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新源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了,伸手去端茶杯动作顿了片刻。
王莎莎和赵理接了外景拍摄,很早就出门准备了。
工作室里的棚内拍摄就由她和李雅芝负责,待会就来客人了,林舒玫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也是担心时间会不会冲突。
当然,她也不太想这样漫无目的闲聊下去,害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工作忙点还能逃避逃避现实。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李雅芝也好奇。
“旅拍。我父母想要出门旅行一段时间,不会去太远,又想着多拍点好看的照片纪念纪念,摄影这一块还是找专业的好,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工作室。”
陆新源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李雅芝。
林舒玫作为局外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陆夫人陆老爷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帮李雅芝和陆峥荣牵线搭桥。
李雅芝也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立马拒绝:“No!不接这单,你可以自己去找专职旅拍的摄影师全程陪同,或者去当地找陪拍什么的,反正我们不会去。”
陆峥荣在,她就绝对不可能会去的。
林舒玫则是随便,这件事与李雅芝关系比较大,还是得让她决定。
陆新源:“我弟弟他不一定会去呢,这次旅行,我父母的对象主要是你,想和你出去旅游找的借口而已,想必不难看出,两位老人家都挺喜欢你吧。”
陆新源这番话明指向李雅芝,突然的明示打的李雅芝接不上话,只好找别的切入口:“……陆峥荣那小子怎么不去啊?”
“他不是要和齐嘉砚一起出差去海城吗?”陆新源偏头,朝林舒玫扬了扬下巴:“你哥哥没和你说吗?他要去海城出差一趟,不过估计没那么快。”
林舒玫呢喃出声:“海城出差……”
去海城出差?这事齐嘉砚从未和她提起过。
陆新源垂下眸“嘶”了一声,眉心紧拧,像是在思忖,几秒过后,又迅速抬头,往后一仰:“看来你不太清楚啊,哦,我想起来了,听说许家的千金许容也会去海城一趟,许氏在海城有酒庄,你们两家不是合作吗?你哥哥和许容估计会一道去呢。”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陆新源嘴角上扬,笑出了声,继续说:“啊,那这样峥荣去了,岂不是当电灯泡?”
“我也是在生日派对那天晚上才得知你哥哥和许容的事呢……”
“真是一件好事,对谁都好。”
后面陆新源喋喋不休说了些什么,林舒玫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陆新源走之前让她们再考虑考虑。
耳畔边徘徊的是一阵杂乱无章的“嗡嗡”响声,几乎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那阵“嗡嗡”杂声一直未断,进行拍摄工作时,捧着相机站在灯下呆了好一会,李雅芝远远叫了她几遍,发现不对劲上前拍她肩头,才有所反应。
“这是怎么了,你这张都拍糊了。”
“嗯?”
林舒玫收回飞远的思绪,调回刚才拍的那些照片,几乎每一张照片里的人脸,都是模糊不清的,白白浪费了模特的美貌和李雅芝花了一晚上新学的妆容。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赶紧和李雅芝还有模特都道了个歉。
“你看着状态很差啊,要不我来吧。”
虞娜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夺过林舒玫手里的相机,拎在手中晃了晃。
“你去修图吧,剩下的我来拍。”
林舒玫本来想说不用麻烦她,待会认真拍的。
但根本没时间给她反应,虞娜便举起相机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模特绽开笑容:“小姐你好,我们摄影师今天状态不大好,所以换我给你拍,麻烦你重新摆一下刚才的pose吧!”
