抽身下榻,向前行了几步,又扭头看了眼瘫软在榻上的人。
累成这般模样了,还不忘背对着他。
裴铎刚刚满足过后的好心情顿时大打折扣。他扯着领口,呼口气,走到桌前,灌了口冷茶,随后狠摔了空碗。
裴铎大步扯了毡帘,浑身煞气。
周妈乍然间听见里间的碎裂声,又猛然对上二爷出来时那要吃人的目光,她顿时头皮发麻,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二爷离开后,周妈哆哆嗦嗦地起身。她还想着今儿要怎么讨赏呢,这倒好,小命都快吓丢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第35章 冷战
周妈心有余悸, 悄然抬眸扫了眼主子离去的方向,而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旁的云妈亦端着早早备妥的养身汤,掀了毡帘, 步入内室。
周妈服侍姜宁晚用完那养身汤,本有心再说道几句言语, 然一抬眼,瞧见姜宁晚面上有几分倦色, 便即刻止了心思。
二爷方才出来时,那模样着实怪吓人的, 她这老婆子都被吓着了, 更何况自这般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想来更是害怕。
周妈遂不再多言, 忙用手托了个软枕过来。
姜宁晚长睫微动, 周妈边将软枕垫至姜宁晚腰下, 边道:“采芙, 这确是个好法子, 你用着便是。”
姜宁晚瞥了眼那软枕,未曾言语, 稍抬了抬腰,周妈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此事。
珠帘噼啪乱响, 周妈与云妈二人尽心尽力为姜宁晚揉捏一番后, 方才悄然退下。
待二人身影不见,室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姜宁晚静默了瞬,抽出腰下软枕,随手便扔到了一旁, 继而下榻,伸手去摸夹层里的匣子, 而后照旧取了里边红花、麝香等物什,放入口中。
姜宁晚含着苦涩物什,生咽了下去。
翌日,天光大亮,
总兵府前,朱漆门大敞,一对石狮雄踞两侧,怒目圆睁。
旺顺双手捧着甲胄,紧跟在二爷身后。他几次扭过头来,目不斜视,却仍是抵不住一侧守备将军欲言又止的目光。
旺顺无奈地瞥了眼守备将军,只见人正向他拱手。
旺顺也是无奈,他知二爷今儿个兴致颇高,要与人上校场比试几番,他又怎敢去阻拦呢。于是,旺顺悄摆了摆手。
守备将军顿时双目圆睁如铜铃,自今儿一大早,裴将军便令他上场试炼。他本以为只是小试牛刀,意思意思罢了。
没曾想,裴将军今晨火气竟是恁般大,挑了长枪,便如破竹之势,招式凌厉,最后一杆直接挑翻了他,末了,还冷脸呵斥他练武不周,吓得他两股战战。
刘陵的屁股到现在还疼得厉害,瞥见旺顺管事摆手,他苦哈哈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尾椎骨,心里叫苦不迭。
此刻,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是不是近日哪里得罪了大人。
“大人,王校尉来禀报公务。”一士兵从前方匆匆而来禀报道。
刘陵心里一喜,忙抬起头,正巧对上裴铎的视线,他顿时哽了哽。
裴铎淡扫了眼如蒙大赦的刘陵,扭过头:“进屋。”
旺顺捧着甲胄,与刘陵二人立在檐下。
里间隐约传来呵斥声。刘陵忍不住抬了抬眼,压低声道:“旺顺管事,将军近日可是有诸多繁复公务亟待处理?若能说出一二,下官也盼着能略尽绵薄之力,为将军分忧解难。”
旺顺跟在自家二爷身后多年,那可算得上是人精。他又怎会听不出刘陵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二爷今日像是心情颇为不佳,这刘陵害怕是因为自个儿的缘故罢了。
二爷对待公事向来一丝不苟,精益求精那是常有的事。这刘陵在某一方面做得不好,不得二爷的心,实属正常。
旺顺正想着安慰他一两句,恰在此时,书房门打开了。
旺顺跟刘陵同时扭过头去,正瞧见王校尉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王校尉乍一出来,便看见二人紧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但仍强自镇定,微颔首问好后,便迈着快步匆匆向外走。
若说一开始,旺顺并未真的觉得自家主子爷今日情绪有异,那么经过一整日,到了晚间,他终于确定了,二爷确实比以往更难伺候了。
是夜,回廊蜿蜒,寂静无声。
寝屋内,八宝琉璃灯高悬于梁,四角立着雕花烛台,榻边,摆着一紫金香炉。
进来铺床榻的婆子正蹑手蹑脚地掀了毡帘,将要退出去。
“灌些冷茶过来。”
榻侧传来冷声,为首的婆子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有心规劝几句,如今天气渐冷,可不宜再吃冷茶了,伤身呐。可这话在嘴中过了几遍,也未敢出口,她只好顺二爷心意,赶紧去提了茶壶。
待伺候二爷吃完冷茶,婆子便小心地收了绿釉茶杯,而后折返过来,轻扯了钩子,放下锦帐。
待她转身,正欲轻手轻脚地出去,里侧又传来了窸窣动静。
“唰”的一下,帐子被自里猛地扯开了。
“去,再给爷灌些冷酒过来。”
婆子立在原地,心中牢记老太太的话,这下当真想规劝几分。
但这一抬头,见二爷大敞着怀,汗渍点点,似是热意上腾的模样,她欲要出口的话便硬咽了回去。
二爷是练武之人,这身体素质非常人所能及,因而这火气也是浓重得很。
婆子在心中思忖一番,便即刻转身去灌酒。
婆子拉开了门,正跨了几步,便瞧见了刚从回廊上下来的旺顺管事。
她先是一愣,而后赶忙迎了上去,未等她出口问安,旺顺便先开了口:“二爷可睡下了?”
婆子一听这话,将二爷要冷茶、冷酒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每说一句,旺顺的眉毛便要皱得更深一分。
旺顺直接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婆子:“你如何伺候二爷的?这般时节,夜里露水浓重,寒凉异常,你怎的还能让二爷吃冷酒?”
婆子心中委屈、为难得很,主子爷要,她也不能不给啊。
二人正话语间,屋内忽地传来一阵冷喝声。婆子浑身一紧,偷瞄了几眼旺顺管事。
旺顺也知晓其中关节,他摆了摆手,婆子赶紧下去备酒。
一阵冷风刮过,旺顺不由得摸了摸手臂。他抬头瞥了眼前方烛光,到现在,他总算是真正琢磨出几分味来了,
联想昨夜采芙屋内两个婆子说的话,那采芙恐又惹了二爷,他若还琢磨不出来其中关窍,那他也不必在二爷身边当大管事了。
这大夜里的,还是露水浓重的夜里,二爷还这般体热,火气重,所要不言而喻。
旺顺摸了摸下巴,忽地头疼得紧。
二爷才是主子,二爷想要什么,取来便是。那采芙又不知整出了什么幺蛾子,让二爷搁这儿吃闷亏。
这边屋内,
宝相端坐于莲花座上,送子观音一手持净瓶,一手抱婴孩,婴孩面色红润,乖巧可爱。
周妈在一旁愈看,愈赞不绝口,她道:“姑娘,您今儿同老太太她们一同去求送子观音,着实辛苦了。您呐,求得这副宝相,着实惟妙惟肖,一瞧便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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