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傻丫负责
“啪!”
粗瓷片被韩扬砸碎在苏小梅脚下。
“韩扬你干什么!”苏小梅惊叫一声,赶紧往李桂花身后又躲了躲。
李桂花也帮着她说话,“韩扬,傻丫糊涂,你怎么能不信小梅,去信一个傻子的话!”
韩扬轻蔑一笑,“信她?她都不信我,我犯得着信她么?”
苏小梅立马急了,“韩扬,你别听傻丫胡说,事实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那你来说,事实究竟是怎么样?”
苏小梅哑然,迎着韩扬的注视,她还真没胆子再把刚才的污蔑重复一遍。
“苏小梅!你不是说韩扬个狼崽子根本配不上你,咋突然就愿意跟他结婚了?”
“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用你家傻子糊弄韩扬呢!”
“就是,人韩扬再不济,下药也药个正常的,谁没事儿去药傻子啊!”
“对啊!再说那傻子用得着下药么,糊弄几句就够了!”
“哈哈哈……”
乡下人没文化,话也粗,再加上苏小梅仗着姿容好在村里向来鼻孔看人,落井下石的就更多了。
那些被她找来,本应该为她做见证把韩扬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乡亲,此时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把苏小梅想解释的心给按到了泥底下,再翻不出丁点儿花样。
而她那藏不住的心虚,更成了佐证。
“大家伙儿静一静!”韩扬打断了人群的嘈杂,“乡亲们作证,我跟苏小梅的亲事就此作罢。”
没人反对,毕竟苏家本来也没打算真把苏小梅许配给韩扬。
李桂花也跟着点头,“出了这档子事儿,你跟小梅的婚事合该作罢,不过傻丫算是被你给糟蹋了,这事儿你预备怎么办?”
下洼村里人人都知道,苏家的傻丫是个傻的,几个孩子都能逗得她上蹿下跳,这样的女人,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就算能生孩子也不会带孩子,娶回家也是累赘。
更何况,韩扬自己在战场上瘸了条腿,家里就个病得都快死了的爷爷,也没法给他们帮忙。
这些,所有人都清楚。
可韩扬占了人傻丫的便宜,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院子里一时静极了。
苏星若站在韩扬身后,望着那挺拔宽阔的脊背,一时也有些莫名的心慌。
似乎是原身残留的意识在影响着她。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韩扬是蒙冤被迫认下了傻丫,如今苏小梅的奸计已被拆穿,他会不会……
“我会对傻丫负责,从今以后,她就是我韩扬的老婆。”
苏星若明显看到,李桂花松了口气,紧跟着手腕一紧,她人已经被韩扬拉着,穿过人群一瘸一拐得离开了苏家的院子。
大泥坑小水洼的土路,是下洼村的常态,村民们走路,都得顺墙根儿。
路两边的土墙上,涂满了宣传标语。
“大跃进万岁!”
“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下洼村靠山,越往上走,住户越少,韩扬家是全村地势最高的,也是离大山最近的。
两间小小的土坯房,就是这院子围得大,不过一地的草茬子,明显是最近几天才割的。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苏星若已经被韩扬带进了屋。
屋子很大,光线却不好,屋里也没什么家具,房梁上还挂着好些风干的肉。
韩扬的爷爷是个猎户,解放后不让打猎,老韩头就成了这大青山的护林员,但因为有打猎的手艺在,日子比旁人都好过些。
60年闹饥荒,苏小梅她爹苏老栓到韩家来偷东西被抓了现行,情急之下,直接把苏小梅塞给老韩头要抵账。
老韩头当然不可能要人家孩子,就把苏小梅给送了回去,也没计较苏老栓偷东西的事儿。
但苏家人可能觉得老韩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家里也真没吃的,一回两回的上韩家打秋风,后来干脆把苏小梅定给了韩扬。
那之后,作为亲家,老韩头每月都要给苏家送些东西,一直送了这么些年。
上辈子,韩扬被冤枉后叫押去了村委,又有人来家里找老韩头,也不知怎么说的,老韩头当时就被气得不行了。
办完老韩头的后事韩扬就离开了下洼村,后面就回来了一次,还是因为傻丫怀孕……
对了!
