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愁闻言, 却是咦了一声,再道:“怎地会有小贼在道观行凶?莫不是此人蓄意而为?”
裴似锦满目阴鸷, 阴恻恻地道:“那人脸上带一副鬼差面具,我料想今夜她铁定还在道观当中。若是现在叫人搜索一番, 定能将此人找出来。”她一侧身,手一伸,直接指向一间屋子, “不如就从这间开始搜起。”
屋外的对话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裴玉清伸出食指,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透过洞隙看到裴似锦脸上的青一块紫一块, 心下顿时明了刚刚和贺问寻打架的人是谁了。
他扭过头去,正见别人口中的狂妄小贼正神色怡然地侧躺在软榻上。
贺问寻用茶盖拨了拨水, 轻押几口,再将茶盏放到小案上,一手支着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裴玉清走过去,手伸向贺问寻的腰带,刚摸到她的紧致后腰处,手就被按住。
贺问寻一把将裴玉清拉过来,裴郎就像一个纸糊的人偶,直直地倒入她怀中。她双指捏着裴郎的下颔,低声问:“你在做甚?刚刚我亲你还推三阻四,现下就要解我的腰带,这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裴玉清的手指在她的腰侧慢慢打滑,语含关切:“你怎么不说是她伤的你?她的掌下威力有多大,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你将衣裳脱了,我好好看看。应当是留淤青了,这可不好,要用药膏,按摩将其散开才行。”
贺问寻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现下,裴玉清既不想称呼她为母亲,但也不想直呼那人的姓名。
她道:“真的没事,我的武功你还不相信吗?”
裴玉清眨了眨眼,慢慢地凑过去,温热带着香味的气息喷散在贺问寻的脸上。他软糯的唇覆在贺问寻的唇上,用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反复品尝她唇内的茶叶香气,再轻啄一口,蹭了蹭她的鼻尖,道:“给我看看,好不好?”
贺问寻喟叹一声“我这该死的好男色”,深感裴郎的美人计太有效,真的是受不住。她把手松开,让裴玉清对她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裴玉清垂首,解开贺问寻腰带中间的系绳,再双手环住她的腰腹,伸到腰后侧,轻轻一扯,便将腰带解下了。
他冰凉的手伸入贺问寻的衣衫内,拉下左边一角,露出圆润的肩头,借着窗柩透进来的清辉,仔细查看着后背肩胛处的斑驳青紫瘀痕,受伤边缘处泛着红肿。
他的指腹在瘀痕上轻柔打转,道:“这么重的痕迹,你也不知道说?”
贺问寻道:“若是没有吐血,未伤及内府,则不算受伤。习武之人,身上磕磕碰碰,有些淤青倒也正常。”
裴郎闻言,眉梢轻轻一挑,指腹重重往下一按,如愿以偿地听到贺问寻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贺问寻伸手抓住裴玉清的指尖,“你竟然学坏了。小猫咪现在这么坏,以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玉清冰凉的手指反扣回去,“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是和你学的。”
他环住贺问寻,将下颔搭在她的肩上,吻了吻那道青紫:“作为你的夫郎,我要对我妻主的身体负责。顾神医如今正好在长生观内,待会便去找她要点草药,或是药酒。”
贺问寻幽幽地看着他:“……那师姐岂不是要知道我做的坏事了。”
裴玉清认真道:“怎会?那我到时候骗顾神医说,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这样就好了。”
屋外,谢离愁顺着裴似锦的手指看过去,那是道观原本安排给温明珠留宿的寮房。
他摇摇头,道:“不可,此处皆是安排给儿郎的居所,怎么肆意探查?裴盟主,虽说在此处留宿的男儿郎少,但若此时贸然闯入,误了人清誉,叫他人可怎么办?”语罢,他侧头看向温明诲,道:“不知温阁主意下如何?”
这是温明珠的寮房,温明诲怎会同意。
温明诲的眸光反复游离在谢离愁的神色与那间寮房之中,反问裴似锦:“且不说搜屋,你刚刚追那人的时候,可有看到那间屋子是亮着的?”