李雅芝也劝道:“累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还是去修图轻松一些,不和你说了我去给客人化妆了哈。”
之后林舒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修了一天的照片,但效率极其低下。
时常会握着鼠标不动,对着电脑走神,直到黑屏才如梦初醒,点点右键。
“呼!”无奈叹了一声,林舒拍了拍自己的右边脸,这样的精神状态真是糟糕透顶……
可一时半会,又很难调整过来。
司机来接她回家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路上堵车,回到家后,夜幕早已替代火红夕阳,屋里一片漆黑。
身心都疲惫不堪,她连灯都懒得去开,把包随手一丢,就软趴趴地瘫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
林舒玫把脸埋在两个抱枕里,紧闭上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她以为这样就能与外界隔绝。
一楼客厅也有一座老式摆钟,就在不远处。
能听得见时间具象化的在流逝。
一秒一分的跑。
林舒玫听着摆钟发出的声音,心里计算着,休息休息就回房,绝对不能在客厅里待太久。
恰好三百秒,她把抱枕挪开,准备起身时,不远处传来“啪嗒”一声响。
是开灯的声音。
第26章
齐嘉砚回来了,面上的疲倦神色和她比只多不少,一手上挂着叠好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拿着她方才胡乱踢开的鞋子。
他把那双小皮鞋放回到鞋柜里,又从鞋柜的最下方拿出一双白色的拖鞋,走到她面前,俯身屈膝。
林舒玫习惯性抬了抬脚,齐嘉砚的速度很快,等她意识到这些天发生的事已经让他们两人间产生无法缝合的矛盾裂口,这样的亲密举动不合适时,两只脚的袜子早就双双褪去,齐嘉砚和往常一样,已经帮她把拖鞋穿上了。
齐嘉砚拾起袜子起身:“别着凉了。”
林舒玫:“……”
正准备离开时,手腕却被拉住,没等她回头,手心里就被塞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林舒玫张开手看。
是一把车钥匙。
齐嘉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嗓音有些沙哑:“毕业礼物,车我让陈昊开回来了,就停在车库。”
林舒玫觉得好笑,冷呵一声,甩开齐嘉砚搭在手腕上的手,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砸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往楼梯方向走。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
身后脚步声逼近,林舒玫也急忙加快脚步,迈开腿,两个阶梯当做一个阶梯来走。
“哒哒哒……”
最后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回到房间,快速把门关上,用力关门那一瞬,一声呻吟也同时发出。
林舒玫循着声音望去,那双冷白的手被门紧夹着,皮肤些许发紫,盖住原本的肤色。
“嘶。”
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在门后再次响起,手指扶在门框边屈指企图用蛮力推开门。
“开门!”
“林舒玫,”
“给我开门。”
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
林舒玫不愿,只是减弱关门的力气,留了条恰到好处的空隙给齐嘉砚收回手:“你快走啊,快离开,不要进来,我不想看到你。”
然而齐嘉砚并没有如她所愿把手收回,而是继续往里伸,扶住门边,手红的厉害,青筋凸起,好像即使耗尽全力也要把门撑开。
林舒玫最终还是心软放手,不再推门,往后退了一步。
门被打开,齐嘉砚迈着长腿,步子缓慢地走进来,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乌发凌乱不堪,左手无力垂在腿边,肉眼可见的红肿,一双桃花眼沉如黑泉。
“跟陆家去旅拍的事,你答应了?”
林舒玫不用猜就知道是陆峥荣和他说的。
她盯着齐嘉砚,脚步不自觉往后慢慢挪,二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大。
“关你什么事?”
齐嘉砚看出了林舒玫的不对劲,也没再往前逼近,只是屈了屈已经麻木的手指,沉声开口:“陆新源今天去工作室找你了?”
陆峥荣今早和往常一样跑到他办公室里打发时间,无所事事就喝茶吃点心,嘴巴吃累了,便自说自话的嘀咕,偶然间便提了一嘴这事。
情绪被牵动。
就连和董事会那群人开会时,都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听。
思绪乱了方向,他本想发消息问林舒玫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把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的那刻,回应他的只有红色感叹号还有那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嗯?”见林舒玫没回答,齐嘉砚又问了一遍:“他是不是去找你讲这件事了?”
林舒玫语气冷冷回他:“我工作上的事情爸妈都没管那么细,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谁?”
她都没管他和许容去出差的事,他又凭什么管她?
齐嘉砚了解林舒玫,并不意外她会说这样怄气的话语,但垂落的手掌还是渐渐收紧,声音浸着一丝哑:“林舒玫我是你……”
“哥哥”二字未能说出口就被林舒玫立马打断:“哥哥?爸妈早就去办离婚证,外婆和奶奶他们不知道,你也假装不知道吗?真好笑啊,齐嘉砚。”
“所以,摒弃那惹你嫌弃的情感,其实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不对吗?你莫名其妙管我那么多干嘛?”
