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阿姨打电话问这周回不回去,我后面才想起来下周一是阿姨生日……”
他盛了一勺递到宣依嘴边。
宣依却依旧不动声色,齐呈枫就将勺子递得更近了些,宣依抬手捏住勺根,将它放回碗里然后连带着碗一手端过。
发烫的碗壁在指尖蔓延开温度,她仰头喝完了一整碗汤。
齐呈枫扯了两张纸递过去,又将空碗接过来:“怎么喝汤和喝酒一样。”
他起身往小厨房走:“周一没比赛,你刚好可以休息回去。”
身后的小步子也轻轻落地跟上。
齐呈枫冲洗了碗,一回头宣依近在咫尺。
她脸上忧伤的神色并未淡去,随着齐呈枫转身的动作,手掌撑到了台柜上,将他圈揽其中:“齐呈枫,我们玩局真心话吧。”
因为过分靠近的距离,齐呈枫往后微仰着身子:“酒还没醒?”
这句话被宣依重复的“玩不玩?”给揭过。
齐呈枫抬手揉着她的脑袋,将碗放了回去:“你问吧,绝对如实招来。”
宣依目光落在他宽阔挺直的脊背上,那个充满安全感的背影一步步向前,按下灯开关。
光亮落下,他回过身看向她,此刻梦里的一切消散,只有他真切站在眼前。
恍若一场海市蜃楼。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娇气地问这个问题,”宣依带着笑意看向齐呈枫,“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她想将这一切的怪异都推给那敏感的酒精上头,但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杯酒不过是这场真心话的添加剂。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
齐呈枫总归是有一身傲娇的,可他却心甘情愿地等了自己这么多年,就连在一起了,也无微不至到生怕自己离开一般。
“那就说来话长了。”
齐呈枫也没想到他会有回答这个问题的一天,而他的答案与那些所谓的“情不由衷”不同,对于这个问题,在他那儿是有一个准确答案的。
未关实的窗户窜来阵阵晚风,屋里的燥热被吹散,齐呈枫攀上宣依的肩将她往沙发带,语重心长地讲起了那个宣依已经毫无印象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齐呈枫捏着宣依的掌心翻转。
手掌的伤痕终究是无法痊愈,落在拇指旁边一道不起眼的浅色落在那儿,不仔细看甚至无从察觉,就连宣依也没注意到,是在齐呈枫一点点的摩挲里她才看清那细微的颜色差别。
“就这点破事,你记这么多年?”宣依不可置信地看向齐呈枫,又慢半拍反应过来,“等等,那你岂不是喜欢了我差不多十年?”
思索着,宣依靠在了沙发上感叹着:“哇,你好有毅力,我俩这些年都没见过面吧,你还就这样干巴巴的喜欢了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宣依莫名竖起了大拇指:“真牛逼。”
齐呈枫叹口气捏着宣依探出地拇指按了回去:“你也牛逼,这么有魅力,让我念念不忘。”
甚至还去学校兜圈想装个偶遇,结果隔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像个笑话,连学校都搞错了。
“那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吧,”宣依声音沉下来,视野不知落在了哪儿,又好似并没什么焦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去了十九中嘛,因为便宜。”
齐呈枫愣住了。
宣依扭头看向意料之中的一幕,笑容轻松:“很奇怪的原因是吧,我现在也觉得,但当时我真的做了很多的权衡利弊,我觉得这是最合适我的选择,但是我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好的,我只是觉得哪儿都一样。你看,我在十九中照样考了市六十三,我一点儿也不差劲,而且在CY的这两个月我也凑够了大学的生活费……”
但说着说着她的笑意还是沉了下去,别开脸继续道:“我没有不想和你说,但就像你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一样,我知道你肯定不能理解,”她手指蜷在一起,自顾自地刮着指甲让自己显得漫不经心,“我害怕我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会因此分开。”
话到此刻,宣依才真切感受到了害怕失去的滋味。
她曾莫名其妙失去了父亲,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忧伤的时候因为各种议论声离开了家乡,那是“死别”的失去。她早早懂事独立的结果是什么都憋在心里,像个小大人一样不愿让母亲看穿自己,小小的她连撒娇的勇气都没有,这是“生离”的失去。
她懵懂地经历了一切,又在此刻具象化地理解了那些懵懂。
齐呈枫的手就在此刻,就在胡思乱想的念头膨胀蔓延的此刻附在了她欲盖弥彰的动作之上。
一滴泪顺着这股温度掉落,落在了他隆起的青筋上。
齐呈枫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此刻的他才是真的对哄人一窍不通,只知道抱着,一点点收力让拥抱更真切。
良久的拥抱里,齐呈枫才开口:“从你加入CY那天起,我便永远属于你的阵营。”
“但在更早之前,从我喜欢你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属于你了。”?