谢离愁心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摩挲衣袖的边缘,轻颤了下睫毛。
裴似锦脸上阴霾不散,口吻不耐:“我刚刚只顾追人,并未留意什么亮不亮的,你就说现在要不要去搜那间屋吧。”
谢离愁提起的心悄然地放下了,他垂眸,轻吐出一口气。
温明珠面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我觉得,这件事欠妥。这里是道观,要搜也得询问过此处的道长。再者,这儿是男儿郎的居所,切不可如此贸然行事。更何况,我觉得此小贼已逃之夭夭,现下怕是追也追不到了。”
裴似锦的提议遭到温明诲的拒绝,心肺里的那股郁气难以消散,感觉刚刚腹部被多次重击之下隐隐作痛,有一股血腥气从喉咙处往上顶,当即一掌拍向身侧大树的树干,枝丫抖了抖,树叶簌簌落了下来。
刚刚没入掌中的银针此刻发作,裴似锦只觉得掌心蓦地发作出一股如万蚁噬咬般钻心的疼痛,下意识嘶了一声,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发出咯吱的响声。
远处,有亮光在夜晚中闪烁。
一行人由远及近,原来是几个道长手持火把赶了过来。
为首的道长一甩怀中的拂尘,目光先是落在裴似锦脸上的挂彩之处、身上的口子之上,微微愣怔,不太确定堂堂武林盟主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又多看了几眼。
接着,道长又看向那横陈于地如躺尸般的木门,更是诧异不已,道:“无量天尊。不知裴盟主所遇何事?”
裴似锦冷着一张脸将刚才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道长听闻,内心里暗戳戳地感慨一番此贼肆行无忌,但也是委婉地拒绝了搜查男香客居所的提议,才道:“如此说来,此贼怕也是不见踪影。此等情况,我等也是第一次见。现下观内住着一位顾神医,不如让其为盟主诊治一番,可好?”
裴似锦垂眸,凝视着掌中那一丝多出来的诡异黑线,点头应答。
谢离愁转身向道长示意,道:“福生无量。道长,方才裴盟主破门而出的那间寮房原本是安排给我居住的,现门已坏,还请道长重新为我安排一间房。多谢。”
道长颔首,指着另一个小道长引着谢离愁去另一间寮房。
温明诲道:“既然事已了,我便回房了。”
这厢,顾玲珑才刚刚洗漱完,已经在被窝里躺着了,硬是被一个小道长强行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小道长看着顾玲珑缭乱的鬓发,满脸愧色,语速很快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主动地将衣桁上挂着的外衫拿下来,亲自伺候顾玲珑穿衣。
顾玲珑双眼朦胧,听完顿觉有些诧异,来了些许精神,问:“不知是何等的贼人会对裴盟主下手?”
小道长摇摇头:“听裴盟主所言,那贼人脸戴面具,无法窥见其真容。且那贼人竟能伤到裴盟主,想来武功定是不俗。”
顾玲珑道:“天底下武功高强之人不少,可见江湖风云名人榜上的高手并未完全涵盖其中。”
谈话间,小道长领着顾玲珑行在青石路上,一阵凉凉夜风扑面而来,顾玲珑脑中的瞌睡意消散不少,行走间,衣衫上已带了些水雾。
两人来到裴似锦所在的寮房,小道长向顾玲珑行礼后离去。
顾玲珑挎着个小医箱进去,略过屏风一侧,就看到裴似锦着一身道袍,盘腿打坐于软榻之上,其面容破损,额间发黑,一看就是怒火攻心,有郁气结于心胸之中。
裴似锦睁眼下榻,对顾玲珑行礼:“有劳顾神医了。”
顾玲珑将医箱放置于软榻上,将其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包银针,问:“不知裴盟主除却脸上有伤,还有何处不适?”
裴似锦道:“我腹部微微隐痛,掌心中针,有黑线浮出。”
顾玲珑道:“还请裴盟主褪去上衣。”
顾玲珑以针灸之法,将裴似锦刚刚因打斗而产生的腹部淤血疏导顺畅。接着,她从小木箱中拿出一枚月牙形的玉石,按在裴似锦的掌心,缓慢地刮动着,直至一枚银针自裴似锦食指尖冒出。
她拿起这枚银针,置于烛火下仔细端详。此银针针头发黑,上面涂有毒药,不过并非致命之毒,而是慢性毒药。
顾玲珑又拿起毒针细细闻了下,这熟悉的药草味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为何这枚银针,以及上涂抹的毒药都与她的小师妹所用如此相似?
