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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暴食
顾淮宁喜欢自讨苦吃。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些准则，做出大多数人难以理解的决策。比如拒绝家里给的便利，非要跟普通学生一个待遇。他也不想想哪个普通学生会住在郊外的别墅区，通勤时间都比旁人多出一个小时。
还比如我跟何慕云的恩怨，他在其中被当枪使了一小段时间，但事后很快意识到错误也承担了相应责任。但他认为还不够，自己跑到校外不良的老巢，两败俱伤之后还回校主动背了个处分。
然后就是今天，明明苟在班级就能安然度过，他却非得来这触霉头。好在他跟他哥好好先生的形象相反，从小养成的混混气质替他阻隔了大部分喧闹。
但他的目标太明显了，在他看到我们的位置然后朝这边而来时，原本不起眼的角落瞬间变成瞩目焦点。
顾淮宁冲人群扫过眼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都滚远点。”
收效甚微。
“你来干嘛？”我瞥了眼周围闻到八卦味又偷偷往上凑的人，并不想对这位人群焦点笑脸相迎。
“还不是怕你——”顾淮宁正跟叶牧点头示意，闻言略带委屈地瞪了我一眼，“想来就来，你管我。”
“顾学霸人气真高啊～”明媚兴奋地环视了一圈，还把碗里没动的羊排夹给他一半。
明媚刚搬来襄城，不清楚顾家的知名度，也不知道顾淮安跟顾淮宁的关系，她就单纯地对顾淮宁有点偶像崇拜。
“论坛里面那顾淮安是你哥吧，小顾。”叶牧也刚搬来襄城，他比明媚会抓重点。
顾淮宁嗯了一声，眉头一紧又加上一句。
“帖子都在乱讲，我哥跟何慕云没关系。”
此时叶牧又瞄了我一眼，他从落座之后就用满是好奇的眼神偷瞄我，可能是碍于林俐的嘱托没有主动询问，此刻顾淮宁的回答让他的八卦之魂燃到顶点。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追问的冲动，开始门头扒饭。
“淮宁也注册论坛了？”林俐开心地掏出手机，“把账号告诉我，我们互关。”
“你怎么也开始关注学校八卦了，想要体察民情了吗，顾同学？”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揶揄顾淮宁的机会。
他噎了一下，掏手机的动作一顿。
“这事闹到我妈那里，我哥被禁足。”顾淮宁将手机递给林俐，回给我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我早上才知道，找时间翻了翻。”
谁能想到想顾淮安这样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也会被自己妈妈禁足。听说以前他还被体罚过，这样看来果然还是顾淮宁受宠，不管怎么违逆父母都没有遭受皮肉之苦。
“被禁足多久？何慕云还等着你哥来学校接她放学呢。”我压低声线，可好像还是被缩小的包围圈听到了让他们兴奋的人名。
顾淮宁本想回答，但周围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他眉头一皱，下一秒就要摔筷子暴动。
叶牧比我更快制止他的动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
“我知道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好地方，若是诸位信得过，一会儿先分头行动，甩掉尾巴以后顶层集合。”
提议得到所有人同意，我跟顾淮宁是被关注重点，所以提前离场。我在多媒体楼层绕了一圈，很快凭借矫健的身手跳下二层长廊，用校服外套遮挡，使用迂回战术成功前往顶楼。
叶牧说的好地方是顶层上面的天台，平时一直被手臂粗的生锈铁链锁着，
“没锁紧，右边的门用点力气就能打开。”叶牧抵着门，得意的挑眉，“我找抽ya，不是，找能避开教导主任的地方的时候找到的，不赖吧。”
他赢得了我们所有人的一致称赞，连林俐都点头赞赏。
九月中旬的风带着秋的肃和凉，我握着围栏往楼下看，心里涌上淡淡的难过。
“想避风头就来这里，平时巡逻的老师也不会上来。”叶牧对我扬扬头，“过了这阵人们没兴趣了就没事了。”
我对叶牧第一印象不算好，他突兀的敌意和吊儿郎当的气质让我很防备。后来林俐开始频繁在我面前说起他的各种表现，顾淮宁也跟他越走越近，我才渐渐对他改观。
今天不管是他没有一见面就问八卦的体谅，还是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全点提供给我们的仗义，都让我非常感激。
“感谢叶牧同学提供的避难所。”我真心实意地为他点了个赞，“这里也没外人了，你有想问的问题就问吧。”
众人视线集中过来，叶牧眨了眨眼睛。
“这么明显吗？”
“不怪你，你头发太短挡不住眼，偷看我眼色那几次动作都太大了。”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顾淮宁捅咕他一下。
“别扭捏，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其实没什么想问的，说到底都是外人在狂欢。这种狗血八卦在兴港常有，没几天热度就下去了。”叶牧摆摆手，盘膝坐到地上，“我只是没想到姜芷竟然跟我身边的同学有这样的关系，回味过来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老叶觉悟很高啊。”顾淮宁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坐到他身边。
