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得热火朝天,一脸通红,连黄大山都顾不上喝酒,筷子不停地夹着菜吃。
林碧兰刚嚼完一只鲍鱼,停下筷子,歇一口气,这顿饭都把她给吃累了。
她看着桌子上吃不完的鸡鸭鱼肉,海参鲍鱼,说道:“叫碧莉来,她都不来吃喜宴,又不用花钱,这些菜碧莉错过了,今后还能吃上,没口福。”
贝碧棠不想听林碧兰的指点江山,刚好她有点急,她朝苗秀秀说了一声,“姆妈,我去上趟厕所。”
苗秀秀往小毛头碗里不断地夹菜,顾不上贝碧棠,她看都没看贝碧棠一眼,随口应道:“去吧,快点回来,帮家里多吃点。”
贝碧棠笑笑,站起来,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贝碧棠不知道厕所在哪里,她估摸着应该在走廊两边。
宴会厅内人声鼎沸,说话小点声,都听不见,走廊外面却没见一个人,坐在厚厚的地毯,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贝碧棠低着头,有些茫然无措地找着厕所,还时不时好奇张望。
忽地,她撞上了一堵硬墙,贝碧棠脸一皱,看着面前的灰色衣服,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微微地弯腰鞠躬。
顾望西语速飞快说道:“没关系。”
他也光顾着走路了,没注意看人。
不过看着对方的侧脸线条,好像有点熟悉啊?
顾望西微微蹙眉,暗想着。
等他想要一探究竟,看对方的正脸,人家却走到厕所门口了,这下子,顾望西连侧脸都看不到了。
顾望西心里有些轻微的痒意,他知道自己又犯老毛病了,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知道,不然心里会一直不舒服。
但现在可不是蹲人的时候,顾望西神色焦急地往龙凤厅赶。
顾望西走进里间的包厢,霍世勋挑挑眉说道:“顾望西,你又迟到了。”
顾望西从容坐下,看了一眼敬酒的新人,说道:“我迟到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看,我我迟到了,有影响吗?”
霍世勋眼睛往天花板上看,无语地说道:“还不重要?不重要,李杰齐会叫你当伴郎。”
要知道让顾望西当伴郎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因为风头一定会被顾望西抢去。
开口叫顾望西当自己的伴郎,要不就是交情过硬,要不就是不在乎自己的婚礼,还有就是想要跟顾望西套近乎。
李杰齐当然是最后一个,但顾望西和他没什么交情,只是在社交场合,见过几面。李杰齐跟霍世勋更熟,都是香港根基深厚的家庭出身。
但霍世勋常年待在美国,两人虽然交际圈重叠大半个圆,却也算不上玩得到一起的朋友。
霍世勋来参加他的婚礼,是代表香港那边的家族,顾望西仅仅是因为他长住在和平饭店,不好意思不露面。
见顾望西不懂筷子,霍世勋咬着藕片咬得嘎嘣脆,说道:“你不吃啊,这菜不错。”
顾望西摇摇头,轻声说道:“等下我回家吃晚饭。”
霍世勋瞪大眼睛,控诉说道:“你不早说?!”
早知道顾望西回家吃饭,他还吃什么喜宴啊,一定留着肚子,跟他回家蹭饭。
顾望西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改改你逗我妹妹的毛病,就别想再来我家吃饭。”
一个年轻的未婚男人,逗得自己亲妹妹,一脸红晕,笑个不停。顾望西怎么看霍世勋,怎么碍眼。
霍世勋解释说道:“我这是无心的,不是故意招惹你的宝贝妹妹的。”
顾望西冷冷地说道:“我管你有心还是无心。”
霍世勋被这话给噎住,他哑口无言,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悄声说道:“我在宴会厅里发现了一个恬静的婉约美人。”
顾望西喝着茶,没有丝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敷衍地“哦”了个语气词。
霍世勋挫败地坐正回去,愤愤然地咀嚼着饭菜。
顾望西不是第一个撤的,但散席的前五人之中,有他一个。
霍世勋开口说道:“我们从小门走吧。”
顾望西不知怎么地说道:“从大门走。”
霍世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见顾望西走了,他也赶紧跟上去。
顾望西走出大门,用余光往走廊一边,看了老远一段,没见到人,顾望西有些失望。
他乘坐电梯上了自己的套房,打算换一身便服,再回家吃饭。
上完厕所的贝碧棠,觉得胸口有点闷,宴会厅里人有多,酒味、烟味还很重,她便不想回去,直接下一楼门口,等苗秀秀她们吃完出来。
第63章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橙金色的晚霞褪色了。
林碧兰和黄大山难得夫妻双双把家还。
此时贝碧棠已经先她们一步回来了。
一进门,黄大山嘴角就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而林碧兰则阴森森地盯着贝碧棠看。
贝碧棠不动安如山,任由林碧兰打量,等着她发难。
贝碧棠甚至在心里默念,“十、九、八、七……五……”
倒计时,看她的大阿姐能忍到第几秒。
“三。”
林碧兰死死盯着贝碧棠的眼睛,声音沉沉地说道,“你告诉我,怎么在小菜场看不到你的人?”