齐嘉砚一怔,手掌剩余的那些痛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从手指往上爬,在掌中盘旋。
林舒玫说的没错,邓瑗和齐序康早就偷偷瞒着大家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证。
那是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林舒玫读初三,体育中考将近,学校抓的严,下午训练时天上下着小雨,老师没喊停而是继续训练。
虽然说雨下的并不大,但林舒玫八百米跑步还差一些,被留下来多跑了几圈,在操场上待的比别人久,回来时,衣服头发都湿了一大片。加上生理期身体也弱,当晚就发起了低烧。
同往常一样,齐序康和邓瑗都不在家,齐嘉砚便担起了带妹妹去看病的责任。
从中心医院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钟上的时针临近阿拉伯数字的“11”,雨也停了。
在车上时,林舒玫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齐嘉砚把林舒玫抱回房间,关上门。
本想把她叫醒去洗澡,吃些药再回床睡觉的,但齐嘉砚轻声叫了她小名几次,换来的却只有女孩的呢喃,和泛红的脸颊在衣物上的胡乱剐蹭。
拗不过,齐嘉砚只好先把她放到床上。
正准备出房门去装杯温水再回来照顾林舒玫,一阵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不算慌乱,但也不算平稳,杂乱无章,分辨不清有几人,伴随着低沉说话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齐嘉砚停在门边仔细听,是邓瑗的声音。
“过几天去吧,别和嘉砚还有小舒说。”
齐序康低沉的声音很好辨认:“记得拿齐相应的证件,别忘了。”
邓瑗:“对了结婚证好像在书房,小声些吧,别吵醒孩子们了,还有,一定要保密,千万别和旁人提起,我妈要是知道会骂死我的。”
齐序康:“放心吧,这个我比你清楚。”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齐嘉砚愣在原地,刚才父母二人交谈的话语在耳边盘旋,直到再也听不到门后的半点声音,他才缓缓转身,步子稍显沉重。
只是才转过身,还没迈开腿走几步,刚一抬眸便直直撞上了女孩那双失去焦点的杏眼。
空洞洞的眼神,透过黑暗,直击齐嘉砚的心脏,呼吸一滞,他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柔声问道:“怎么起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哥哥……”
“爸爸妈妈要离婚吗?”
林舒玫出声打断了他,脸上错愕的神情变得浓重。
齐嘉砚不知道她在身后站了多久,但能肯定的是,林舒玫全都听到了。
他也不想满她,点头肯定。
林舒玫愣在原处,垂着头不说话。女孩没穿鞋,齐嘉砚担心她着凉便拉起她一条胳膊往床的方向走。
可林舒玫却好像被钉在那一样,不使劲的话根本就拉不动。
虽说是低烧,但女孩手心的温度却格外灼手,她加大力道,紧攥着齐嘉砚,往房门的方向挪去。
“我们去找他们问问好不好,我不要他们离婚,不要离开哥哥。”
林舒玫呜咽着,声音含糊不清。
女孩脸上眼泪滚落,哭声传来,齐嘉砚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上前一大步,将林舒玫揽入怀中,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顺着发丝抚慰道:“没事的,你没听到吗?他们瞒着别人,不敢和外婆奶奶她们和我们说,不敢明着离婚就代表依旧会维持表面平和,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不必太担心。”
反正齐序康和邓瑗都是形式上的婚姻,有没有那本结婚证,其实都差不了多少。他们也从未渴望祈求过什么所谓的父母爱情。
齐序康和邓瑗离婚,影响不到他们二人。
他们也不会被迫分开。
林舒玫仰起泪眼,追问了好几次“真的吗”,得到的都是齐嘉砚肯定的答案这才勉强心安。
那天夜里,林舒玫吃了药后,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齐嘉砚则守在床边,守了她一个晚上。
从此以后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要花费心思去维持表面关系,谁都不例外,齐嘉砚也是,这才能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
僵持不下,林舒玫也不想再和他说话,选择了逃避,跑到床上,手疾眼快掀开被子躲了进去,冷处理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齐嘉砚上前,想去拍拍林舒玫,可床上人好像能感知预判一般,立马打开了他伸出的手。
本就受伤的手此刻是又痛又麻。
齐嘉砚咬咬牙,压低眼皮:“好,我不该管你的,二十几岁的人,我也没有资格再多管闲事。”
其实他只想说“不准去”三个字,可这样过于强势的语气只会让二人关系再也没办法修复,林舒玫只会越来越讨厌他。
“不过我提醒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少接触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不希望你去。”
没人给他回应。
齐嘉砚又看了眼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林舒玫才收回眼神,走回到卧室里,换了套宽松的蓝色衬衫和裤子走下楼。
药箱在一楼客厅的最角落,里头摆着大大小小的药品。
齐嘉砚随手拿了瓶活血化瘀的精油就坐到了沙发上。
打开瓶盖,精油刺鼻的味道扑来,齐嘉砚皱了皱眉,倒了点在手上,揉搓开来。
玉白的手指变得又红又肿,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被门夹出了淤血,大片的淤血布满了半个指甲,指甲尾部还有血液往外渗。
都说十指连心。
怪不得他觉得心疼,比手上的伤还疼。
林舒玫真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齐嘉砚垂眸盯着红肿的手指,不觉自嘲哼笑了几声。
周围很静,一静下来,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夜——林舒玫迷离的眼神还有赤裸的身体……
17/53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