第66章 这是第六十六章
◎亲了我却在半夜偷摸看别的男人?◎
夜里十一点过,两人缠绵的吻从沙发到床铺,宣依跪坐着起身,喘着粗气低眸看他。
一片漆黑里,他欲望蓬勃的双眸却暴露在月色之下,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始终处于下位,让宣依来决定吻的轻重缓和,看着宣依半直起了身子他也撑着手肘起身,却依旧被压在宣依之下。
“不亲了?”
“他们回来了。”她的气息还不平稳,边说边抬腿移开了位置。
“宣依,你接吻都好不专心。”齐呈枫跟着坐起身,侧过身子去帮宣依理顺凌乱的头发。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挤进来了三个酒气熏天的人。
程舟夹在中间却是看起来最清醒的,他边抵着门边吼着身后悠哉的人:“凌一鸣!你倒是搭把手啊!”
“你不说不让我碰小珠嘛?”凌一鸣抬脚抵住了门。
宣依见状上去揽住秦珠:“她也喝了很多?”
“没有啊,”程舟身上也弥漫着浓厚的酒气,却还是保持着清醒晃手解释,“她拿饮料不小心拿到了瓶强爽,喝了两三口,就这样了。”
像是坚持这么久的清醒就为了亲口解释这件事,一段话不喘气地说完就仰头倒在了沙发里。
宣依抬起手肘抵了下齐呈枫:“醒酒汤啊。”
齐呈枫边盛着汤边感叹:“喝这么多,不怕明天被任姐训?”
“秦珠聊嗨了就拉着程舟一块喝,”凌一鸣也只是胜在酒量上,他靠在沙发边缘扶着脑袋感叹,“程舟哪招架得住她的劝酒,诺,就喝成这样了。”
凌一鸣忽然坐直了身,扭头看向扶着秦珠喂醒酒汤的宣依,灯光打在她身上,在醉意朦胧里,秦珠扬着酒瓶说的话袭来。
忽而一碗汤随着生猛递来的动作晃动,险些洒掉。
“喝了酒,就专心眼前。”
“不是,”凌一鸣摆摆手,“呈枫,我有话和你说。”
“说,”齐呈枫对眼前的三个醉鬼没什么耐心,端着一个碗在程舟面前蹲下来,“喝了睡觉,明天还要训练。”
“关于我们小辅助的。”
宣依也顺着这句话看向凌一鸣:“关于我?”
“啊,”凌一鸣慢半拍反应过来当事人在现场,忙摆摆手,“不是你不是你,我们小辅助是……晨儿。”
两个清醒的人一高一低地对视上然后同时摆头,宣依看着身前几个酩酊的男人,有些不敢回忆她喝醉的时候做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将最后一点汤喂完,宣依便杠着秦珠起身:“那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先带她回去了。”
齐呈枫靠在了桌上看向醉意里保留一丝清醒的凌一鸣,抬脚踢了下他的小腿,将他的困意踢散:“说吧,什么事。”
就那种喝醉酒瞎扯的胡话,也就宣依被糊弄过去了,凌一鸣一个哆嗦里抬起头左探右探。
“走了,说吧。”
睡意和酒气里,他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吹了两口喝下:“小辅助她之前喝酒很厉害的,你应该被蒙了。”
“你们喝醉酒一个逼样,”齐呈枫在这没什么营养的聊天里摆摆头,转身将几个空碗叠起,低声感慨着,“我也是脑子不清醒,大半夜听你们一个个酒鬼讲故事。”
“我说真的……”凌一鸣垂上昏昏欲睡的眼眸,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讲着,只是唯一的旁听者已经转身去了小厨房。
潺潺水流声在凌一鸣的故事里关掉,齐呈枫借着水槽里的清水洗着那几个碗,沉默地听着不远处投情讲述的往事——关于那虚假的酒量。
等他甩甩碗里的水回到沙发时,三个人已经歪歪倒倒靠在了一起。凌一鸣搭着魏晟的肩,手指划着弧度,嘴里的故事恰好近了尾声:“拜托,干了一件酒诶……”
他手指摇晃着往天花板指,数着一件酒有多少瓶:“十二瓶诶,闷的,你居然还不信她的酒量!”
