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穷和尚不在山门修行念经,跑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寻乐子,可别是忘了佛经,一心扑在这千人骑万人迷的人身上,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闵月说完,果然见空慎脸上神色终于变了,继续添油加醋,“你不是寻她吗?告诉你,她呀可是个享受命,早早儿的同她背后金主儿出去潇洒快活了。”
说着还提帕遮掩了嘴,笑的眉眼弯弯,看着空慎神色,她顿觉心中舒畅。
空慎本意并不愿去争论什么,说他也无妨,可……他便是听不得别人说秦卿,她苦了太多。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个清脆却高昂的声音响起,“乱嚼舌,小心娘子回来给你割了!”
空慎抬眸看去,来人服饰与楼中花娘不同,身着衣物虽面料不是极其奢华,但却舒适,青蓝色褶裙配白莲上衫子,款式普通,梳着双头鬟少女髻,应当是楼里打杂丫鬟。
闵月恨恨得瞪了小芩一眼,恼怒道:“少拿你主子压我,得了点儿势就狗仗人势了?”
小芩闻言也不恼,而是从怀袖抽出个巴掌大的青底册子来,那册子上挂有一根纤细小狼毫,沾着些朱砂。
她提笔在册子上书了几画,一旁的闵月看得茫然不解。
待小芩放好笔,这才将那册子朝她那一面翻过来合册,在闵月眼前晃了晃,狡黠一笑,“闵月娘子的话,我已帮你几下,待我家娘子回了,定会代为转告到位。”
闵月脸色铁青,最终看了看小芩,又看了看空慎,素手紧紧捏拳青筋显露,放下狠话,“行,走着瞧!”
说罢,愤恨甩手离去。
空慎低喃一声,看向小芩,“方才多谢姑娘解围。”
小芩摆了摆手,收好自己的小册子,这可是她的护身法宝,“大师不必客气,我识得大师,那日棋局上帮我家娘子的便是您,请问大师找我家娘子何事?”
空慎顿了顿,想起方才闵月话语,转了话意,“贫僧有物品要交还给秦卿娘子。”
小芩点头,“大师若是不急,可待我家娘子回归再交还,若是另有要事着急,可交给我,我转交给我家娘子即可。”
空慎双手合十,“既然秦卿娘子不在,贫僧下次再来便是”,说罢本转身谷欠要离开,却蓦地顿了顿步子,小芩也觉得眼前的出家人也颇为奇怪,可既是娘子认识之人,又救过娘子,她也不好多加揣测。
“大师可是还有何事?”
小芩疑惑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僭越,不知姑娘可知秦卿姑娘去往了何处?”
说完,他见小芩面露警惕怀疑,面色平静如水,解释道:“贫僧并无恶意,若是姑娘不愿相告,不说便是。”
小芩虽心里有疑惑,但当初她是看到这人不畏庆王强权威胁助了娘子之人,也见过娘子赤足追他而去过,还是实言相告。
空慎得了答案,便告辞离开,晨起的清雾此时尚且未全散,那素白衣袍渐渐走远随之隐入雾中不见。
小芩嘟囔着,“可惜了,长得这般好看,是个出家人。”
说罢,随手踏入门中,将硕大沉阔的木门随即慢慢关上,一阵轻风吹过,摇曳着那绯红灯笼流苏晃悠不停。
…………
日至西头,秦卿等人总算紧赶慢赶的到了目的地,绞乌提前去安排了接头住宿事宜。
秦卿则自顾自的下了马车逛集市去了,这云龙都镇地处商贸必经之路,来往货物繁多,南疆西域各色各样,乃是天子特立的商镇。
其中顶好的东西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若财势雄厚,在此处便是王。
这里既是贸易之地,也是文化汇合之处,街道房屋不若京师那般森严大气,淡雅幽静,自有帝尊之象,讲究风水四位六仪,而是融合了不同文化,建造出了高吊楼,腾水阁,携山屋等各色各样的房屋,或雅或俗,各有千秋韵味。
“我说,这位道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听不明白?”
秦卿提了一个细致小篮,衣物已换上了一套半袖红白异族服饰,服饰上点缀不少珠铃妙玉,走起路来伴着清脆珮珰声,束着高冠玉钗,颇有一股英姿飒爽之感。
红色更衬她面若惊鸿,肤若凝脂,引得一路来往商人郎君看了不少次,更有甚者故意掉落玉佩玉环来引起秦卿注意。
“小娘子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在下与娘子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一遭,这么对在下,太过不近人情了些罢。”
穆云澜颠儿颠儿的跟在秦卿一侧,见有人来便换一侧护着她,他那张脸长得也不赖,这般做法倒是颇为让人觉得不错。
可惜秦卿不是寻常女儿家。
秦卿随意瞧着,这个绸缎比了比,买,那个看上了,也买,穆云澜跟着身后乖觉的抢着付了银钱不说,还争着提东西,一幅任劳任怨长工样。
突地,秦卿将那金钏试戴入手时,一行六人引发了她的注意。
秦卿紧盯了一眼其中那身着胡拉衣物,头戴玉金额带的男子,勾唇一笑,她戴着金钏,袅娜娉婷的朝着那男子反方而去。
她本就在人群中格外耀眼,那男子早已注意到她,离他最近的一名女子身着金色纱裙,赤足于地,见男子笑意,直道:“王子殿下可是心欢这女子?妾将她抓来献上!”