回味起道长所说的话,此人脸带面具,武功高强,且善用剑与暗器银针。
她记得,她的小师妹剑术由师傅亲手传授,那自然是极为出色的,再加上又会使用一手银针。
而她的小师妹又特地在临行捕贼之前,来长生观溜达过好几圈,嘴上说没来过道观要逛逛,实则每一处都仔细侦查一番,自称是裴郎要来道观小住一段时日,特地先替他探探路,还顺带问她东北角的那个院子是否可以特意空出来给她用。
顾玲珑觉得,这个贼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小师妹啊。
她心说:“师傅临终前曾交代我过要好好地看管师妹。可是,她的小师妹好像在偷偷做一件很坏的事,啊……师傅若是泉下有知,她肯定是要怪我的。”
瞟了眼裴似锦手掌上的黑色毒印,她又想:“为何师妹要用那个院子?为何师妹要袭击裴盟主?师妹不是在外出协助官府剿匪吗?难不成师妹和这裴盟主有什么仇?不对啊……裴公子的母亲是裴盟主,这儿媳和岳母之间居然有仇?”
一时之间,千回百转,思绪纷纷化作一团迷云,沉甸甸地飘在顾玲珑的头上。
她将银针放下,从木箱中拿出一个小盒,用一根扁长的竹片,蘸取盒中的清毒膏,涂抹在裴似锦手掌上,又用绷带缠好,“此膏能解此毒,裴盟主无需担心。”
裴似锦道:“多谢神医。”语罢,她起身特地送顾玲珑离开。
顾玲珑踱步回去,发现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正伫立在她的门外。
听到脚步声,裴玉清转过身来,恭敬行礼,道:“顾神医夜安。夜间叨扰,多有冒犯,只是玉清今夜不小心摔落,膝盖上有些淤青,特地想要些药草以疗治。”
“原来是裴公子,我们进去说话。”
顾玲珑将药箱放好,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罐,递过去:“这是专治淤青所用的药膏,每日需涂抹三次,可轻轻按摩伤处周围,以助药力渗透,打散淤青。”
裴玉清道一声多谢,伸手欲拿,顾玲珑却将手收回,反问道:“当真是你要用的?”
裴郎颔首。
顾玲珑道:“我这独门药膏不随便给人。那你向我起誓,这药膏是给你自用的,你若是撒谎,你就给师妹生不出女孩。”
裴玉清面露惊愕:“…………”
无数个黑色小点在裴玉清的头顶上冒着。
……这么恶毒的誓言谁敢发?
裴玉清神色一滞,艰难地开口:“其实,我要来的这药膏虽不是自用,但给的也绝对是可信之人,并不会将这药膏秘方泄露出去。”
顾玲珑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盯着裴玉清。
裴玉清道:“顾神医,这誓言事关与妻主的传宗接代大事,我不能发。”
顾玲珑绷着一张没有神色的脸,依旧盯着裴玉清。
裴玉清叹了口气,屈服承认道:“我是为妻主拿药膏的。”
顾玲珑神色严肃:“前脚还有人请我去为裴盟主看伤病,后脚你就来我这儿要药膏。刚刚偷袭裴盟主的人,就是师妹吧?”
裴玉清移开眼神:“……是。”
“师妹剿匪提前回来了?”
裴玉清垂首看地:“……是。”
顾玲珑将药膏塞到裴玉清手里,“裴公子如此实诚,我相信你和师妹的第一胎一定是个女儿。”她转身,拿出一张纸,倒水研墨后,用狼毫笔蘸蘸墨水,垂首在纸上刷刷写着。
裴玉清凑过去看,待看清纸上的字,瞳孔微微颤动。
顾玲珑把纸对折,递给裴玉清,道:“此乃一道生女秘方,裴公子当收好。在每次阴阳调和之前,你先服下此汤药,更有助于一举得女。”
裴玉清双手接过,将药方收入袖中,“多谢顾神医。”
顾玲珑啪地一声把药箱一关,直言道:“还请裴公子替我把师妹喊来,我有话要问她。”
第49章 前尘旧事
贺问寻站在房门口, 盯着窗柩处泄出来的烛光好一会,揉把脸,手拉着裴玉清就要推门进去。
裴玉清反常地伫立在原地,脚未挪动一分。他轻轻地拂开贺问寻的手, 道:“顾神医看样子只想与你一人说话, 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贺问寻却道:“你真的不想同我一道进去?夜深露重, 小郎君就算有内功护体,怕是也难以抵挡深秋的寒凉。你只需要陪在我身旁即可。”
裴玉清摇摇头:“不了, 我就站在房外等你。”
贺问寻独自一人走进去,只见顾玲珑负手而立, 正站于屏风上所悬挂的一副画前。贺问寻微微侧身,扫了一眼画, 画上之人鹤发童颜,面色肃穆, 身形挺拔,双目有神, 手上握着一卷竹简,此人正是她们二人的师傅龙姥姥。
听闻背后脚步声, 顾玲珑转过身来,紧抿双唇盯着贺问寻好一会,才道:“我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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