“真是被爱情迷昏了脑袋,女人三分醉演到……”凌一鸣感慨着睁开眼,眼前落下的却是齐呈枫低沉的身影。
他的话也随着齐呈枫低落的模样咽了回去,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真傻。”
-
深沉的夜里,上铺醉酒的倒是睡得沉,翻身的动作带着齐呈枫也一同侧过身,手掌摩挲着枕边的手机,本就聊胜于无的睡意在手机屏幕点亮的一瞬更是倾之。
凌晨两点过了。
齐呈枫划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在各个APP间来回切换。
最后他点进了微博,顺着个人主页的近期常看点进了宣依的微博。
那是她的小世界,点赞着各种各样的内容,她向来不对外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大数据懂她,于是靠着首页里各类的点赞可以分析出她当时的心情。
刚准备翻阅时却刷新出了一条刚刚点赞的微博。
他看着屏幕中被赞的那条微博,停顿了良久最后跳转了应用。
-
半个小时前,宣依已经深陷于梦乡。
兴许是和齐呈枫缠绵的吻意犹未尽,以至于梦里延续了一场缱绻的荒唐,披上梦境的朦胧,一呼一吸被碾在他的身下。
杂乱的声响连通着梦里,用桌边的玻璃杯摇晃为这些响声找了合适的缘由。
再后来声响愈烈,秦珠的哑声呼唤再也没法被梦里的事物替换。
宣依朦朦胧胧地掀开眼,刺眼的灯光让她不适地抬手遮了遮。秦珠半蹲在她的床边揣着肚子,紧拧的眉头将难耐的不适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她的手紧紧捏在宣依的床单上。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宣依坐起身抬手撩开秦珠的刘海,也跟着拧眉。
秦珠呜咽了两声才腾出一丝空隙回答:“痛。”
宣依起身接了杯温水递给秦珠,在她旁边蹲下拿出手机打车:“忍一下啊,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记得这附近有家诊所,”秦珠一开始并没想打扰宣依,自己百度后已经喝了三杯水了,现在属实有点灌不下了,双手捧着水杯声音都发虚,“哦,现在应该关门了。”
这附近的诊所,不用细思都能对得上号,宣依想起那家诊所,敲下目的地的力道都重了一个度:“嗯,所以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匆匆,等诊断出来开完药,宣依才松下心看着诊断证明,秦珠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杯吃药时接的温水。
“对不起啊依依。”
“又没多大事,”宣依翻过另一张单子漫无目的地看着,“最近几天我让齐呈枫点几个清淡的菜,你要是明早还不舒服就和任姐请个假。”
秦珠一脸小孩模样,靠向了宣依,荡着小腿又抿了一口温水感叹:“那酒一点也不好喝,以后再也不喝了……”
宣依应和地“嗯”着,翻看的单子上面已经叠上了手机,刷着微博推荐。
忽而一条博让她翻看的动作顿了下来。
一条配文“今夜做梦素材”的微博带上了五六条性张力拉满的视频,宣依并没有点进详情观览,但第一个视频的画面已经播放结束接上了第二个视频。
因为忙碌的奔波而遗忘的梦在这条微博里又涌来一幅幅已经模糊的羞耻画面。
欲盖弥彰翻过的那刻却误触了点赞,匆匆取消后还好有那辆车的鸣笛声及时截住了她促上脸颊的温度。
在那条微博的后劲里,宣依甚至一碰手机就会联想到那些画面,索性一路上都没在碰手机。
秦珠刷了几条视频后,余光扫到宣依沉默的动作,便熄了手机胡乱扯了个话题:“那么难喝的酒,依依你当初是怎么喝完一整件的啊?”
“嗯?我小时候尝过一点酒,不好喝还是什么来着,我就没怎么喝过酒了,什么时候喝了一件酒?”宣依是真的对秦珠口中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漫长的车程里,秦珠充斥着疑惑跟宣依讲了当初的事,话到最后宣依也没印象。
就好似一幅偌大的拼图看起来已经拼凑完整,不仔细追寻根本察觉不到缺失,但秦珠此刻拿着这版拼图的一块碎片,让这份拼图更加完整。
但宣依并不在意这份拼图的完整与否,所以听完这段故事依旧像个局外人一般分析起来:“噢,所以从那天之后你就主动来找我,和我交朋友。”
“对呀!”秦珠感慨,“你这么好,我当然要报答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而已。”
“怪不得我不记得我俩为什么玩到一块了。”宣依独自喃喃着,怪不得秦珠那样一个活泼得有些惹人烦的性子会愿意呆在她这样无趣的人身边。
“依依,要不是有你的成绩做担保我真怀疑你有健忘症,特严重那种,”秦珠聊起劲又顺着这个话题攀上了另外的事,“之前任学长过生日,他周三邀请你,你周五就忘了。”
宣依其实压根没想起来有这回事,但嘴上已经下意识地否认了:“我那不是不想去嘛。”
“你……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吧,”秦珠戳穿了这个离谱的借口,“你当时是在我面前忘了的,转头任哲文Q.Q问你有没有空你就回了有空,还带着我一起去了。”
“你当时带我去的时候,我还觉得是任学长的坚持打动了你,你俩有可能会谈上呢,”秦珠回忆起当时的想法,现在依旧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你平时哪会去参加别人的生日,要不是后来在医务室看见他家长的另一面,我真觉得你俩特般配。”
宣依本来平淡的神色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扫了过来,明明也没什么情绪波澜,秦珠却迅速意识到了自己脱口的内容:“没有,我的意思是……”
“我不喜欢他,”宣依收回了目光很平静地聊起自己的感受,“你说这些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不可能因为忘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才突然意识到不喜欢。”
她说这些时,完全没想到接下来脱口的会是一个实际的例子:“就像我喜欢齐呈枫,虽然我俩之前大多数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确确实实喜欢他,那既然如此,从前的事便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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