男子点头,“爱姬懂我。”
另一边一身白裙的女子却皱了皱眉,“看模样,该是大家之女,王子殿下这次主是和亲,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罢。”
男子闻言,嘴角扬了笑意,摸了摸下颚胡须,盯着秦卿离去婀娜倩影,“丽姬说得也甚是。”
那名唤丽姬的女子见此,紧皱的眉却并未散开。
秦卿感受着那束目光紧随了自己,嘴角笑意更深,穆云澜提着东西,跟在她身旁,疑惑的目光杂着宠溺看向她。
而空慎站在长街梯上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女子一身红白衣裙肆意而笑,男子青衣长袍宠溺护着,替她付钱拿物。
作者有话说:
空慎:割了头发种草吧。?
第20章 爱护
◎秦卿第一眼看到那一身素白僧衣时还以为自己眼花,当那熟悉清冷声响◎
秦卿第一眼看到那一身素白僧衣时还误以为思之太甚眼花,当那熟悉清冷声响起她才莞尔一笑。
穆云澜将将付了银钱,还未来得及拿上东西,便见秦卿宛如一只点水蝴蝶一般,扑腾着蝶翼带着水光飞向了那一身素白僧衣的男人,眼底带着他未曾见过的喜悦,那是一种归于心底的真挚。
“你怎么来了?”
秦卿笑着在空慎面前站定,抬头看着他,笑意在眼中荡漾。
“下山寻你不在,你贴身丫鬟说你在此处,便来找找。”
空慎平淡的回答着,随即抬眸看了看跟在秦卿身后而来的穆云澜。
秦卿跟着回头,看是穆云澜,转头对空慎道:“这是穆云澜,一个……道士。之前遇到妖物,他出手助了我们。”
空慎闻言,眸色微沉,“妖物?可伤到了?”
秦卿本想摇头,心下心思微动,转而话语中含有浓浓委屈,抬了手腕给他看,“嗯,伤得可狠,将我甩在石壁上好几回呢,手串都被它叼走了。”
空慎听后来不及关心手串,而是看着秦卿那皓白手腕上新增的淤青,“伤势可看了大夫?”
秦卿摇头,就这么支着又白又细嫩的胳膊在他眼前晃,“没,不是等着大师给我看么。”
空慎垂眸看着,未语,秦卿便这么等着,身后穆云澜将东西抱好,看着这场景,松了眼睑,随即凑了上去,“小娘子伤着了?在下替你看看,家师医道精湛,在下虽只学了些皮毛,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秦卿闻言,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干你何事儿,还不回去吗?不是之前就喊着累了的。”
穆云澜闻言,继续嬉皮笑脸的说着:“不累不累,为天仙儿似的小娘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下心甘情愿,三生有幸呢!”
“……”
秦卿对穆云澜已到了容忍极限,正欲要动手时一旁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空慎突念一声佛喃,手腕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秦卿愣神之际,那温热已然离开。
再去看时,皓白手腕上那抹淤青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旁的穆云澜嘴角扬着一抹浅笑,“大师好生厉害,做到这般地步想必修为不低。”
空慎看他一眼,“修为而已,不过是修身养性之辅,不值吹嘘。”
穆云澜听后哂笑,气氛有点凝重。
“是何类妖物?可是偏爱食心的翼蛇?”
空慎复问穆云澜,神色自若,他方才在同秦卿治疗伤势时,顺势查探了一番。
穆云澜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他原以为空慎只是一个俗家弟子而已,未曾想居然如此深厚修为,饶是他师父或许也不一定有这实力,看来那手串确为他所赠于秦卿了。
而秦卿方才看着自己那皓白手腕,又趁着穆云澜和空慎谈论之际悄悄看了一眼腰部,这裙服乃是游牧群落常用,斜翎为线,一片正布裁剪缝制而成,穿月兑皆是方便,那磕碰的淤青也已消失无影,只余下光滑如初的雪白肌肤。
“大师一个人来,可曾有住处,不若与我们一同住下,待返回时好一同去抓了那妖物,拿回小娘子的手串啊。”
穆云澜开口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秦卿,空慎自是明白他的用意,秦卿听后也看向他,虽然她知晓他定是不会答应的,佛戒如他命,他向来将规矩看的如此重。
“也罢,贫僧也正愁此地无山门落宿,多谢穆道长好意。”
穆云澜:“……”
秦卿听后,眉眼带笑,如一湾清潭茵成如画般美好。
“那我们快些回去,绞乌定然将晚饭备好了,你爱吃什么素菜,我让人去做。”
秦卿喜悦的说着,拉了空慎手臂便往前去,空慎任由她拉着,第一次没有拂开那只纤细的手。
余下穆云澜抽了抽嘴角,抱着一堆东西哀怨跟上。
…………
三人回到住处正好碰上提酒而归的绞乌,“师姐,你提酒做什么?”