苏星若猛地捂住小腹,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原主在经过昨晚之后,就怀孕了。
不过因为没人关心,她自己又疯傻,一直到肚子老大才被苏家人发现,发了电报给韩扬要钱。
韩扬没汇钱,人直接回来了。
他想带傻丫回部队去,苏家却不同意,毕竟没了她跟孩子,韩扬不可能再往村子里汇钱。
最后韩扬只能独自离开,而傻丫被留在下洼村,最后难产落得个一尸两命,也是下场凄惨。
而这次,因为有韩扬的解释,老韩头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
“虽然是阴差阳错,可傻丫既然成了你的人,那就是咱们老韩家的媳妇儿,先前给苏家那两百块彩礼,也就不提了。”
韩扬也跟着点头,苏星若却是一愣。
这年月,农村娶媳妇嫁姑娘,有个三五十块钱当彩礼就已经很风光了,两百块钱,这韩家为娶苏小梅,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苏小梅她悔婚了呀,这钱怎么能不提呢!
再说那既然是彩礼,现在是她跟了韩扬,这钱也应该是要回来给她才对!
不过她该怎么跟这爷俩提这件事呢?
毕竟她还是个“傻子”,眼下还是得先找个由头,摘了这顶帽子才是!
不过很快,苏星若就顾不上这些了。
午饭是韩扬做的,苏星若本来想帮忙,可土灶她不会用,手忙脚乱得直添乱,就被韩扬赶回了房间陪爷爷。
被嫌弃的她以为韩扬厨艺应该不错,可那切了青菜腊肉煮出来的一大锅玉米糊糊,宛若猪食一般。
苏星若明白自己该入乡随俗,毕竟这年月能吃饱就不错,他们这顿饭里头还有肉,可挑食这毛病,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她强忍着挑剔吃了半碗,刚放下筷子,韩扬就把她剩的倒进了自己碗里,毫不在意的一边吃一边道:“你太瘦了,以后还是得多吃点饭。”
第4章 狰狞的伤口
苏星若愣了一下,眼眶泛起一阵酸涩。
打从奶奶去世后,再没有人关心过她吃饭了。
她嘴巴刁,奶奶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去炖猪脚汤,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吃食,她之所以会舍弃医学转去做美食博主,就是想奶奶在天堂看到她自己也能好好吃饭。
韩扬收拾了碗筷,把爷爷扶进屋,又过来像带孩子一样,拉着苏星若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是韩扬的房间。
窗户很小,屋里的光线也不好,但看得出还算干净,靠窗一张土炕,炕脚一个大木箱子,墙上一个小小的红喜字,便是全部了。
苏星若的目光落在整整齐齐的床铺上,立时便想到了昨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僵住了。
虽然昨晚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但那时候她神志不清再加上被下药,现在这大白天的,真要是韩扬想……
“别怕,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许是感受到了苏星若的僵硬,韩扬很快松开了她的手,随后走到床尾,从大木箱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放在床上,然后就去解腰间的皮带。
他他他……他这是要干嘛?
就算自己是个傻子,但她也是个女傻子啊!
眼看韩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她眼前脱裤子,苏星若整个人都凌乱了,她下意识得背过身去,可听见那边OO@@,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韩扬解下长裤放在床沿,就剩条军绿色的平角内裤,两条腿又长又结实,只是左边小腿被纱布缠得结结实实,隐约还渗出了血色。
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血肉狰狞的伤口,苏星若吓得直接捂住了嘴。
刚才一路回来,韩扬只是有点跛,她以为韩扬的伤都快好了,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见韩扬翻药不方便,她起身想去帮忙,韩扬却僵硬得扯出一抹笑来,“吓到你了么?别怕,我没事儿的。”
老天爷啊!
那肌腱感觉都断了,没有固定就这么靠纱布勒着长,怎么可能没事儿!
这男人是铁打的,感觉不到疼么?
可那一脑门子的汗又不是假的。
作为宣誓过的医学生,苏星若到底做不到见死不救,上前接过韩扬手里的碘伏,“我、我帮你吧……”
韩扬一愣,松开了手,“你、你怎么……”
“怎么不傻了么?”苏星若拿着棉签,小心翼翼的帮韩扬清理伤口,这伤也还好,只是包扎的方法不对,肌腱并没有完全断裂,但裂口未缝合未固定就做了包扎,以至于血肉的力气都使到了错处,伤口边缘新肉芽都长了出来,可那伤口仍旧稍微一动就会淌血,看着就吓人。
扔掉棉签,苏星若笑着抬头,大大方方的向韩扬解释:“我小时候偶尔脑子不清楚会犯傻,总是挨打,为了少挨点儿打我就装病装傻,可惜,并没能少挨多少打,不过也有些便利,比如傻子不好换彩礼。”
苏星若不想继续当傻子,就得找个由头,这话虽然是假的,但她先说服自己,再讲给别人听,那就是真话。
想到这儿,她干脆撩开了袖子,两条胳膊上淤青血痂遍布,是苏星若自己看了都觉得惨的程度。
韩扬显然也被这些伤痕给惊到了。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愤怒得攥紧了拳头,因为用力,伤口的血管胀破,血开始顺着脚踝往下淌。
苏星若没再遮掩,赶紧拿起纱布去按伤口,慌乱间手指擦过韩扬的掌心,炽热的温度越发显得她五指冰凉。
苏星若的注意力都在伤口。
韩扬却如触电般,头脸迅速涨红了起来。
血用纱布根本止不住,肌腱断裂处得缝合固定,单纯靠纱布碘伏根本不行!