“你跟姜芷认识？”我想起姜芷家也是从兴港搬过来的，难不成以前他们是熟人？
“嗯，她可有名了，学神姜芷。”叶牧点点头，“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但老师们总把她挂嘴边，夸成文曲星了都。
“你俩挺像的，我第一次见你还被吓了一跳。”
“现在是真心话时间吧，我也有问题想问。”明媚在旁举手示意，“请问昭昭同学，你的真假姐姐跟顾学霸的哥哥是不是三角关系？”
还以为明媚对狗血三角恋没有兴趣，原来也是在顾虑我所以一直憋到现在啊。
“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不好说。”我斟酌了一下，“不过何慕云跟顾淮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差。姜芷还在适应我家的生活，跟顾淮安没什么交集。”
好吧关于后半句话我说谎了，可我也不能当着顾淮宁说他哥想pua姜芷啊，他本来就对他哥有点幻灭了。
“第二个问题，真假姐姐的关系好不好呀？”明媚二度举手。
这个问题有点难答，答案肯定是不好，但姜芷并未对何慕云表达过任何不满，只是另一方单方面的敌意。
“一般？肯定是非亲生的何慕云心里更别扭，她本来——”我把想说的后半句话咽进肚子，“容易想得多，还没太能接受。不过以后都是一家人，肯定不会差的。”
“好羡慕！昭昭家人之间的关系真好，我这个亲生的都扫地出门了，要是假的估计得被沉塘。”明媚露出羡慕的眼神，“那么第三个问题。”
怎么还有第三个！
等等你被扫地出门是怎么回事？？
还有对话里怎么好像出现了个违法行为……
“请问，昭昭喜欢真姐姐还是假姐姐？”
第13章 贪婪
好家伙，明媚这姑娘平时人畜无害，怎么发言如此犀利。
她以后的梦想该不会是记者吧，问的问题都这么戳人肺管子。
还有“已经被扫地出门”跟“沉塘”……
等下，她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我下意识向顾淮宁看去，他瞪着眼回看我，表情比我还要摸不到头脑。
但他明白了我的求助，于是开口问道：“你被扫地出门了？”
很好，他抓住了重点。
“不对哦，现在是昭昭的环节，还没到我请不要插队。”
明媚拒绝了顾淮宁的提问，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后背靠上墙壁，才发现已经避无可避。
“我刚到家三年，跟两个姐姐都不熟。”我不敢挪开视线，想着如何用词才能既不用违心地说出喜欢何慕云，又不会把我们互相敌视的关系暴露，“但姜芷跟我更有缘分，毕竟是亲姐妹嘛。”
“了解。”明媚握拳振臂，然后她恢复灿烂的笑容，回头询问，“下一个谁想来玩？”
顾淮宁非常遵守游戏规则，他举手示意。
“你被扫地出门是怎么回事？”
“就是扫地出门，从家里被赶出来了。”明媚做了个扫地的动作，“现在独居，不过老爹给找了保镖，很安全。”
我眨眨眼，明媚虽然有时有些跳脱，但平常十分乖巧温和，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被家里赶出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不由摇头叹息。
“沉塘怎么回事？”顾淮宁很快抛出第二个问题，看样子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更感兴趣。
“老爹说的，要是我再违背他的话一次，就给我套麻袋里面扔到海里。”明媚颇为无奈地耸耸肩，“我家海边有栋别墅，所以他没在开玩笑。”
这已经超出正常家庭矛盾的范畴了吧，父女间开这种玩笑也是可以的嘛？
因为我未曾拥有过普通的亲情关系，所以也不确定明媚跟她爸爸的相处模式是否常见。但从在场其余人的表情来看，应该不算正常。
“你，你们家的相处模式挺有趣的。”顾淮宁也有点语塞，“我问完了。”
“不行，必须问满三个。”明媚不满，用刚刚盯着我的眼神逼近顾淮宁。
最终他迫于压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有几个两角和公式吗？”
“不知道。”明媚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再也憋不住笑，搂着林俐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她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没我的支撑早就笑倒在地了。
后面的问题都变得奇奇怪怪，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午休时间结束了。
下午时候凑热闹的人少了点，好像是因为高年级的好事者都跑去了音乐教室。何慕云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但她的影响力依旧不低，那群唯她马首是瞻的跟班更是跟看到肉的苍蝇一样马不停蹄地围上去。
不管如何，还是感谢她吸引了火力。