秦卿喊一声,正要迈步进院的绞乌闻言回头望去,入眼便是她向来喜怒不形于面的师妹正扬着璀璨笑容同她招手。
绞乌有一些恍惚,记忆中秦卿有如此笑意的时刻还在她初在府中见到她时,虽一张脸脏乱丑花,可还是让人无法忽视那如向阳花一般灿烂的笑容。
“寻新剑时遇上的沽酒女,酒烈人美,便买了两盅,庆祝一下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绞乌晃了晃手中酒罐子,一手持了长剑,站立在院梯上。
秦卿闻言,摆手,“不能,他吃不得酒,今儿晚上有素菜吗?让李志做点儿素菜。”
绞乌眼含揶揄的看着秦卿,又看了一眼空慎,“这便是你的那个和尚小情郎?”
秦卿听后,笑意更深,“师姐,他叫空慎”,接着转而对空慎道:“这是我师姐绞乌,少时颇为照顾我。”
空慎随即便对绞乌行了合十礼,“绞乌姑娘。”
绞乌虽平时冷漠,实则她最是对人泾渭分明,只一眼,她便知眼前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大师你好。”
绞乌说完,便笑道:“莫要在门口杵着了,进屋罢。”
秦卿闻言便拉了空慎进院,而穆云澜随后一步刚进院便碰到急急忙忙要出门的李志。
“李大哥,这是做什么去?”
他拦住李志,问道。
李志笑着,“四姑娘吩咐我再去备些素菜回来,说是贵客来了。”
穆云澜未曾想自己辛苦这么久所换来的地位不如空慎半柱香高,瞬时觉得委屈满腔,将东西拿进去时,左一下右一下的乱走,拿一个问一声秦卿。
秦卿还在问空慎前些日子去了何处,哪有这多功夫去搭理他,随即摆摆手,“随意便可,莫要问我了。”
穆云澜:“……”自古以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绞乌今日新得了长剑,手痒难耐便忍不住拿出来同众人看。
“这虽不如我从前那柄好,却也算是不错了。”
绞乌说道,一边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白刃如雪般珵亮,剑刃锋利无比,剑身发出清微剑鸣,却为一把好剑。
“不错。”
秦卿评价着,她惯是不喜这种长而费力的武器,但也能看出这剑的好坏。
空慎没有说话,反倒是穆云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这剑不错是不错,只是在凡品中而言,却也比不得仙品,在下不才,有一宝剑用不得处,若是绞乌娘子看得上,便赠于娘子。”
绞乌闻言,笑意染上眉间,“道长的剑自留护身罢,我一介凡人而已用不上,用这普通长剑就好。”
穆云澜听出了言外之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空慎出了声,“穆道长的建议也不错,但修练需得从初而起,与其送宝剑,不若绞乌姑娘先习这本剑锋入心,以普通长剑为契有了基础再用穆道长的宝剑也未曾不可。”
“师姐,你觉如何?”
秦卿点着头,望向绞乌询问她的想法。
绞乌赞同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说罢,接过了空慎手上的那本书,翻了几页,便不自觉引入其中,自顾自琢磨去了。
秦卿见绞乌都离开了,穆云澜还在,微微皱眉,她本想着趁此机会好好同空慎独处一会,谁知这穆云澜其他时候那般机灵,这时就愚笨的无可救药,无论她如何明示暗示都不得体会她的意思。
正当时,李志已然上了前院来,说晚饭已做好。
几人这才收拾妥当同去用饭,一顿饭罢,无人开口出言,绞乌几口利落的用完饭后又去琢磨那本剑谱。
李志得了吩咐,特意买了豆腐和一些素菜,一桌饭菜倒是不错。
秦卿用饭斯文,嘴又挑,向来吃的少,她想起今日买的东西还未仔细看,见空慎与穆云澜还在吃着,便起身去收拾一下。
穆云澜见秦卿走了,便放下了手中瓷碗,“大师当真是毫无波澜啊。”
空慎闻言,抬眸看他一眼,默然吃完最后两口斋饭,这才答话,“穆道长此话何意?”
穆云澜对上那双平静双眸,“空慎大师是特意为了秦卿而来?你喜欢她?一个和尚?”
空慎将话反问回去,“穆道长呢?”
“是又如何?”穆云澜挑衅一笑,“我师门不比贵派,规矩森严。”
空慎闻言点头,“既是如此,你已有答案,何必问贫僧?”
穆云澜瞪大了眼眸,他以为空慎会装模做样的说两句……
“阿弥陀佛,若是穆道长真心喜欢便该坦诚相待,而不是戴了面具示人心意。”
空慎说着,站起身离开,徒留穆云澜气愤的一掌拍于饭桌,裂纹寸寸漫延,整个檀木桌四分五裂。
入夜渐微凉,秦卿收拾完刚开门便看到月下那抹素白站立在她房门前,沉眸静肃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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