贝碧棠敷衍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换岗了。”
谎话说一千遍也成不了真的。何况林碧兰这次掌握了重要的证据,她还有一位重量级的证人。
林碧兰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就算换了个岗位,你也不可能在小菜市场人间蒸发!”
贝碧棠不说话,她撒谎是事实,根本没法和林碧兰争执起来。
林碧兰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姐夫昨天可是看到,你和冯家那个小妮子,在街边吃早餐,然后背着书包一起上了公交车。你们两个坐的那趟车可不是去小菜市场的方向,而且当时已经六点了,你根本不是去上班的。”
贝碧棠张了张嘴,心中组织着语言,想要说些什么。
林碧兰大手一挥,打破了贝碧棠的幻想,她说道:“不止一次了,连续两天,第二天你姐夫又看到你了,只不过不见了冯光美,因为她要上班,而你不用,是不是?!”
还能是哪一个姐夫,自然是黄大山这个游手好闲的大姐夫。
只有他有这个功夫连续两天蹲点盯梢。
林碧兰的低吼声,穿透薄薄的布帘,一字不落地传到在厨房的忙碌的苗秀秀耳朵里。
苗秀秀立马捧着一碟子小油菜进屋,她从姐妹两个中间穿过去,将菜放在餐桌上。
然后朝两个女儿招招手,柔声说道:“过来,吃饭。”
林碧兰咬住嘴唇,不想放过贝碧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
贝碧棠乖乖听话,走过去,帮忙分发碗筷。
见状,林碧兰快速地将双手过水一遍,大步流星地往餐桌边上走,赌气地给每个人舀饭。
就这么算了?争当姆妈的好女儿?
看好戏的黄大山瞪大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感到可惜。
默不作声地开饭,饭桌上没人开口说话。
良久,贝碧棠低着头,小声却清晰无比地说道:“我辞工了,小菜市场的工作不做了。”
这句话是对在座的所有人说的。
林碧兰又要炸了,苗秀秀一个深沉的眼神飞过去,林碧兰泄气地将半个屁股挪回去。
饭间经历风风雨雨的苗秀秀好几次失身,林碧兰气愤不已,脸色一直涨红,贝碧棠低头吃饭。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黄大山,眼睛来回转动,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又瞄那个。
苗秀秀心中愁云惨淡,她以为自己能安安静静地养孙了。
大女儿结婚生子,二女儿嫁出去了,小女儿虽然一直不肯嫁人,但最近也松动了。
没料到,小女儿一声不响辞工,成了无业游民。
她该怎么跟费林君说?费林君一个曾经的大家小姐,连拿剪刀裁花,都怕伤了手,由女佣代劳。
遭逢大难,却能放下身段,扫了十几年的厕所,独自将儿子带大,从此洗衣做饭,裁布织衣无一不通。
就这么一个能屈能伸的能人,能看上懒惰的小女儿?
她怎么能将贝碧棠成功嫁出去?
晚饭过后,冷静下来的苗秀秀开口问贝碧棠,“什么时候辞工的?”
“有一段时间了。”
贝碧棠神色淡淡的,脸上丝毫不见慌张。
林碧兰看不过眼,大声地接话,“姆妈,你看她!姆妈,你就是太纵容小妹了,才让她这么任性,将自己的饭碗都给扔了,整日在城市里闲逛!”
贝碧棠冷嘲一句,“你男人不也是整日闲逛?”