晚上顾淮安自然没有来，我在车上等了何慕云好久才看见她被几个眼熟的学生簇拥着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她大力拉开车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不理会外面跟她道别的声音，也不搭理我跟张叔，独自低着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我没有自讨没趣，侧脸给延迟吃瓜的周悠悠发信息讲今天发生的事。说起叶牧跟姜芷都来自兴港的时候，她突然提起一个信息。
周悠悠的父亲是做海产生意的，跟周边几个港口城市都有业务往来。她说兴港最大的海运主理人就姓叶，据说他们起家的手段不干净，现在虽然完全洗白，但行事作风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我爸爸可害怕去那边聊生意了，生怕哪里碰到对方的底线，神不知鬼不觉就被做掉了]
额头滑下冷汗，我疯狂回忆以前的相处有没有的罪过叶牧的地方。又不禁为顾淮宁捏了把汗，还有点担心林俐的安危。
但这几种情绪很快消退，单纯因为同姓就把他们联系起来实在不对。即便是真，在对方没有主动提及同时没有表现出攻击倾向的时候还是假装不知道比较好。流言害死人，目前来看，叶牧只能算个普通的不良生。
不过还是得提醒林俐一句，千万不要跟叶牧去兴港。
·
何慕云第二天知道了顾淮安被禁足的消息，然后又坚持了一天便不再去学校练琴，而是待在有专业老师指导，更加舒适的家里享受顶级服务。
倒是姜芷，周四再次复课，因为身份已经暴露的关系，她不再提前下车。我俩成为固定上下学搭子，一路上聊得有来有回。
越相处，就越发对姜芷有好感。她给人一种点到为止的距离感，但因为我们有血缘这根纽带，她的疏离会随着相处渐渐淡去，让我觉得自己在她心中占有特殊的位置。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但我真的很感激她的存在，让我知道我本来也可以拥有一位爱我的家人。
之后几天关于三人的热度依旧不低，同时有另一种新传闻甚嚣尘上。
说姜芷过惯了穷日子，回到何家之后贪得无厌，什么都想霸占，还曾说过不允许留下何慕云的话。此举遭受何家全家反感，姜芷不仅没有收敛，还看上了前来安慰何慕云的顾淮安，用尽浑身解数却又勾引不成，只能施计骗他来校，想用舆论逼他就范。
这个造谣手笔可太有何慕云的风采了。
曾经我也被传过从乡来的野丫头，因为嫉妒姐姐得到父母全部的爱，所以在家大搞破坏，不仅没有教养，行为也十分野蛮。对双亲非打即骂，还故意勾搭外面的野人带到家里偷东西。
我当年才十二岁，就被造这种谣，只能默默承担所有打着正义的幌子分食我血肉的恶鬼的伤害。
何慕云会从人格开始贬低，营造无耻的人物形象，然后用不堪的男女关系作为结尾，勾勒出一个不知廉耻，行为放荡，支配遭受唾弃的人渣。
传播人员肯定是她那群跟班，明明之前都被那样教训过了，现在还不长记性。
我肯定不能让何慕云称心如意，准备收集好证据，当着我爸的面好好告她一状。然后借顾家个威风，再给那几个伥鬼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第14章 懒惰
流言传起来很快，在当事人一无所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掌握了所有版本，并且毫不掩饰地当众交换消息并且添油加醋。
面对当事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从哪听来的”的追问，他们只会不耐烦地表示“别人说的呗，谁还记得清楚”。哪怕证据摆在面前，他们也懒得去听，懒得去看，还要嘴硬“你没做就行了，至于闹得这么大吗”，依旧把过错扣到别人头上。
觉得自己只是跟朋友聊天，认为所有人都这么说自己又有什么错，“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是这种人常见的论调，不把脏水碰到他们身上，他们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梁惠、朱萱、方语颂，我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三个人的名字。
她们是何慕云的发小，更准确点说，是她常年带在身边的走狗。我不知道她们是折服于何慕云的人格魅力，还是家里生意要靠我家接应，所以才一直跟在何慕云身边。但我能说，何慕云能成长为今天这个德行，这三位的捧杀功不可没。
起初我并不知道她们三个认识并且跟何慕云是好友。
梁惠我最早知道，她比何慕云大一岁，留级了一年是我们初中赫赫有名的大姐大。刚入学时我就听过她的威名，后来被她带人堵过几次，但那时我有近十年的爬树经验，她们望尘莫及。之后有几次在校外被辍学人士拦截，因为为首的黄毛说漏嘴，我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
后来我逮到落单的梁惠，用不太光明的手法替她开了一周病假，然后又靠录音和摄像头把她和她的伙伴们送到帽子叔叔那里接受教育。最后她被通报批评，我因为见义勇为得到了校园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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