苏星若心急的抬头,正对上头脸通红的韩扬,当时就急了,“你别激动!情绪激动会引起血流加速,深呼吸,放松、放松――”
韩扬顺从的照做,根本没空去想傻丫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苏星若用纱布按了好一会儿,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必须尽快正确治疗,否则新生的肉芽胡乱生长,他这条腿以后基本就是废了。
可韩扬还想拿纱布去缠伤口。
苏星若一把抓住韩扬的手腕,止住他想用纱布包扎的动作,“去医院吧,这伤你自己处理不了。”说实话,她不太了解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但看韩扬小箱子里的东西,又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自己配的。
“我去医院看过,这就是医生教我的法子。”
说罢推开苏星若的手,还是要缠纱布。
这么大的伤口,一直暴露在非无菌环境也不行。
苏星若无奈的接过韩扬手里的纱布,扯下来一段,勉强将他的肌腱复原到正确位置,然后用纱布使劲儿缠了一道。
“嘶――”
韩扬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苏星若一边缠纱布,一边瞪他,“我还以为你人是铁打的,不会疼呢。”
韩扬苦笑,怎么可能不疼。
只是怕爷爷担心,随着老人家的意思想赶紧把婚事办完,一口精气神吊着,疼的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切弄完,苏星若起身。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间她慌乱得伸手,扶住了韩扬。
好一会儿,苏星若才缓过来,心道这具身体体质未免也太差了些,正想跟韩扬说谢谢,低头见男人脑袋正顶着她胸,手还揽着她的腰。
手比脑子还快,苏星若推开韩扬退后几步,尴尬得咳了两声,“那个,你还是得去医院。”
韩扬还想反驳,却听苏星若继续道:“我既然嫁给了你,总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瘸子。”
嘴硬无比的韩扬听了这话,总算没再犟。
韩扬穿好衣服,借口跟爷爷说要带傻丫去公社医院看脑子。
苏星若瞪他一眼,倒也没否认。
俩人从家里出来,借了村长家的自行车,就往公社去。
一路上,韩扬基本就靠右腿在使劲儿,苏星若想换自己来骑,他也不肯。
怕解释不清的苏星若也就没坚持,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足足骑了半个小时,到公社医院的时候,韩扬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第5章 全国粮票
坐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韩扬都不能站起来。
没办法,苏星若只好进去找大夫。
公社医院不大,医生更少,她进了几个办公室才找见大夫,拿了副拐杖回到公社医院门口,半扶半托总才把韩扬弄到了医生办公室。
王大夫是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大夫。
拆韩扬纱布的时候就絮絮叨叨,等那伤口露出来,老爷子手里的剪刀都给吓掉了。
“这伤拖了多久啊?”
“这么重的伤,怎么能拖着不来医院呢?”
“你这腿不想要了呀?”
韩扬赶紧解释:“先前来看过,孙大夫帮我处理也开了药,可能是这两天我没有静养所以才……”
“孙大夫?哪个孙大夫?咱们这儿就院长姓孙,可他是搞行政的不坐诊啊。”王大夫一边说,一边拿棉球蘸碘伏清理韩扬的伤口。
本来还想解释的韩扬疼得一阵哆嗦,而随着大夫深入处理,他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做完缝合,还得住院输液。
韩扬本来想拒绝,但刚才那一通折腾他是真没劲儿了,脸白得像纸一样,苏星若麻杆似的胳膊都把他按得起不来身。
“大夫说要交费,你带钱了么?”
韩扬点头,强打精神往口袋里摸。
口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苏星若捡起来,却发现那都是粮票。
77年,华国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有钱也得凭票购买。
细算起来这票证比钱还金贵,可光有票没钱,也不行。
韩扬口袋里就三块八毛钱,剩下的全是各种票。
苏星若看不太懂,本来想问韩扬,抬头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被汗打湿的发梢贴在男人脸上,柔和了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杀伐的果断,却多了些恬静的柔美。
这个男人,单看外形,还是很符合苏星若择偶观的,就是头铁嘴硬。
为了不让他变成个瘸子,苏星若还是得先想办法解决费用问题,尽快把消炎药给他吊上。
但确如苏星若猜想的,医院的收费窗口,不能用票据抵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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