林碧兰被贝碧棠的话一堵,都岔气了,不停地咳嗽。
黄大山语气凉凉地说,“小妹,我也是关心你。”
贝碧棠勾起嘴角,又很快放下,嘲讽地说道:“管好你自己吧!”
也怪自己那天想要偷懒了,要不然骑冯光美的自行车去市图书馆学习,也许就能瞒久一点。
林碧兰立即护夫,不满地指责说道:“贝碧棠,你这是什么态度?!”
贝碧棠伸出双手,冷冷地说道:“关心我是吧,大姐夫整天说自己工作辛苦,想必是赚了不少钱吧。那正好,我现在没工作了,缺钱用了,大姐夫给十块八块零花呗。”
林碧兰声线颤抖,被气得话不成声,“你……你……”
姐妹两个相互蹬视,谁也不肯先眨眼睛。
过了片刻,贝碧棠和林碧兰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宣告两个正式进入“不跟你说话”的冷战时间。
苗秀秀等她们两个吵个够了,才当起最后的裁判。
她看向贝碧棠,开口问道:“你就这么待在家里?”
贝碧棠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她喃喃说道:“我去了街道办一趟,又重新排队等待分配工作了。”
贝碧棠不自信,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最为不自信。
明年自己肯定考不上大学,连上海本地最差的专科,她也考不上。
不能一直靠老本生活,要不然她就是第二个范进,恐怕还没到中举那一天,她就疯了。
她打算一边复习高考,一边等待工作分配。
还时不时去街道办,问问情况。
但形式很是严峻,上次跟她一起排队的人,都没有全部安排工作呢,二次分配要等到何年何月。
放张待业表格在街道办,无非是求个心里安慰。
但这些话,她不敢跟苗秀秀说。
林碧兰质疑地说道:“哼,前一份工作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下一份工作你又能干多久?”
贝碧棠不说,退休的苗秀秀没少在人群堆里聊天,对贝碧棠还能再分到工作,不抱任何希望。
她想到了贝碧棠寄回来的几百块,给自己设置一个底线。
用这笔钱养小女儿一段时间,在这笔钱花光之前,将小女儿嫁出去。
苗秀秀神色缓和地说道:“一个月拿十几块钱,也管不了多少事,不去上班就不去吧。”
林碧兰急忙出声喊叫,“姆妈!不去上班,你养她啊?!”
苗秀秀给林碧兰一个清凉的眼神,平静地说道:“我养就我养,我有退休金。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亏,我把这些年的账本拿出来,一一算清楚。”
林碧兰呐呐地说道:“可是,姆妈我是留家的那个。”
苗秀秀眼风一扫,说:“你小妹没成泼出去的水呢,我补贴碧莉了吗?”
话音刚落,贝碧棠心里的那点感动不翼而飞。
林碧兰被苗秀秀拿话堵住了,不再闹腾。
贝碧棠辞去工作的事,在苗秀秀四两拨千斤的功力下,无风无浪地过去。
元旦买的日历越来越薄,日光也渐渐地稀疏起来。
吃过早饭后,黄大山和林碧兰两嘴一抹,拿包出门上班。
贝碧棠收拾好碗筷后,回里间,掏出一份初中数学的卷子来坐。
苗秀秀私底下问过贝碧棠,她不上班,每天出门去哪里?
贝碧棠半真半假回答了一半,说自己去市图书馆待着,打发时间,到点再坐公交车回来。
苗秀秀一阵肉疼,贝碧棠在外面吃两顿,从市图书馆来回又要交通费,每天的花销不小。
一细算下来,苗秀秀便不准贝碧棠去市图书馆了。
没事做,就在家里待着,起码吃得的比外头便宜。
这一写就是两个小时,贝碧棠手里换了只红笔。
看着自己改出的分数,才六十三分,堪堪及格。
贝碧棠无地自容,一阵心烦,这样的分数,自己怎么考得上大学?
她越想越悲观,脸色惨白,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这时安顿好小毛头的苗秀秀,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苗秀秀直接说道:“我跟你费阿姨约好了时间,你去见见人。”
这才几天啊?就迫不及待让她去相亲了!还先斩后奏!
贝碧棠抬头愤怒地看着苗秀秀。
苗秀秀冷静无比地跟贝碧棠对视,冷漠地说道:“我能忍你多久?你大阿姐又能忍你多久吃闲饭?你大姐夫下次又不知道要蹿腾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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